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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5 状元亦有志难伸 ...

  •   就在这秋意微凉的当头,聿琤难得亲自走了一趟她的太子东宫。

      这座毓慈宫乃是大煌第一位女太子即位时所建,此乃后人尊为宁贤皇帝,庙号太宗的一代明君,之后历经宁熙皇帝、当今圣上,沿用数十载,或有老旧失修之嫌;聿琤这回特意向皇帝调拨了款子,内外翻新,就连寝宫也特意打造得与目前所居的墨竹斋几乎一致。

      裴少懿、顾怀安等心腹随着聿琤在殿内左弯右拐,所有工匠忙活时还得分神注意这位一身墨色的美人长公主,以免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她,掉了脑袋。

      指挥着匠人的工头跟在聿琤身边以便随时应答,不过这位未来的太子话并不多,只是一双眼滴溜溜的转着,柳叶般的眸子里好似知悉一切的透着神采。
      据说,只消给她这么一眼望着,便是要丢了三魂七魄。饶是姑娘亦难幸免。

      再度绕至殿前,聿琤左右微瞟,“工头。”

      “草、草民在!”

      “太子御座后头的画,能改改么?”

      “长公主想怎么改?”

      原来的画是一幅孔雀,据说这是太宗皇帝最喜爱的鸟儿,其色彩斑斓,尾羽开屏、昂首伫立的姿态,颇有睥睨天下的霸气;聿琤虽不讨厌孔雀,却是嫌弃画中孔雀的那身五颜六色太过花枝招展。

      她皇甫聿琤,胸中埋藏着的,是那气吞山河的凌云壮志,这般花俏,恐是难以服众。

      她略为沉思,不一会儿启唇。“能改成金乌么?”

      “金、金乌?”工头登时结巴起来,聿琤回头望向他,他是又惊又怕的低下头。“呃!草民只知道凤凰,不知道金乌是什么!”

      凤凰图腾只有皇帝能用。聿琤撇了撇嘴,才想开口解释,甚至已打算亲自画一只来参考,却不想殿外忽闻一道轻柔女音,“昆仑在若水中,非乘龙不能至。有三足神鸟,为西王母取食。”
      那人一身儒生打扮,虽无惊人美貌,双眸却是灵动可人。她拱手行礼,继续说道:“三足乌便是金乌,亦是日的化身。”

      “终于来了!”聿琤似笑非笑的上前,“本宫还以为替我监工的人究竟上哪去了?竟如此胆大包天,把职责全甩给了这班工匠,自己高枕无忧的留在文图阁里读妳的史册。”

      那来者,不是女状元傅迎春却又是谁?
      话说,傅迎春能自文图阁内给找出来,为聿琤效劳,还有段故事可讲——

      起初,修建毓慈宫的进度极为不顺,经常有工匠忙活时出了事儿,时日一久,弄得大伙儿人心惶惶;聿琤苦无办法,是裴少懿想到了这通晓天文地理,就连谶纬命盘也略知一二的女状元,特地将她自文图阁请来毓慈宫观看。

      当时的傅迎春瞧了毓慈宫外观一眼,甚至未踏入正殿门口,劈头便是一句——‘裴内官,敢问长公主的生辰八字?’

      裴少懿心头一惊,半信半疑地把聿琤的八字告诉了她;她掐指一算,一双柳眉拧成个结,径自往毓慈宫东方走去。

      ‘欸!妳找什么?’

      傅迎春没搭理她,而是行至毓慈宫殿外围墙,寻着了那口井。‘是这儿了。’

      ‘什么?’裴少懿全然摸不着头脑。

      傅迎春搓了搓手,指着井口,‘劳烦妳找个眼尖又身手麻利的小太监,下去这儿瞧瞧。’

      结果得到的“收获”令裴少懿吓出一身冷汗。

      这长年给历任太子取用的井水不知何时干了,太监下去找,竟搜出一只草人,与柳枝绑在一块儿。草人“眼睛”处,隐约可见一根缠绕数圈的青丝……

      裴少懿又惊又怒,指着草人。‘哪个大胆贼人,居然对长公主殿下这巫蛊之术!’

