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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5 主仆夜话抒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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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下短衣,湘君瞧了双臂上的瘀青几眼,想到了聿珏方才跳进校场那抹忧心眼色,她叹了一声,不着痕迹的套上繻衣,绑妥绳结,才准备套上官服,不料门外连串轻叩。
“请进。”凑进门内的人双眸灿灿,是两位宫女其一,知更。
聿珏身边的两个宫女都以鸟儿命名,这位是知更,另一位是画眉,八成正在厅堂内服侍着众人。她虽为内官,与宫女身分有别,在翠华斋都是同住一间房。
她初来乍到时还提过不介意当宫女,后来才明白宫女大多自小便在宫里训练长大,宫女身分多半卑微,入了宫就是皇家的人,主子喜欢叫她们什么便是什么,要想嫁人得先让主子点头,太过受宠的,主子还不愿放人。
运气好的或可得了皇帝临幸飞上枝头,次一阶的便是如她们待在皇子等身分显贵得宠的主子身边伺候着,再差一些的可要进浣衣局当差,或是做做绣工、洒扫院落,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
相较于入宫后就没名没姓的宫女,她还能以身为蔺家的子孙为傲,真可谓云泥之别。
知更频频对着湘君灿笑,难掩兴奋的道:“咱听说了!妳这回可是大大露了脸啦!这不,在这儿都能听见谷家公子对妳的称赞呢。”
湘君仅是淡淡拱手,“让知更姊笑话了。”
“欸!妳的脸……”知更凑近,瞧见了她脸上的瘀伤。“要不要紧啊?”
她浅浅避开,“小伤,不打紧。”
“嗯,打点妥了就去见客吧,一伙儿人可全都在等着妳哪!”
“是,我这就去。”湘君快步出迎,还没走到众人跟前,却已是对上那双健朗的眸子。
是司徒勒,湘君心里打了个突,总觉得自昨儿个在后院里私下比试过后,这一日来他的视线都不时往她身上瞧……是错觉么?
“哎呀!出来了、出来了!”聿珏一见到她便笑开怀。“湘君,咱们打从方才,话题就一直围绕在妳与杨师傅那场比试打转哪!”
她耳力极佳,却是佯作不知,“哦?敢问殿下与诸位公子说到那儿了?”
“正巧聊到最后那一脚……”谷烨卿点了点自己的脸,恰是湘君的伤处。“妳就连闪也闪得精妙;本公子武艺是不及妳,但这双眼还算灵光。”
聂武亦是打蛇随棍上。“就是啊!妳双掌出击没得手,与杨师傅这一纠缠,随后就吃了这么一记,烨卿不说我还不觉奇怪哪,难道说……妳们在那当头套了招?”
众人妳一言我一语的,终是讨论不出个答案。聿珏很是满意的瞅着她,挥挥团扇要众人稍安勿躁。“湘君,妳怎么说?”
“杨师傅技高一筹,湘君自知技不如人,还需再磨练。”不喜张扬的她直是轻描淡写;聂武第一个“哇”地叫了起来,又与司徒勒不知谈些什么。
“听见没?正主儿都这么说了!你们到底期待什么哪?”聿珏没与他们瞎搅和,仅是淡淡地说:“昨儿个本宫道湘君厉害时你们全不信,今儿个却又一股脑儿的认定她佯败,难不成真要她将杨师傅打倒在地才肯罢休?”
想也知道,堂堂一个宫廷禁军教头,若是真给一个未经武科考选的姑娘给打倒,而且是当着王公大臣子女的面,多没面子?
“聿珏说的是嘛。”谷烨卿连忙缓颊,“湘君虽强,杨教头可也不是好惹的,高手过招,胜负就在一念之间;不过能只输这么一点儿,已经够叫人大开眼界的了!”
“哎!”争执方休,聂武拍了拍桌案,状似惋惜。“可惜聿璋没能凑到这回热闹,要是他知道他二姊身旁多了这么一个能人,八成是急冲冲跑到这儿来讨教武功了。”
说到聿璋,聿珏登时收了得色,“是呀!才月余不见,总觉得他已离宫许久了……可有他的消息?”
