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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昏迷 ...

  •   沈彦卿是从西云大街走回自个府邸的,那匹马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守门的小厮正缩在大毡衣里,看到主子终于回来了,马上一震,只是等他看清的时候,吓得双腿打颤。

      这一夜沈府上下闹得人仰马翻,沈彦卿出去一趟,就像丢了魂儿一般,浑身发烫,一句话儿也说不出,裴寂连夜拿了主子的帖子往宫里去请太医。

      太医局值夜的小孙太医匆匆来了沈府,望闻问切察看了一番,才保守地道:“邪风入体,体内郁积不散,我开些散泄的药,先喝上两副看看!”

      许伯派了小厮去跟着小孙太医去太医局拿药,再回来,便看到裴寂跪在了院子里头,许伯摇了摇头,过去一脚踢在裴寂的腿上,“现在跪什么跪,等主子好了再说,还要你跑腿呢!”

      裴寂点头,站了起来。

      许伯道:“你去一趟张丞相府说一声主子病了,等卯时正再拿着主子的牌子,让宣德门外的小黄门向桂圆公公说声,主子卧病在床,早朝来不了了。”

      裴寂记下,拔腿就准备跑,许伯又拦了他问道:“你知道主子子时是去了哪里吗?”

      裴寂摸了摸头,有些犹疑。

      许伯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说!”

      裴寂轻声道:“大概是去了西云大街,前几天在京郊的驿馆里盘查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姓顾的小娘子,主子当时的神色就有些不对,我猜,大概又去了西云大街!”

      外面的人不知道,许伯和裴寂是知道自家主子这些年对那片废墟的全然入迷的心绪的。

      许伯听又是那废墟,便有些头疼,不耐烦地对裴寂摆手道:“你快去,回来再守着爷,他醒了,怕是要喊你的!”

      “我这就去!”

      天亮后,太医局院首陈太医便带着三位太医,奉陛下之命,来替沈彦卿诊脉,几人刚进去没多久,明远伯府便派人来问,小厮报给许伯的时候,许伯冷哼了一声,“关门,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去问太医!”

      然而沈彦卿睡了一天两夜都没有醒过来,迷昏昏中尚紧闭着薄唇,一句呓语也没有,第三天一早明远伯府二房的沈纬带着一个妈妈和三个女使过来,许伯见明远伯府存心要生点儿事端的样子,让裴寂去跑一趟景阳侯府。

      当今大赵国开国堪堪百年,沈家祖上沈顺宜是追随太`祖的开国功臣,初任枢密副使,后在太宗时期开始掌管赵国的财政,任三司使,先帝在时沈家嫡长孙女沈清茉入宫为妃,后诞下唯一的皇子赵元益,赵元益登基后,敕封沈家为明远伯府,可袭三代。

      明远伯府现任伯爷是太后的亲哥哥沈仁朴,沈仁朴又有嫡子沈令毅、沈令宽和庶子沈令平,沈维是二房的庶出,沈彦卿是三房的庶出,虽同是庶出,但论家族地位,嫡次子的庶出比庶子的庶出,原是要尊贵一些的。

      沈维自小就看不惯沈溪石,伯府原是不允许他择府另居的,但是官家说伯府人口众多,有些逼仄,让沈家二房、三房子弟可在外另开府别居。

      不想沈溪石自搬出伯府后,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这几年简直一飞冲天,成了大赵国的副相,还和大伯父成了政敌,让满汴京城的人看笑话。

      这些年,老祖宗一直想往沈溪石府上塞人,但是总被沈溪石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这一回人还在病中,他沈家人难道还做不成这一窝奴仆的主?

      是以沈维这一回来,看都没看许伯一眼,翻着茶碗,有一句没一句地道:“老祖宗让送来照顾三哥的,你好生安顿一下。三哥自来孝顺,若他知道你们偷奸耍滑、阳奉阴违,辜负了老祖宗的好意,怕是要不依的!”

      许伯点头应下,当着沈维的面将四人都派了轻松的活计,都是在沈溪石跟前的活,有熬药的,有喂药的,喂水的,还有帮忙擦身换衣物的,沈维见这老匹夫这回这般识趣,心里越发有了数,起身道:“也不知道三哥怎样了,你带我去看看!”

      许伯面无表情:“我家主子没说要见二公子,老奴不敢擅专!”