      ‘这就不是傅某的责任了;我只负责把这原因给找出来。’傅迎春口吻寒凉得几乎不夹私情,不管那气得牙痒痒的裴少懿,当着她的面把柳枝与草人给烧了。

      说也奇怪,从那之后,毓慈宫的修建进度竟一帆风顺,原本干涸的井注入活水,聿琤对傅迎春大为赏识,遂命她监管这修建毓慈宫一事,无论任何请求,近乎是言听计从。

      “回殿下的话,该瞧的都瞧了,再看大概也没能变出个新花样儿来;这毓慈宫修建已到了最后收尾,傅某在这儿不添乱就不错了,还是别来,工匠们才好施展拳脚……”

      “妳这是在说殿下不应该来?”裴少懿就是不喜傅迎春这说话戏谑的态度,以及她那自视甚高的语气。

      “欸!迎春说得不无道理。”聿琤伸出一指,轻轻地戳了裴少懿的额,“妳呀,老像只刺猬。”

      她回过头来,向傅迎春走近,知她心思的迎春随着她往殿门口走去。“回归正题,本宫就要把画从孔雀变成那三足乌,能给我换过?”

      “殿下开了金口,当然没问题;傅某这就给您画去。”

      “妳画?”聿琤半信半疑的瞅着她。

      “是呀,我画。”

      瞧傅迎春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聿琤更是玩味的勾唇,“能自己动手,原来妳在文图阁还真得了空?”

      “您是知道的,打从三皇子随大将军去了西南,傅某一直待在文图阁里替几位大人管管笔砚,再多便是与那些个小姐公子们戏耍打闹,弄得傅某都要以为自个儿不是学士,是乳母来着!”

      行至殿外玉阶,听见她说出“乳母”二字的聿琤朗声大笑,“妳还未当过娘罢?怎地能当什么乳母呀。”

      “傅某确实未能生子,不过身为长女,底下弟妹众多,又经三皇子洗礼,陪同少年们戏耍并不陌生。”

      “妳也不过就跟在聿璋身边两年有余……妳今年,三十了吧?”

      一路说来,志得意满的傅迎春提到了年纪,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赧色,“过了这年就三十二了。”

      她有些讶异地摇了摇头,“为了求取这功名,误了妳大好青春。”

      “回殿下,傅某嫁过人。”

      她回头,这次是真的给傅迎春惊着了。“哦?”

      傅迎春一手负于身后,见聿琤停步,也不稍停,超越了聿琤两三步,“不过上京赶考那年,为了避免负了他一片痴心,傅某一纸休书把我俩的婚约给撤了。”

      不愧是女状元,特立独行,不落俗套!“既是一片痴心,为何不跟着妳过来?”

      “傅某又没能为他添得一男半女?”她耸肩,“在咱故里,能读上书的女子仍是不多;他说有我,也不欲纳妾;坏就坏在他们家一脉单传,这可麻烦啦!”她捏了捏鼻,笑里却透了几分涩然。“不如仳离,他好另寻良缘,我则了却家累,两全其美。”

      “妳,没想过要改嫁?”凭她这状元身分,尽管年华老去,要想觅个夫家,是也并不困难。

      “既是入这宫闱,又身为人臣,要想坐拥天伦,不是傅某要说,那还真是痴心妄想了!”傅迎春双手环着腰际,仰起头来,神情却是豁达自在的。“也罢!不是每个女子都适合安分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我自知不是那块料。”

      听她这么说,倒遂了聿琤的意。“既然如此……迎春,本宫倒有一个提议。”

      “殿下请讲,傅某洗耳恭听。”

      聿琤弹了弹指,“先前本宫曾私下托妳替我注意聿璋,然后这回妳又给我了却这桩心事。”她瞟了毓慈宫一眼,“本宫很赏识妳,若我将来当了太子,妳来做我师傅如何?”

      太子太傅!迎春心念一动,回望着聿琤的眼写满了不敢置信。“傅某以为殿下只瞧得上梅相那派的人。”虽是事实,但放眼当朝,也恐怕仅有她一人,敢当着聿琤的面直说。

      扬起掌来示意随从止步,聿琤但笑不语,轻轻揽过她的腰,与她稍稍带开几步距离。“以妳的才智不会看不出来,本宫只是借着梅家把持群臣,我可没笨到要把这重要的位置再放上梅派的人。”那等于是在身边摆了个眼线。
      “妳的本事,我很清楚,除了监造宫殿,妳还能做做别的东西。”

      傅迎春咋舌,刻意装聋作哑,“殿下说得是……”

      “兵器。”聿琤不再与她客气,素手牢牢地握住她,“内政本宫并不忧心,除了梅派的人之外,本宫还有父皇做靠山;我缺的,是营伍、是兵甲。再说,我还得多多借用妳的才智,本宫这太子太傅,非妳莫属。”

      机会摆在眼前。

      傅迎春没多做思虑,一双眼重新打量起,无论何事都设想周到、洞烛机先的未来太子,潜藏在那花容月貌下的,是一揽天下的野心。

      “谢殿下恩典;傅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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