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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99 元宵聚首少一人 ...

  •   皇帝信守承诺,在开封暂居的几日间,随即下诏立聿珏为新太子,追封骠骑将军谷烨卿为太子驸马,白丽洗去通敌之罪,官拜奋威将军,褚千虹升为明威将军,而聿璋、朱常喜则恢复其魏王、王妃的封号,国舅因助聿珏入关夺下长安有功,等皇帝回京之后再行封赏。

      至于那些个曾助聿珏,或替聿珏捐躯者,知更已给聿珏赐过姓名后改葬,至于那些没能寻回尸首的,如柳莳松、苑以菡等人,则以衣冠冢为替代,加封官位以彰显其忠义。

      很快的,正月将至,先是前太子聿琤下令攻洛阳,又经过围城之战,受战火波及的京城就像拨云见日般迎来新气象,皇帝与新太子一齐返京,受战乱而损毁的各处亦加紧修复,只待风雪尽褪,而春华又将盛开。

      她们从开封回到京城又花费了半月有余,在即将入长安之前,聿珏已先得知褚千虹将家人,包括谷仲良夫妇等都重新迁回京城,然则原来的升阳侯府已遭聿琤查封,家中财物四散,瓦梁倾颓,简直不敢想象数月前雕梁画栋、气派恢弘的样子。

      迫于无奈,聿珏只得让一家子挪到她们的故居,也就是宜信侯府上暂歇。

      然而除了一家子的事要发落之外,尚有宫中事务要打理;在战乱期间,聿琤并未能正常发落宫中事务,而朝臣无论各方,多受贬抑,如今天子归位,新太子亦勇于任事,毓慈宫有了新主人亦多作整建,因此等到聿珏终于得空能回家团聚,已经是接近元宵了。

      “我说你这位带刀统领,不待在父皇身边听候吩咐,净是往我这儿跑,说得过去?”

      自从聿珏入主毓慈宫之后,湘君连日来心情都是极好的,“怎么说不过去?陛下要让李贵人作陪,邢公公又安然无恙,自然不缺我一个!”

      此时风雪稍停,聿珏与湘君策马而归,光是瞧见府上大门,便叫聿珏百感交集。
      “多久没回到这儿了……想不到无论是门楣还是外墙皆与数年前无异。”

      湘君没告诉她,在谷烨卿与褚千虹决意请调兰州之后,这几年来都是她暗中拨款打理的,所幸在这时候派上用场。“行了行了!别光是看门外就感动成这样……妳不想妳的一双女儿?”

      聿珏眼眶泛泪,睐着湘君嗔道:“就妳最懂得如何让我掉泪!”她翻身下马,湘君赶忙来到她身边搀扶着,“兴许她们也还记得妳这位‘叔叔’!”犹记得当她转述她如何向两个女娃解释为何因湘君离去而哭时,湘君听了是哈哈大笑。

      “我也还记得她们的长相……与妳这亲娘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湘君乐不可支,还伸手来挑她下巴,如此亲昵的举止惹来聿珏一记柔瞪——纵然皆为亲信,别忘她们身边还是有旁人在的。

      “太子驾到!”乔如枫朗声一喝,打开门扉,已先得了通报的谷家众人早已跪在前庭等着迎接她回来。

      我等恭迎太子殿下——为首的谷仲良、谷夫人偕同褚千虹、管事,乃至于画眉等一家上下,皆跪倒在她面前,除了忍不住直起身子来窥看亲娘的谷萼雪!

      “免礼、免礼!都是一家人,爹、娘,快快请起!”聿珏赶忙上前去牵起两老,朱唇含笑温声道:“先是让爹娘远赴兰州,才住习惯没多久又回京城,当真折腾爹娘了!”

      “没事、没的事,回京城好,我与妳娘都觉得兰州住了不惯,还是回京得好!”谷仲良容光焕发,俨然十分满意。

      “……如果烨卿还在的话更好。”冷不防的,谷夫人难掩哀婉的开口,她抬头迎向聿珏,近乎面无表情的道:“哎,我都忘了!太子殿下如今大权在握,又有美人相伴,夫复何求?自然不会挂念着烨卿的。”

      “妳!少说两句!殿下好不容易忙到今日才返家,妳怎地说这样的话……”

      “娘这么说岂不是折煞聿珏?烨卿过世,我比任何人都难过……”谷夫人一席话就像一把尖锐的刀,直戳进聿珏心窝里,“烨卿就死在我怀里……我救不回他……”

      谷夫人却是笑了,“我的两个儿子都没了,我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人……可还有人陪在殿下妳身边哪!”她眸光闪动,笔直瞪着站在聿珏身后,寸步不离的蔺湘君。
      湘君自然不会无视这样的挑衅,回以足够伤人的锐利眼色;若非碍于她是聿珏的婆婆,她肯定要让这口无遮拦的老妇人付出代价!

