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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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不单行，集中供暖的锅炉好像出了点问题，暖气片渐渐凉了下来，太阳一落山，甚至连呼吸都变成了酷刑。她穿得不够暖和，再加上失血症状的加持，很快就被冻得头昏眼花，只能把自己装进被子里，然后等着曾懿回来。
她茫然无措，举目四望，突然觉得，这个破地方真的一点都不好。曾懿还没长大，一下运动场就只是个好看的熊孩子，好看和熊正负抵消，性格中顽劣的那一面占上风，不加分还要减分。卫生纸粗粝得要死，总觉得小小年纪就会擦出痔疮。最近练习圆锥曲线和导数的套题，十题五错，意象中的学校无望。天使翼尚未批量生产，距离上市还有时日，难道自己一直得用这种破布？
用了洗洗了用，冬天的冷水，刺鼻的消毒液，鱼肚白的太阳光，生锈的铁栅栏，生着冻疮的手······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就算和曾懿生在同一时代又能怎么样？就算咳出血来跳级升学，又有什么用？想离他近一点，再一点，可结果呢？曾懿只会如临大敌，像驱赶蚊虫，躲避瘟疫一样，和她保持距离，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最可笑的是，这一切原本就和曾懿本人没关系。是她硬闯进来的。
是她打扰了他的生活，现在却反过来责怪他影响了自己的人生？真是不要脸的倒打一耙。道理都懂，可逻辑无法征服大脑，忍不住地朝这个方向思考，脑子更管不住心，无法抑制地，一点一点生出了恨意。
三下叩门声，紧接着传来锁芯转动的声音。是李家栋。
他反手一推门，把一大串钥匙拔下来，拎着打满热水的大电壶，站在风道上抓耳挠腮，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他难得有为难的时候：沈臻正裹着他的被子，躺在他的床上，枕在他的枕头上，被子上还压着他穿过的大棉袄。这男女有别，如此令人遐想的亲近，不太合适吧，嘿嘿。
哥，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来替我做了内务，让我这半边宿舍从泥石流滑坡变成山清水秀的风景名胜。
风很有情调地吹进屋，那一坨蚕茧明显蜷缩地更厉害。李家栋叹口气，灌了两个暖水袋，念了一句得罪，小心地撩开被角，摸索着放到沈臻脚下。又倒了一杯开水出来，轻轻地拍了拍被子：臻臻，醒醒，暖气停了，屋里和冰窖一样，你不要睡。
沈臻转过身，睡得晕乎乎的，并没有醒来，她察觉到有人在推她，知道是曾懿回来了，于是浅笑着招招手。李家栋想到一句“盈盈一水间”，做了5秒钟思想斗争，果断按下心中代表正义的小人，乖乖附耳上去，只听见沈臻说：一切都是假的，连我自己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知道人们为什么把你捧倒天上吗？因为你把国旗送到天上了啊。
前半句不能推敲，后半句吉祥如意，李家栋很开心地笑笑：好，承蒙吉言，我一定刻苦训练，努力拼搏，为国争光。
沈臻继续道：忘了我也没关系，讨厌我也没关系。这一生是我额外挣来的，我不后悔。
话语未落，眼角划过一丝泪痕，李家栋怔住了，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伸出手抹掉了那颗眼泪，放进口中尝了尝。原来美人的泪也不是蜜糖做的啊。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怕得要死。他再不懂事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是耍流氓。要是沈臻叫嚷起来，自己无处分说，在为国争光、光宗耀祖之前，就会先被判处流氓罪、抓进监、狱接受劳动改造。
他果断选择忘记这件事，并决定让自己的好兄弟背锅，于是摔碎杯子惊醒沈臻，并且误导了她：哦，曾懿啊，他回来好一会儿了，刚走。你早醒个十秒钟，就能见到他人了。
沈臻盯着两个热滚滚的汤包，“这也是曾懿准备的？”
李家栋抿着嘴没说话，只是一瞬不落地盯紧沈臻，分析着她的一颦一笑。眼角时常漫着迷雾的女孩渐渐消散了，剩下的这个，眼里全是云开雨霁的舒畅，美到难以形容。窗户被北风敲开了，倒灌进来的寒风吹起沈臻的碎发，她低下头，撩起头发反折到耳后，露出晶莹透亮的脖颈。
“冷？”李家栋一边问，一边踮脚关窗，上紧插销。
沈臻捧着暖水袋，贴近自己的脸，语气飘忽如镜中人，眼神朦胧似画中仙，“不冷，一点都不冷，我的血液比这袋子里的滚水还要烫。”
李家栋突然心里就揉成一团，酸得要命，他莫名其妙地怒道：“暖水袋是我的。”
沈臻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啊，用了你的东西。也怪我自己，为了风度不要温度，难怪曾懿着急。你别生气，我回头说他。”
谁远谁近，高下立现。