      沈维见这老东西骨头又硬了起来,也没再得寸进尺,这一趟他的任务就是把人带过来,若是再闹下去,得不偿失就麻烦了!

      色厉内荏地呵斥道:“行,看三哥起来了,怎么收拾你们!”

      看着沈维出了大门,裴寂不由啐了一口唾沫,“什么狗杂种,也敢往府上来横!”

      许伯瞥了他一眼,叮嘱道:“相爷不醒,你我都要小心警惕些,万不要在这关头惹是非!去,将那四人捆起来,扔在柴房!”

      “哎!我这就去!”

      许伯望着裴寂兴冲冲的背影,不由暗叹了一口气,主子已经睡了三天了,若是还不醒,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今天明远伯府来送女使,不过是试试府里的态度,要是再过两天不醒,那边的老太婆怕是得带着家眷住进来了!

      ***
      顾言倾自那夜回来后,便将沈溪石抛在了脑后,整日里钻研着几味香药,在小院儿里足不出户两天,第三天一早出去买菜的藿儿回来,笑呵呵地道:“主子,奴婢刚刚在汴河大街上看到好多郎中大夫往沈府去,说是沈枢相病了,睡了两天都没醒呢,官家都急了。”

      “知道是什么病吗?”

      藿儿摇头,“不知道,应该有点麻烦吧,说昨天太医局的院首带着好几个太医去会诊呢,人还没醒,沈府的人急的都找汴京城的郎中们去看了,怕是死马当活马医呢!”

      顾言倾端着茶碗的手忽地一抖,水波莲纹的茶碗碎成了七八块儿,茶水洒在了顾言倾绣着海棠花的姜黄色罗裙上。

      藿儿忙放下了手中的菜跑了过来,“哎呀,主子!”

      顾言倾胡乱地用手中的绢帕擦了一下,摇头道:“没事!”

      藿儿急道:“奴婢刚烧沸的水,还能没事?您赶紧换一身衣服吧,怕是身上寒气重,一时没缓过劲来呢!”

      藿儿说着,就扶了自家主子去内厢房,顾言倾道:“你去把外间清扫一下,我自己换!”
      藿儿只得出去,等关上了厢房门,总觉得自家主子这两天怪怪的,失了魂一样。

      顾言倾将外裙脱了下来,已经湿透了,群面上的水还有些烫手,大腿上红了一片。

      顾言倾打开了壁橱,在花花绿绿的裙间,眼睛不自主地找到了那一夜穿的月白色湘裙,猛然间想起,她那天穿的一身月白色,月光又暗,她为了脱身,还喊了一句:“我是厉鬼!”

      一心希望沈溪石将她当做鬼魅,难道他真是被自己装的鬼吓的?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便被顾言倾毫不犹疑地否决了,即便整个汴京城的人都怕鬼,他沈溪石也不会怕!

      可是按照时间推算,沈溪石是那晚开始病的,她好像记得那一晚他穿的很单薄,估计又受了寒,又见了她受到刺激了,一时倒有些后悔,那一晚没忍住去了西云大街。

      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还穿的那般单薄!

      门外忽然有人叩起了门上的铜环:“有人在家吗?”

      外间的藿儿忙问道:“主子?”

      顾言倾道:“没事,你出去看看。”顾言倾从支起来的窗户里看着被叩的轻轻震动的门,不由自嘲:“自个跟前还一堆烂摊子,哪有空儿再管别人呢!”

      随手挑了条藕色的罗裙换上。

      这边藿儿放下扫帚,擦了手,跑到门口,刚抽掉门栓,外头的人便推开了门,只见一个二十上下的妇人手里牵着三四岁的女孩子站在了自家门口,笑吟吟地道:“你们是新来的吧,我就住你家隔壁,刚看你回来,过来串串门。”

      藿儿笑道:“原来是隔壁的嫂嫂,我们初来乍到,还没归置好,不然肯定要先去拜访邻居的!”

      那妇人见搭上了话,便就带着女儿自顾地进了院子,“哎呦,这才几天,你们就收拾的这般干净了,这宅子可空了大半年了!我以前和这院里的刘嫂子可好了,这一条巷子,十来户人家,就我和刘嫂子年纪相仿,她走了,我就盼着再来一个新邻居。”

      藿儿见这人一点不认生,朝里屋喊了一句:“阿姐,家里来客人了!”