      “娘、娘!别说了,妳这样怪罪聿珏,烨卿也不会回来的!”褚千虹亦看不过眼,公媳二人互使了个眼色,把情绪明显不受控制的谷夫人连拖带哄的架走。

      聿珏哭得不能自己,湘君连忙拍抚着安慰,另一只执着巾帕的手僵在空中,娜仁其木格只能眼睁睁看着聿珏难过,看着她身边的紫衣人儿与她相偕而立。

      是画眉主动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在这儿天气冷,大家赶紧进屋里去!终于盼得太子殿下回来,里头已经备了元宵,殿下何不一块儿进来与大家好好团聚?”

      “在那之前,”聿珏抹除了泪,对着画眉说:“我至少要先给烨卿献茶上香……既是团聚,怎能少了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欣慰的笑了。

      *

      谷烨卿的牌位就奉在祠堂里,与列祖列宗,以及早他一步逝世的谷烨樊放在一块儿。

      此处供奉的牌位是聿珏率兵入京时捧于手心的;毓慈宫里的那块则是受皇帝追封为太子驸马之后新制的。

      “这样很好……烨卿与大哥感情深厚,这样让他们兄弟得以相伴,再好不过了。”望着与谷烨樊并排着的牌位,聿珏含泪而笑,频频颔首。

      “谷夫人莫不是一直都怪罪着殿下?”湘君亦是献了香,随后便拉着画眉讨答案。

      “姑爷过世的消息传回兰州时,除了司徒勒之外,最伤心的莫过于老夫人了。”对于谷夫人突如其来的怪罪,画眉亦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是当娘的人,很能明白丧子之痛,可褚将军在殿下回来之前已经把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或许她还是一口咬定,姑爷身亡全是殿下的错……”

      “岂有此理……”湘君气得额帽青筋,恨不得把谷夫人提到跟前来训斥一顿。“身为太子的婆婆,居然这样不明事理!”

      “烨卿的死,我本来就难辞其咎。”

      “聿珏!”湘君皱眉,一时忘情地把她的名讳脱口而出。

      “再说,娘对于我跟烨卿这桩婚事一直不很认同,唯独在生下檀华、萼雪时才稍有改观;就让她这么说吧,妳们也别替我抱屈,娘说的……并没有错。”

      “说不准老夫人是因为看见湘君跟着妳回来才发作的。”画眉轮流望着聿珏与湘君两人,“殿下、湘君……妳们两个的事,虽然咱们是都心知肚明,可……”

      “娘、娘!”稚嫩的嗓音突然打断了画眉,原来是两个小女娃各拉着褚千虹与娜仁其木格奔了过来;聿珏原本面露愀然,但在孩子面前,无论如何都要笑脸相迎的。

      “妳在做什么?让咱们久等!”先抱怨的是檀华。

      “对呀!好久哦!祖父说等着妳吃元宵,妳不到就不给吃!”可见肚子饿的是萼雪。

      “真的呀!对不住,娘在跟爹爹说话,多耽搁了些时候。”聿珏拉起她们两个的手,“肚子饿啦?想吃元宵么?”

      “是谷萼雪贪吃!”谷檀华指着妹妹,然后晃开头望向牌位处,“妳在跟爹爹说话?说什么?”

      “说……说娘很想他,希望他回来这儿,跟咱们一齐团圆!”聿珏哽咽着,却强撑着笑说道。

      “可是伯母说爹去很远的地方了!娘,很远是多远?比京城到兰州还远么?”

      “还远……远多了!要好些年才能回来,妳们要乖,只要妳跟妹妹乖乖的,说不准爹爹回心转意,能够早点儿回来哪。”

      谷檀华皱着眉,神情颇有几分深谙世事的大人模样,反观萼雪直嚷着要吃,让在场所有人都笑了。

      “好!娘带妳们去吃元宵!改明儿个我带妳们进宫去,让外公见见妳们,想不想见外公呀?”聿珏含泪抱起萼雪,原本还想连檀华也抱,但多日不见,两个女娃儿长得都快,褚千虹来抱檀华,众人相偕走出祠堂。

      “外公?咱们见过吗?跟祖父不一样?”她们出生没多久,便因为远赴兰州的关系,导致她们几乎对皇帝没有印象。

      “不一样!等明儿个见了便知……”

      吃元宵时谷夫人磨了好一阵子才出来,望着聿珏的眼神仍带怨怼,可终究没敢再多说些什么。

      为了避免惹人闲话,湘君与她们团聚罢了就先行回宫,徒留聿珏在此处过夜。

      她这位太子毕竟新上位,除了行军打仗外许多事儿都还得再学,包括熟知宫中事务,接下来便是一步步接掌朝政,丝毫大意不得。

      “还没睡呀?”

