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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184 晚景凄凉奈若何 ...

  •   就在褚千虹传回消息后不久,白丽偕同薛崇韬这才驾着马,在十来名将士的护卫下来到兰州。

      一路上薛崇韬与白丽畅谈这几年来的经历,说她如何自校书郎出使西荻,又如何巧见聿珏等事,而白丽则是夹在朱常喜与聿璋之间,试图把儿子当作生活唯一重心,藉此安然度日。

      “说来夫人当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俯瞰大街一副安宁和乐的景象,白丽不禁想起了洛阳,忽闻薛崇韬启唇,她回头应和,“此话怎说?”

      “先是替我引荐云旸公主,后又在王爷面前提过我来;这两份情恰是我能转危为安的关键……算来您救了我两回呢!”

      白丽不由失笑,“这也能说到我身上来……不如说是薛娘子妳机智过人。”

      兰州的将军府不甚气派,相较于聿璋大费周章整建的魏王府,乃至于西南故土的老家都朴素简陋得多,但只消踏入庭前,听闻了女孩儿的笑闹声,便教人心底欢畅。

      “这嗓音……必定是殿下的一双女儿!”

      “我知道!当年殿下早我数月临盆,两个孩子我都曾抱过。”算来她与聿珏,当真是渊源不浅。

      府内管事急忙来迎,“是薛大人与舒娘子!快快请进,公主早已恭候多时了。”管事仍旧唤着她当年的化名,更教她备感窝心,彷佛她不过是离开此处一阵,待她的人没变,那些往昔情分,也都没变。

      这就是薛崇韬先前说过的,能容下她的地方。

      前往书房途中接连遇见了谷仲良与谷夫人;管事称说日前两老才获准迁来,是作为交换褚千虹出兵洛阳的条件。“……少主之前曾多次上奏太子都没准,这次不知是谁建议的,终于让老爷跟夫人过来了!”她俩对看一眼,薛崇韬笑得揶揄,决定不说这是她向聿琤献的计。

      书斋坐落于府上清幽之地,庭院前一潭水池覆有薄冰,更显雅致。“打从公主平安回来之后,她就经常与少主在这儿相谈要事;舒娘子以前也是如此,公主得知您平安无事时,不免说到了从前的经过。”

      “那些个与殿下相谈的过往,我也仍记忆犹新。”白丽回道,在管事的引导下推扉入内,聿珏一见她们来到,等不及起身相迎。

      “妳们来了!教我好等!”终于又见白丽,聿珏执手相望,眼底不争气的起了氤氲。

      “白丽来晚了!还请殿下恕罪……”她哽咽着,一手摀着嘴,聿珏摇摇头,敞臂紧搂住她。“殿下!还好您无事,殿下……”

      “这几年,经历过太多、太多事了!”聿珏笑着揩去眼角泪光,扫过陪伴在侧的乔如枫与娜仁其木格,再来到薛崇韬身上。“薛娘子这回真立了大功,我与白丽还能再见,多亏了妳!”

      “下官只是运气好了一点……毕竟王爷与殿下尚有几分相似,都是重情义之人!”

      “妳与聿璋的事,大嫂都在信里头提过了……妳一定很难受,这些年来,难为妳了。”聿珏柔声劝慰,白丽低头不语,只是眼泪静静地掉。“外头冷,赶紧进来煨煨火,有什么话,等静下来再说。”

      用过了茶,稍微寒暄过几句,心情终于稍见平复;薛崇韬知道聿珏与白丽肯定有不少话要说,便顺从地让娜仁其木格替她安排下榻处,乔如枫听命在门外把守,徒留她们两人。

      听完了白丽叙述如何自刎,又给聿璋阻止了,夫妻俩堪称诀别般的谈话,聿珏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得轻叹,“只能说造化弄人……可至少,聿璋至始至终,心底确实只有妳一人。”

      “或许是吧……但那又如何?我其实早就隐约觉得奇怪,却碍于许多原因而不敢追问。”直到聂琰那封信函,残酷的揭露这一切。

      算来聿璋身边有聂琰这样一个全心全意替他谋求天下之人,也是幸运的。可惜,在江山与美人之间,聿璋终究什么都没能得到。

      “只因为妳的心底也有他,不是么?”

      “他的话题就到此为止罢!”白丽略显难堪的别开头;聿珏低声道歉,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没出手搭救聿璋,白丽看似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只因夫妻之间缘分已尽。

      “如今,就只剩下我与太子了。”在聿璋给傅迎春押解回京,而梁寅又指挥着兵马追捕苟延残喘的聂家父子。聿珏起身踱向窗边,“白丽,我多希望这一切都别要发生,不管是我差点葬身在大漠也好,或是太子与聿璋之间的杀伐也好……甚至是可能预见的这场最后的争夺。”

      “可惜殿下别无选择;打从薛崇韬把我从白马寺带出来,借着一口棺木送进褚将军营里,白丽便知道自己还能替您尽一己之力。”

      聿珏苦笑了一阵,“薛娘子说我这儿有妳的容身之处,可不全然是要妳替我上沙场搏命!”

      “白丽是心甘情愿的;皇甫聿璋与我尽管缘分尽了,到底咱们曾有过一段情……太子害得咱们家破人亡,此仇,我非报不可。”白丽说得云淡风轻,素手却牢牢握紧,足见其决心坚定。

      “那正好,我与太子的姊妹情谊也早就尽了,若妳愿意助我,事成之后,我一定要想尽办法让妳们母子团聚!”

      想起了托付给韵贵妃的儿子,白丽嫣然。“往后的事情暂且不提……殿下可曾思索过要如何发兵进京?”