从那个含情脉脉的笑里，李家栋读出了独属于女性的羞涩和甜蜜。沈臻胸前鼓起的两只小笼包，很有分量，李家栋再次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己、曾懿还有沈臻，早已过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年纪。这般不计后果的亲近，势必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但他不能肯定，自己的兄弟是否有这层性别意识。话说给沈臻留下似是而的错觉真的好吗？
他思前想后也理不出章程，干脆抓住沈臻的手，挽留道：“别走啊，怎么也得等曾懿回来。”等他回来，说清楚，到底谁和谁才是一家。别三个人站一起，哪个都觉得自己是电灯泡。
沈臻调皮地穿过防线，走到安全距离，朝李家栋挥手：“不啦，看见他脚就不听使唤啦，等明年六月有好消息，我每周都来看你们。”
李家栋懊丧不已：打疯了，泄洪了，拉不回来了。
等曾懿拎着药和棉衣回来，一向笑脸迎人的小伙伴苦大仇深：“曾懿，你以后功成名就，可不能学陈世美，否则我瞧不起你。”
曾懿一听沈臻早走了，急急忙忙往外赶，“她就穿那么点，你让她自己走了？她一个人在路边等车，不得给北风吹散喽？我去找她。”
李家栋想，曾懿还真是，心里一急就飚东北话，他不无得意：“冻不着，人家精明着呢，临走的时候裹着我的棉袄。”
曾懿点点头，成，不冷就行。
李家栋有心挑事儿，痞痞地问：“她穿着我的衣服走的，你不在意？”
曾懿继续点头：“穿你的衣服我放心，你那大花袄儿是家里缝的，棉花塞得实。不像外面买的，华而不实，不保暖。”
李家栋扶额：“就这样？”
曾懿不解：“那要怎样？你还想要个保证不成。行吧，我保证：沈臻比我还爱干净，穿得时候一定特别珍惜，特小心仔细，也会洗了再还你，不用担心。”
李家栋笑了：“曾懿，咱俩是不是可以为了彼此两肋插刀的关系。”如果是，那就别怪哥要□□两刀。
曾懿点头，点完又补充一句，“不破坏集体，不违反法律。只要不做坏事，我都支持你。”
“那——如果我要追沈臻呢？”除了你，我见过的人里，就属她好看。
曾懿不说话。他背着手走了很久，才对李家栋说：“你愿意破釜沉舟我没意见，但是估计我妈不同意，你妈也不会支持。你比她小，比她矮，虽然头脑灵活，但也没到科学家的程度。结婚的话，你根本拿不住她，经济大权没有，人身自由没有，有小打小闹，舆论也不会倒向你。自讨苦吃，何必呢？远远守着、看着不好吗？看着她变成凤凰，一飞冲天，累了再找棵玉梧桐嫁了。你虽然是块栋梁吧，现在还没长成，顶多是棵小白杨。”
李家栋被唬住了，曾懿热爱读书看报，“新闻发布官”的名头不是叫着好听的，人家只是不爱在女生面前表现而已。即使没常识，想得也比自己远。但他也发现了曾懿与生俱来的缺点，太有主人翁意识，太有责任感，太爱给自己揽事情，与此同时太胆小。
原本他是为沈臻鸣不平的，现在天平倒了，他替自己兄弟不值：你们真正的相处时间只有一年多，不过经历了她逃难到你家，你把她折腾进医院，看着她上厕所，弄丢了她的烈属慰问金等一系列小事，要不要像是她把你一生都给买断了······
不过既然李家栋提了这事儿，曾懿也“乐见其成”，每次和沈臻通话时，总会特意留出几分钟，让他们两个人单独聊聊，自己就在旁边等。沈臻十分乐意和李家栋说话，他们有着天然的共同话题——曾懿。很多不能直接问出口的问题，从他室友那儿旁敲侧击就行了。
基本上，沈臻问来问去就是那几件事，曾懿看了什么书，认了哪些字，掌握了什么新技术，关注着什么新动向。李家栋哭笑不得：这些你直接问本人不是更快。
沈臻为难道：“问多了怕他烦，最近曾懿火气大，我一开口他就爆炸。”
李家栋想到一件事：“之前通话的时候，你是不是提到了格律？”
沈臻说对呀，怎么了？
李家栋道：“你快别再提了。曾懿现在逮住人就问，四句是绝句啊，八句是绝句啊？阴平啊阳平啊，被问住的师兄们觉得没面子，训他说瞎费工夫淡操心。他可关心你的学习进度了，只是不好意思再开口问，生怕你说了什么他不懂。”
沈臻果然上钩：“确实，以后说话得注意点儿，不能老让他分心。”
李家栋在电话里笑：“年轻人嘛，爱面子。”
“说得好像你不是年轻人似的。”
两个人哈哈哈一通大笑，旁边在凉风中不时跳脚的曾懿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哈哈哈一通大笑，曾懿从玻璃门外往里看，享受着零下六度的北风，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有时候冷得厉害了，就原地蹦跳，或是拿出球拍颠球儿。
曾懿没有统计过那两个人的聊天时常，但最久的那一天，他颠了2000多下，直到用力过猛，反弹时嵌进砖里，自己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在这种沉默与等待中，曾懿像竹子一样飞长，阴历新年前夕，他打败了正在国家队效力的世界冠军陈龙灿。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国青队都疯狂了。当然，这个胜利水分很大，两个人只打了一局，陈并不在状态巅峰，又让了5个球，但对急需要证明什么的曾懿来说，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