      顾言倾已经换好了裙子,出来笑道:“还不知道嫂子怎般称呼?”

      “哎,我夫家姓王。”此时王嫂子对着屋里走出来的这一位小娘子看得眼都呆了,心里不由啧啧赞叹,真是年画上一般的人物,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望人的时候,像含了清晨水珠儿一般,又灵动又柔软。

      “原来是王嫂子,快进屋来坐坐吧!”

      “哎,好,好,大丫,快喊姨姨!”

      藿儿上了茶,端了一碟子果脯过来,王嫂子抓了一小把给孩子,自个却不吃,端着青色的水波莲纹茶碗,笑道:“你家可比原来的刘嫂子还讲究,不知道妹妹夫君是做什么营生的?”

      实在是顾言倾已经十九了,身形已然长开,再者王嫂子观察了两天,这院子就主仆两人住着,定然不会是谁家未婚的小娘子赁宅出府别居,王嫂子猜这怕是京里哪个大人物置的外室。

      前几天夜里,她果见这小娘子一个人趁黑摸了出去,怕是那人家的大妇厉害,那官人不敢露面儿来。

      顾言倾见王嫂子的眼睛在她胸口和腰上、臀上来回滴溜,计上心来,低着头淡道:“不满夫人,我夫君前月儿刚病逝,家里人觉得我不祥,将我赶了出来。”

      “啊?”王嫂子原含笑的嘴角忽然有些换不过来。

      藿儿一早就觉得王嫂子看自家主子的那眼神怎么看着怎么不舒服,此时趁机道: “阿姐,你身上还没好利索,王嫂子这我陪着吧,你快去屋里躺躺,别回头身子又不舒服了。”

      顾言倾面上露了点凄容,对王嫂子道:“还请王嫂子莫见怪,等我身子好利索了,再登门拜访。”

      王嫂子忙摇头,她可不要寡妇来她家,不是带晦气嘛!见藿儿看着自个的眼神有些不对,又尴尬地笑道:“妹妹身体不好,多休息休息才是,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抱起自己还啜着果脯肉的女儿便往外跑。

      等出了门,把女儿手里的东西全抢过来扔在了地上,连吐了两口唾沫,咕哝道:“一大早的真晦气,竟是寡妇,还扮什么柔弱!”看那小寡妇勾人的样儿,回头可得将自家的良人看好了!

      藿儿去关了院门,回来对主子道:“主子,你刚才说你不详的时候,可把那王大嫂吓着了,想来再不敢来串门了!”

      “我们刚来,肯定有人好奇,过来打探,怕是明儿个,这巷子里就都知道我是新寡了,藿儿,我们找个小营生吧!”

      杜姨说她最好换个身份在京中立足,一个晦气被赶出家门的寡妇,完全是被家族抛弃的,她们自然可以不说过去的事儿。

      不过寡妇门前是非多,家里还得添置一些婆子。

      她来京城,是想查明顾家当年那场大火的原因,以报顾侯府十三年的养育之恩,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里,但凡想做些事,没有钱开路是不行的,她不可能一直从杜姨那里拿钱。

      “藿儿,我们手里还有多少钱?”

      “主子,先前诗姨给的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没有动,零碎银子这几天添置东西,花的差不多了,大概还有十两。”

      顾言倾盘算了一下,买店铺得预备五百两,另外装潢、添置桌椅、器具,没有二百两定然是不行的,汴京城素来崇奢,一家不起眼的脚店里,碗筷器具都是银玉器,可是她们手头的银子,选店铺的时候,还选不起好的,大概只能是一个不起眼的地儿。

      只是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她如果先将口碑打出去,后面也就不怕没生意。

      顾言倾拟定了主意,对藿儿道:“藿儿,你收拾一下,我们去朱雀门、东华门、甜水巷子那一块看看。”

      她记得这几处的小摊小贩很多,不知道京中眼下流行些什么东西。

  • 作者有话要说:  宋代有正店和脚店之分,区别在于酒水的进货渠道,朝廷为了征税,允许某些酒店自己酿酒,但是酒曲必须在官方购买,这些可以自己酿酒的店称为正店。
    从正店买酒的饭店可称为脚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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