      不消抬眼,光凭嗓音就知来者是娜仁其木格。“回京这些日子,大多时候都至少弄至三更……妳拿了什么,怎么这般香?”聿珏眼睛一亮,连忙起身。

      娜仁其木格浅笑吟吟,捧着托盘上的烤羊腿,“早听说京城这儿什么都齐全,果真不假!两日前知道妳要回来,我便做了烤全羊,这回总算烤妥了,猜想妳一定怀念,便拿来给妳尝尝。”

      “当真怀念!多久没尝到了!”聿珏就像个嘴馋的孩子般急着凑近,“哎!难怪萼雪一直说羊骚味,我才想说府上哪来的羊……不知孩子吃不吃得惯?”

      “我有空就多做,总会习惯的。不过褚将军、司徒将军,包括其他人都赞不绝口,还好,没辱没了咱们族里迎宾佳肴的名声!”

      羊腿八成是特地留的,聿珏也不扭捏,张手便抓着吃,不拘小节的姿态,差点要让人忘了她已身为太子。

      娜仁其木格见她吃得满足,心底也欢喜,“妳瞧这个。”她撩开衣袖,露出手腕来。

      “嗯?”聿珏张眼一瞧,始知她那只银手环已是补妥了,也少了阿日善的血迹。“修好了?什么时候修的?”

      “就在来到这儿之后;司徒将军说他认识个巧匠,手艺很是高超,前几天才替我带回来。”娜仁其木格轻抚着完好无缺的手环,笑里却是带了几分满足的。

      “原来是司徒勒替妳拿去修的。”瞧瞧!娜仁其木格入门没多久,已经提了两次司徒勒的名号。“说到他……他得知烨卿过世,想必也是一样伤心。”

      “是呀,消息一传回来,整座府上一片愁云惨雾……”娜仁其木格似是不忍,咬着唇别开头,“今天听见老夫人这样说妳,连我听了都心疼。”

      聿珏只是苦笑以对,“妳不知道……娘她本来就不很喜欢我;若不是畏于当年母后的权势,她兴许还不肯答应这门亲事。”

      “这我倒是听褚将军说了一些……聿珏。”

      聿珏许是肚子真饿了,很快便把羊腿肉给剔得干净。“嗯?”

      “妳与湘君姑娘的事……之后打算怎么样?”

      明眸眨呀眨的,睇着她的眼色带了些揶揄。“我都还没问妳跟司徒勒……怎么问我这个?”

      “今日妳婆婆所说的那席话尽管伤人,可明摆着就是冲着妳与湘君姑娘去的;其实,画眉也会偶尔提起这件事……湘君姑娘她原来不只是当官的,还是妳爹的,妃子?”

      说起来,湘君与她之间的关系当真错综复杂。“嗯,不过她们并没有肌肤之亲……”

      “可外人焉能得知这等细节?妳不就是与皇帝的妃子……”暗通款曲?更别说她们皆为女子!娜仁其木格倏地收口,而知道她想说什么的聿珏亦是神情复杂。

      羊腿嚼到后来不香了,聿珏勉强吃完,起身把手洗净了。“对不起,是我多问了。”

      “没关系,这确实是难题。”聿珏拭干双手,回到她身边,“可是……我答应过湘君,绝不再让她委屈的,而且,我也有立她为后的打算。”

      “聿珏!我知道妳们很相爱,可妳毕竟是姑娘。”娜仁其木格微颦着眉,“更别说中间还卡了这么多环节……即便身处高位,行事同样要处处制肘的,就算妳是皇帝亦然。”

      “妳莫不是来对我晓以大义的?”聿珏没有生气,有得只是许多许多的无奈。

      “不是这样的,我只想知道妳怎么打算……而我认识的聿珏,一旦决心要做,便不会轻易罢休的,我说的对不?”

      没有这样的执着,决不可能自谷底爬回现在的高位。

      聿珏一手扠着腰,望着她的神情很是玩味。“在妳与我说这么多我理当面对的难处之后,随即又说我绝不轻言罢休……妳究竟是劝退我,还是支持我呢?”

      “妳就当我是在支持妳吧。”娜仁其木格上前,两人的银手环再度轻碰,“聿珏……”

      她挑眉,“嗯?”

      “希望妳与湘君姑娘……白头到老。”

      ***

      过了这个年,皇帝为履行与聿珏之间的约定,准备举行盛大的春狩,然没等到冰雪溶解,二月初,皇帝便在睡梦间崩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既让人吃惊,却又像是早已注定,在这最后的一段日子,皇帝经常与太子聿珏共处,彷佛就像是要弥补十多年来对聿珏的冷落一般,过得堪称舒心畅快;可惜,在满朝文武尽皆哀悼的氛围里,父女间一齐出猎的约定,永无实现的机会了。

      皇帝生前立下诸多武功,驾崩之后追奉为元武皇帝;在服丧期间,身为太子的聿珏即位,象征皇权的凤凰椅于是回到凰宁宫,象征大煌再度由女皇执掌权柄。

      新的局势,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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