      “我与烨卿、舅舅沙盘推演不下十回,然而何时发兵,我坚持非要等妳来此商讨后,才下定夺。”

      “等我……”她闻言,似懂非懂,“殿下可是顾忌着什么?”

      “绞盘弩!”聿珏眸间精光乍现,“当年湘君给咱们偷画的图,将它研究的最为透彻的人就是妳了,妳可记得那该如何造?”

      白丽恍然大悟;试问神武营究竟为何败在辉烈营手上?绝非兵员数与将才不如对手,撇开谋略,乃是兵器不如人,致使不管在攻潼关或是守洛阳都吃了大亏,追根究柢,傅迎春所造的兵器纔是左右胜负的关键。

      “记得是记得……可惜这些年为了躲藏在聿璋身边,我只是安分的相夫教子!那兵器,我从未有机会亲手造过!”

      聿珏郑重地牵起她来,“现在就是妳把它造出来的时候了;兰州这儿的工匠技艺一流,只消妳能造出来,咱们就有与辉烈营一较长短的本钱。”

      话说得虽含蓄,可白丽很清楚,聿珏这是将此战获胜的希望都压在她身上了。

      “白丽定不负殿下的期望!”

      *

      聿璋在兵败之前虽贵为魏王,无论品秩、食邑,乃至于封地都足够与太子一较高下,但在遭俘之后,只能搭着囚车回京;当囚车带着他绕经朱雀大街,他身穿华服、冠冕,隔着栏杆与围观的百姓对望时,除了荒谬,他无法再用其他更适当的说法来指称这一切。

      不知是聿琤还是傅迎春的主意,她们就是要狠狠羞辱他,让京城的百姓瞧瞧他这位曾经不可一世、呼风唤雨,手握数十万雄兵的魏王,在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后,也只能坐困囚车,任由他们这些庶民的眼神凌迟。

      通敌叛国。这就是聿琤给他安上的大帽子,然而众人只会知道他娶了一名敌国公主为妾,不会明白其他的罪证全是太子费心罗织而来,不会知晓白丽在他身边,除了专心教养孩子之外,连家务事也几乎都让给朱常喜来发落,既无兵权,也无权势,至于说他与敌国互通,更是无稽之谈……

      只是这些,他们全都不会明白。

      坐在冷风呼呼的囚车里,一直押解到拿来软禁于他的别业,聿璋早已冻得唇颊发白,然而他下车时仍显傲然,身为皇子的自尊支撑着他,命他绝不可在这群人面前示弱。

      “太子殿下有令,就请您待在贵妃娘娘这处别业歇息吧!”

      押解他前来的将士如是说,对此处熟门熟路的他大步入内,未有丝毫反抗。
      在他离京之后,这儿大致仍维持原貌,只是李锦福早已不知去向,阿巧在他送走白丽之后便因自责而自缢身亡,而白丽……如今也离他远去了。

      明白自己的时日无多,不管是送上来的餐饭或是特意派来服侍他的人,他都毫不客气;至少在聿琤来到之前,他应该还不会这么轻易死去,就看守他的人的态度来看,他想寻死也是不允的。

      他就这么静静等待聿琤的到来,然而,先行来见他这个阶下囚的,却不是聿琤……甚至不是太子那方的人马。

      “三哥!三哥!”独自于庭院间,摘了梅枝当剑独舞的他,在听闻了这声带着哭喊的叫唤后,错愕的回过头来。

      是聿珶?

      即使受封,仍旧维持带发出家打扮的聿珶一身灰白外褂,袍下的白裤与草鞋纤尘不染,她美眸含泪,踏着雪泥向他奔来。

      他丢下梅枝,赶在聿珶之前迎了过去。“妳、妳怎么会来!”这个没有野心,体弱娇贵的四妹,居然来见已成阶下囚的他?

      “我当然是特地来看你的……你兵败被押解回京的消息传遍京城,饶是我在道观里修行,想不知道都难!”聿珶双手冷寒,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进屋里说话;看守的两名将士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

      “妳到这儿来,不怕太子对妳不利?”

      “我是知会过她才来的。”聿珶抹着泪,对他出示手谕。“我本不抱希望,谁知她大发慈悲,念在我俩自小感情深厚,特意让我过来探望你……说是,最后一面……”

      他哼笑,“她莫非是已经决定我的死期了?”

      “太子这几日除了庆功之外,美其名在整饬朝政,实则铲除异己,她与梅相……”眼看聿珶就要数落起太子的不是,聿璋赶紧摇摇头,指着门前时时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两名将士。“总之,她还没说。”

      “是吗?那或许我所做的那些事也全都会给她或是傅迎春给挖出来!”包括朱常喜给他刺死,甚至白丽出逃的那些事;对于他先前的所作所为,聿珶尽是满腹疑问。他摆了摆手,“那些事就不说了,不值得一提!免得耽误到妳的清净。”

      “三兄这次给押回京,不知父皇那头怎么说……”

      聿璋摇摇头,万念俱灰的他早就不对皇帝抱持任何希望,“我娘带着我儿子过去了,能有用的话,他早就派使者前来调停……听说他身子很差?”

      聿珶颦眉,“是呀,否则也不会大老远跑到热河去;虽然说这不吉利,但……以太子这次对你用兵的态度,我真不敢设想她当了皇帝之后会怎么样。”

      他原想事不关己的带过,只因聿琤绝不可能长留他,然而他忽地想起,聿珶大概也不会知道聿珏尚存的消息。他于是抿着嘴,压低声响道:“太子要是以为我死了就没人与他争夺皇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聿珶闻言僵住,以极缓慢的姿态回过头来,“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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