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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炼气二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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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的清晨,薰风拂过绿意盎然的山岗,吹向药田中央的花树。
海棠树下,落英缤纷。
一个青衣男童趺坐于花雨之中,手掐子午诀,正在凝神吐纳。
三载光阴,将林昆的个子拔高不少,圆润的脸蛋削出了菱形棱角,雪白的肌肤也被晒成了剔透的玉色。英挺的黑眉下,一双星眸似阖非阖,羽睫之间,隐约有流光闪烁而过。
他资质不佳,心性不定,花了一年时间才学会感应天地,引气入体。
好在他年纪尚幼,又有药饮和药浴打下基础,毛孔和穴窍易于疏通,第二年便达到炼气一层,第三年开始修习化气决,比之其他伪灵根的修士,可谓进境神速。
清苦的药香随风而来,看不见的灵气犹如根根银丝,从周身缓缓透入毛孔,汇聚到丹田,游走过七经八脉,抵达百汇和四肢,最后又飞快地返回丹田。
林昆将功法运转三十六个周天,用灵气不断冲拓经脉,最后在丹田中缠绕融合,凝炼成一股玉线粗细的青灰之气。
身体随之一轻,他嘴角微露笑意,知道自己突破到炼气二层了。
接着,那一小股青灰的气流一分为三,缓缓上浮,游荡到上中下丹田三处,包裹住盈盈泛绿的青光,渐渐缩小,最终化作米粒般大小的光豆,内视之下几乎难以察觉。
林昆敛息收功,慢慢睁开眼,眸光灵动,周身的气息却与凡人一般无二。
二叔所言不错,这敛气之法甚为奇妙,也最难炼,唯有达到炼气二层,才可遮蔽丹田中的灵气。
他拍落肩头的花瓣,松开盘坐的双腿,按了按酸痛的关节,龇牙咧嘴地站起身。
别庄的方向,书生打扮的男子朝药田行来。
“昆儿,累了吧?”林文宰走到树下,将馔盒递给儿子。
“不累!爹,我今天已到炼气二层,敛气决也炼成了!”
林昆得意地邀着功,熟练地从父亲袖中顺出一根百年山参,放在嘴里,像白萝卜一样啃了起来。
“当真?!”林文宰喜不自胜,“那你可以随为父下山去了。”
一听可以离开长青别庄这座牢笼,林昆大为兴奋,稍而一愣,问道:“爹爹要下山?所为何事?”
“去将军府。昆儿如今大了,为父不能总跟在你身侧,也不好一直靠杨府养着,该下山谋生了。”他年近不惑,再不出来做点事,恐怕终生皆无建树。
林昆心有不舍,却也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儿,当下点点头:“那我陪爹爹去。”
林文宰摸着他的发顶,安抚道:“以后有空就来城里找爹,庄上若有人敢欺你年幼,只管告诉我…”
林昆咯咯一笑:“放心吧,儿不欺负他们就不错了。”
他是顽童性子,好奇心胜,即便父亲教过克己复礼,仍将内外院那点腌臜琐事摸得透彻。任何人在庄上捣鬼,俱瞒不过他的耳目。
刚来庄上的时候,林文宰考虑到这些仆从俱为杨府聘用,不好随意打发,就打算睁一眼闭一眼,得过且过。
谁料,下面的人由此以为他软弱好欺,越发放肆无忌。
林昆年纪小,心眼儿也小,哪见得父亲被当软柿子捏?
他仗着童言无忌,变着花样地把许多丑事抖落出来,逼得好几个不安分的下人自觉离开,就连杨文靖派的两个丫鬟也哭着回了本家。
闹过几场之后,人们大抵知道小少爷尽得家主真传,会读心掐算。
很快的,全庄上下皆在惶恐中变得规矩老实,再无人轻视林文宰,更没人敢招惹未来的小仙师。
林文宰也知道这孩子是个鬼精,和庄稼人在一起吃不了亏,但父母天性使然,仍和儿子叮嘱了不少。
父子二人用罢饭,一同回到内院,着人给仙师府递了信儿。
收拾好行李,又等了一日,杨文靖来到长青别庄,验收林昆的修炼成果。
“昆儿不到三年,已修至炼气二层,当真不易。”探查过林昆的经脉,杨文靖喜色洋溢,眼中却蕴含着一丝贪婪的精光,令人瞧着有些不适。
林昆将腕子从对方的大手中抽离,垂首道:“多亏二叔苦心栽培,侄儿不敢辜负爹爹和二叔的厚望,唯有苦修以报。”
“知恩图报,便是好孩子。”杨文靖大有深意地一笑,向身后人招了招手。
“昆儿,你已练成敛气决,但下山的时候得有人跟着,我与你爹才放心。”
一个魁梧黧黑的劲装大汉从杨文靖身后走出来,站在林昆面前,犹如一幢铜墙铁壁筑成的高塔。
“小人曲楮,见过林少爷!”此人抱拳行礼,声如洪钟,震得林昆耳朵嗡嗡作响。
扫了一眼曲楮凶煞的面孔,林昆向杨文靖拱手道:“多谢二叔好意。不过,我最多在城中走动,无须曲前辈这样的高手相护吧?”