“当然!在我爹那儿每天带兵操练,连自己也得和下去,给整得可惨啦!”聂武那语调乍听之下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回过头,却见他皱着一张胖脸。“哎!别笑他,我今年也一十八了,很快就要跟着他一道,以后可没这般逍遥!”
聿珏直觉想到了谷烨卿;与他闹腾惯了的少年耸肩,“聂武怎么样,我便怎么样;聿璋是辛苦了点,但早点入营伍有其好处,更何况领着他的是聂大将军。”
“他才十四哪,不知过清明的时候会不会回宫?”聿珏愀然道,其他人你瞧我、我瞧你的,终是没能给个肯定的答案。
时辰渐晚,大伙儿聊聊闲话,很快地各自回府去了;聿珏在二位宫女的服侍下沐浴,到了习字算数的时候便拉着湘君作陪。
不是她要说,相较于其他两个宫女,湘君耐性好,磨起墨来也快,给姑娘服侍着,是也能让柳莳松的担子更轻些。
况且,聿珏是渐渐感觉到他的好处,尤其是让湘君藉武艺露脸后,转而想想,这老太监,似乎也不这么惹人厌的嘛!
别瞧聿珏个性骄纵,天资却是极好的,若是认真起来,背背诗、习习字根本算不上难。不一会儿便是把唐缙交代的日课完成了。
她伸了个懒腰,回头轻唤:“湘君。”
“湘君在。”
“这不……写了大半个时辰,咱一身骨头都快散啦!”不只嘴说,当真煞有介事地按了按肩头。“陪本宫散散。”湘君暗笑,那声允诺,一如往常般温顺。
她拉着湘君入了后院,夜晚的翠华斋廊外点了长明灯,偌大斋院里没几个人,两人静立,满园春意给这夜色遮去大半,反而透着几分萧索。
抚着了湘君手里厚茧,她仰头奇道:“说也奇怪了,妳爹爹不是文官么?”
“是,不仅爹爹,咱家叔伯不是教书营生,就是替人代笔。”
“那妳怎会有这么一身好功夫?”
湘君浅笑,遂把孩提时执意习武,又是如何得了蔺文钰的默许都给聿珏说了。“蔺家子弟多尚文,湘君于族内算是个异数;几年前爹爹高中时,还曾萌生考武科举的念头。”
聿珏“哟”了一声,“那妳怎么没来!妳来了,说不准咱们大煌又要多一位英明威武的女武状元!”
“我娘不允,当时我还着实同老人家拗了一阵。”
聿珏抬眼,湘君侧着玉颜,菱唇勾起的弧度带了点淡然,也掺了些遗憾。“那妳爹爹怎么说?”既是他默许的,他总该帮衬着女儿说话。
“爹也认为姑娘家,总是得有几分娇柔矜持的样儿,况且他那时刚离乡上任,我就算再怎么闹,也不好拂了他的意。”
“结果妳却是凭借着这一身高超武艺才能替他伸冤。”聿珏语调淡然,却是掐中了湘君最是在意的点上。
“算来还是妳孝顺!要是本宫呀,铁定是跟爹娘卯上了!怎地给习武却又不让咱施展拳脚哪?岂有此理!”
