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挽（短篇）》果喵

3、容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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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宁宫内，远远地看过去，稀稀落落的枝丫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悄然而下的白雪，颗颗冰晶剔透中带着寒气倒映着此刻灯光闪烁的房间。
　　寒风呼呼地刮向那扇精心雕刻的屋门，门上百花丛生，在此刻掩盖住的月色下竟显得有些黯淡无光，然而那风依旧诡异地一阵一阵的刮着，鬼哭狼嚎般预示着今夜的不太平。

　　屋内，四周灯盏照得一室如白昼，地面几人跪地不断地擦拭着蔓延的鲜血，用过的棉绳，软枕皆被收起，而那些残留在地面的血却仿佛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地上一般，任凭宫人怎么擦，都似乎擦不干净。
　　众人心有默契地用尽法子来掩盖这一个风雪夜里发生过的一切。

　　片刻之后，长宁宫的大门终于打开，床畔处斜斜倚靠着一人，手指搭在彭隆的小腹上，额间的碎发都被生产时的汗水打湿杂乱地粘在了鬓角边，已无多少生息。
　　几个宫侍跪在床边做好了准备工作，下一刻如提前预演般哭诉声渐渐四下里而起，“皇夫你再等等，再等等，陛下就回来了……”
　　一人带头，众人真得仿若哭得撕心裂肺般跪守在那人身侧。

　　床畔一侧的案几上，烛火轻轻颤动，被宫侍进进出出卷起的风吹得摇摇欲坠，仿佛床榻上那个双目紧闭的人即将如这盏烛火一般，生命将逝去。
　　然而，那盏灯火微弱而坚持地燃着，纵然即将熄灭，似乎执着地在照亮一个人。
　　皇夫容挽紧闭的眼角忽然流淌下一滴清泪来，一方明亮的室内，静躺着奄奄一息的绝美男子即将永远地离去，微不可闻的呼吸一次比一次衰弱。
　　容挽的手，极为细微地动了动，没有人发觉，那双手，那副躯体，遍体鳞伤，唯有心脏处不愿不甘地跳动不敢轻易停下。
　　他在等一人，等她归来……

　　此生，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快的离去，他才与她厮守的日子那般短暂，短暂得让他直觉上苍残忍。
　　御书房的长桌上的饭菜真香啊……睁开双目便可瞧见宁珂笑盈盈的表情，似乎想要给他惊喜般怕她发现，她还悄悄一人布置这一切，直到他不忍拂却年少皇女的好意装睡不知，等他睡醒宁珂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帝师醒了，猜猜珂儿今日做了些什么？”

　　望见她天生纯净的瞳孔时，他突然就有些不舍了，教她那么多，有朝一日，这般干净的眼眸，她可还会拥有，她还会这般快乐吗？

　　然而，他终究还是选择了，他要做她的夫，他要守在她身侧，朝朝暮暮，暮暮朝朝，他容挽都要陪在宁珂身侧。
　　后宫尔虞我诈，诡谲人心，他永远都在不辞心力的应付，可是，这一次，他无力躲过……

　　他从不曾想过当年笑靥似梨花他放在心尖的女子，他要早早地离开她……
　　“珂…儿……”
　　混沌的世界里恍然落下一道光来，似乎连老天都不忍他们生离死别，床畔之侧容挽的睫毛忽然轻轻地颤了颤，由远及近地马蹄声一点一点地靠近……
　　跪地的宫侍惊恐地瞧见床上那人慢慢得回光返照般睁开了眼睛，瞳孔涣散开来望向门口的方向，十步之外一抹明黄色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而至。
　　无边的黑暗卷来，容挽向着那个即将归来的身影缓缓地抬手，珂儿……

　　弥留之际的等待，终等来想要等候的人，容挽全身气力散尽堪堪地残留着一丝意识，只为了再看那个年幼的女帝一眼，然而蓦然传到发间的刺痛瞬间泄去了他最后的一口气。
　　“皇夫！！！”
　　只差几步！！！
　　只差几步，宁珂还未来得及抓住那只手，那只手却在堪堪触及地刹那落在了床畔处。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喊得女帝心死魂灭……
　　“皇夫！！”
　　满面惊慌失措地女帝抱起床上死去的皇夫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冰凉的脸，皇夫的脸上依稀留着生产之时的疼痛，宁珂红着双眼轻轻抚过他隆起的肚腹，雪白的肚皮被按揉地青紫一片，腹中双胎已经毫无生命的迹象僵硬如铁，她的皇夫，她的孩子们，一夜之间，顷刻失去…….
　　不，不会的！
　　她不信！
　　她绝不相信！！！

　　“皇夫，你醒醒，朕回来了……”
　　“皇夫，你醒醒，是宁珂回来了……我回来了！”宁珂魔怔般地转身喊着太医，长宁宫内跪到一片，无一不在提醒着失夫丧子的帝王皇夫崩逝的消息。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医治！”宁珂长身独立于床畔处，对着外头命令道，所有的宫人无一人敢动，“陛下节哀，皇夫已经…….”
　　宁珂痛苦地摇了摇头，恍然间退了几步，她始终不愿相信午时还冲她微微而笑的人，此刻便已去了。

　　屋门轰然间被女帝反手关上，宁珂步向床边握着那人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温热的脸颊上，细细述说，“皇夫，是不是你知道了朕将容卿打入大牢的事，瞒着你是朕担心你的身子骨，如今你母亲已经无事了，你为何就不醒呢？”
　　“皇夫朕不会再离开了，你快醒醒好不好？”
　　“皇夫……”
　　一夜烛火燃尽，屋内幽暗地只余天明时泄进来的光亮，女帝仿佛朝夕之间长大了，忽然间她想到什么抱着怀中冰冷的人说道，“皇夫不是教导朕做个明君吗？你若不起，朕今日便不去早朝了，朕去欺凌百姓，朕去做个昏君，不怕你不醒……”
　　任凭她如何说，沉默的室内唯有女帝一人的声音，现实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宁珂幡然意识到，眼前人是永远都不会再醒了，“皇夫……”
　　郁结于心，相伴十余载，她从没有任何一日想过有一日会失去她，宁珂恍然间笑得有些渗人，嘴角忽得呕出一丝鲜血，帝王的血液滴落在皇夫胸前的玉佩上，一瞬间长宁宫内光芒万丈，再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