这姓曲的精光内敛,气势强劲,是个将外家功夫练至巅峰的武者。让这样一个武道高人做他的护卫,也太浪费人才了。
杨文靖:“你现在修为低微,一旦灵气外泄,就可能引来高阶修士对战。有曲楮为你拖延时间,起码可以避走保命。”
他自然不能告知林昆药鼎体质的真相,扯着面皮露出假笑,表达了一番关爱晚辈的拳拳之意。
暴露修士的身份就会被杀?!林昆心里暗骂一句,早知道修真界这么可怕,他才不入圈!
旁边的林文宰也吃了一惊。
他本以为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不会如凡俗官场那般权倾压榨,更有延年益寿等诸多好处。可听堂弟所言,居然还有性命之忧?!
他索求不多,不过是愿儿子身心康健,平安一世,若过得比凡人还要艰险,这仙道还不如不修!
然则东泽大陆的修真门派大都关系和谐,寻常仙修之间即便有些摩擦,也不至于不死不休。
杨文靖考虑到林昆的特殊体质,才夸大其实,没想到却将父子二人吓着了。
他一拍桌案,冷喝道:“修仙求道本是向天争命,知难而上。吾辈与天斗都不怕,难道还怕与人斗?万般险阻皆为炼心,一切劫难具是机缘。昆儿切莫生出惧意,动摇道心。”
林昆仿若被一棒喝醒,连忙定神:“侄儿省得了,今后定会小心行事。若有犯我者,也不惧一战!”
你战个屁!要是死在外头,本仙师岂非竹篮打水白忙活?
杨文靖干咳道:“待你有了防身之力,再言战不迟。这些日子,就让曲武师伴你左右吧。”
知晓利害之后,林氏父子不再推脱,驾上车马,带着曲楮下山入城。
林昆这几年早憋闷得屁股长草,一路上东瞧西看,很快被卖艺摆摊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
林文宰看他心痒的模样,不觉莞尔。
左右也不急于面见将军,他带着儿子下了马车,在热闹的街衢里闲逛起来。曲楮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像个没有存在感的影子。
林昆在集市看了会儿杂耍,买了不少玩具,又上茶楼里听了会儿书。
三人用罢午饭,准备前往将军府报道,忽见前方的街道上围着一圈人,将路都堵住了。
一见有热闹可瞧,林昆拽着父亲的手,挤入人堆,踮着脚向内张望。
这是一家大户宅院的后门,一个管事模样的妇人正掐腰站在台阶上,厉声数落面前的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看着不到十岁,面黄枯瘦,眉眼相仿,应是一对姐弟。
他们身后搁置着一架板车,上面摆了三盆兰花,看上去叶黄花败,似是已经枯萎了。
“半年前订下的醉心兰,你们给养成这幅模样,也敢送过来?明日便是夫人的花会,你俩教我如何向主子交代?!”妇人嗓门甚大,语速还快,“大伙儿给评评理,这事儿算我翟娘子以大欺小吗?!”
看客们深谙捧场之道,纷纷冲卖花的姐弟一阵指指点点。
当弟弟的低着头不敢说话。做姐姐的面色涨红,低声解释道:“家父病重,这些花卉是我同弟弟打理的。醉心兰甚为娇贵,我们没什么经验,前几日又忽然倒春寒,所以出了岔子……”
“我不管你家出了什么问题。”翟娘子板着脸道,“要么拿出能看的兰花,要么赔钱,否则别怪我拿你们上衙门!”
姐弟俩局促不安起来。一盆醉心兰就价值十两,他们显然赔不起。
林昆问向父亲:“爹,这女人为何如此斤斤计较?花匠又不是有意养坏花草的,就不能放人一马吗?”
林文宰:“这对姐弟委实时运不济,但开门做生意,诚信为重,没有光赚不赔一说。买家索赔并无过错,富贵人家也不是开善堂的。只是这般咄咄逼人,未免有点不近人情……”
“大娘行行好,可否宽宥些时日?三十两银子,家里实在拿不出来。”姐姐哀求道。
“这极品兰种是武平王府赐下的,我家老爷和夫人颇为看重,所以才托花匠侍弄,没想到让你们两个小东西糟蹋了!”翟娘子瞪起眼,“这三盆花莫说三十两,就是三百两也不止!”
狮子大开口啊……莫说林昆,连林文宰都皱起了眉。
不远处,一个玄衣少年顿住脚步,若有所思地朝人群扎堆的方向望来。
咦?我家的兰种这么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