湘君心头酸楚顿涌,可听她娇嫩嗓音来替她抱不平,又是笑了。“那时候的湘君也曾这般想过;但又过了些时候,想想也罢,就着娘说的嫁人生子,平平顺顺过一辈子,是也不算委屈。”
聿珏终是转正身子瞧她,一身粉白宫装的她好似那院子里迎风绽放的桃花,开得是娇艳美丽;她解下帕子给湘君掖了掖眼角,双眸却是正色地盯着她瞧。
“那也只是不算委屈,又哪里称得上好?虽说大煌不乏女学士呀、女武将的……到底在男人面前,还是稍矮这么一截。”
湘君默然,听她又道:“记得让妳穿上这身官服那天,母后是给过妳还乡的机会的。”
“湘君知道。”
“若妳真想平顺过一辈子,那就该回去嫁人才是?”以当时皇后对她的赏识,就算谢绝了这门差事,肯定是也抱得丰厚赏赐归家。
“我……”对上聿珏那灿亮眸子,湘君没来由的,心头却是一动。她别开眼,“不瞒殿下,湘君真没考虑这么许多。”
聿珏淘气一笑,轻扯着她。“哪!本宫问妳,妳是真心想留在本宫身边哪,还是仅是不想嫁妳婚配那人?”
她思忖了一会儿,有些为难的说:“其实是两者皆有,既是不愿嫁了,也想待在殿下身边,多见见世面。”
“哦?”聿珏突然起了抬杠的兴致,努唇又问:“那是想逃婚的多,还是想留在本宫身边多些?”
湘君没料到会有此问,她性格温顺,论武艺那是鲜少人能及,可若比反应,那是远不及聿珏的古灵精怪了。“唔!殿下这一问……湘君、湘君不知该如何答起才好。”她轻咬朱唇,瞄了殷殷企盼的聿珏一眼。“敢问殿下,何者为多,可有区别?”
“当然有啦!若妳只是怕嫁了不爱的人结婚生子,庸庸碌碌的终老,那留在宫中也不过就是逃避责任罢了!”聿珏双手扠腰,如夫子教导孩童般谆谆告诫。“可若是为了本宫留下,那可就是忠君爱国、牺牲小我,不仅是孝心,连忠心也有啦!妳说有没有分别?”
湘君忍不住发噱,“那是不是殿下也要成了国君,当上皇帝了才好说这番话……”
“不、不、不!”聿珏赶忙挥手,深知话题敏感,她轻咳一声打住。“咳……无论太子还是皇帝,都是我大姊的;那个御座麻烦的紧,每天早朝奏议的,批堆如山高的公文,本宫才不干呢!”
知道自己失言的湘君缩了缩颈子,聿珏别开眼,不一会儿又重拾笑意。“不说这些啦!妳的脸还疼否?”
“已上过药,不疼了。”
“对了,他们在那儿猜,本宫怕他们嘴巴大,才没要妳吐实;妳说,是不是故意输的?”
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认了。“僵持那一会儿,杨师傅确实与我套了招……殿下说的很有道理;他终究是个教头,不好在你们面前丢脸。”
“纵是能赢也得输”。这番话柳莳松早已提过,要她有个心理准备;她以为杨悔这么大块头,凭她这等纤细娇弱的身板,没机会与他一较高下,却不想斗得这般激烈。
得了她迂回承认的聿珏心头大乐,不由扬起下巴。“妳没跟他说‘喂!说好不打脸的’,妳这如花似玉的美貌,要是伤了多可惜?”
湘君又是给她活灵活现的模仿逗笑。聿珏见她笑得开怀,心头也不禁开朗了些。她勾着湘君踅回斋院,忽然又道:“对了!既然妳武功这么好,何不教教本宫一招半式?”
“可以是可以;不过湘君是还未收过徒弟……殿下想先学什么?”
“妳教我拳法吧!今儿个在众人面前使那拳法好威风,一点也不输杨师傅。”聿珏随意比划了两下,却又匆匆摇头,“等等,妳避开那扫腿的模样活像鸟儿,一下子便窜了个半天高,那招是什么?”
“只是轻功发力罢了,咱师傅管它叫草上飞;殿下莫不是想学轻功?”
“嗯嗯!先学这也好,打不过人家,逃得快一点便是了嘛。”湘君但笑不语,却见聿珏又是敛眉苦思。“等等,妳会使刀,我想拿兵器的机会也是不少的,还是妳先教我刀法……跟使剑一样么?”
她静静听着成串喃喃自语,望向聿珏的眼神包容且温柔。
也罢!就让聿珏慢慢烦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