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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162 是非颠倒起风浪 ...

  •   方才在马背上受那一鞭幸亏有皮甲护体,没给卷走一大块皮肉已属万幸,然则唇齿溢满鲜血,就连说话都显困难。

      不过,这副嗓音、这怀抱,乃至于气息、温暖,彷佛给聿珏注入一股活泉;身上的伤光是喘息都要觉疼痛,之所以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只为看清她……

      太像了。
      太像聿珏这些年来朝思暮想的人,她抬头想瞧清紧抱住她的人是谁,却只能在昏暗之中瞧见此人光洁秀美的下颚。

      “湘……君?”不可能,湘君身为御前带刀侍卫,理应跟随着皇帝身在宫中,哪可能领着谷家的弟兄由东向西一路过来寻她?

      聿珏弄不明白,但在此人低下头,与她视线交会的那一刻,她终是确认了。

      是湘君……她的湘君,在千钧一发之际挽救了她的性命。

      “我是……在作梦么?”她咳出几口鲜血,却是笑了;眼角的泪几乎瞬间弃守,她不敢想象在历经劫难之后,等着她的竟是如梦似幻到近乎不真实的美梦。“妳来了……”

      湘君痛心的凝望着身穿西荻戎装的聿珏,在发现到她嘴角与胸前的殷红之后,嗓音顿时爆出无可抑制的愤怒。“是他们伤了妳?”

      聿珏勉强抬起手来,很想触碰湘君的脸,却只能抓住发鬓;湘君顺着她抬起的手,在手腕间找着两道狰狞血痕;难过、内疚的心情几乎要将她掩埋,她让聿珏的手环过自己的颈项,面对奔驰而至、挥舞着长鞭的蒙古人,仅是在聿珏耳边温声道:“抱紧我,什么都别看。”

      她的眸心迸射出惊人怒意,柳叶刀随着一声清响后出鞘,左手紧紧环住聿珏腰际,她无畏无惧的上前迎敌,而身后跟着的,则是数千名训练有素的谷家军。

      雪白如练的柳叶刀象征着歼敌号令,这群勇士即便都是跟随在大汗身边,百里挑一的人才,面对差距悬殊的此战,断无一丝取胜机会。

      聿珏听见了柳叶刀划破秋风的呼啸声,那些个可怕的叫喊与马匹嘶鸣声响无一悉漏的擦过她的耳际。
      可她一点也不害怕。
      那些声响随着谷家军的马蹄声掩盖,一下子远离了,她只觉轻飘飘的,转而给湘君带上马背。
      湘君握着她的手,终是把脸颊贴靠近她的掌心;掌心里的温暖那样的不似真切,她无声落泪,却是笑了,指尖碰着了几点黏腻殷红,是敌人的血;湘君策马飞驰,对着她弯唇,无声说了句“睡吧”。
      她满心依赖的闭上眼。

      湘君护着聿珏,在诸多将士的簇拥下飞驰入阵——“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

      战后,司徒勒找到给哈日伊罕夺走的玄铁短匕,他如获至宝般的拾回,而数千兵马间很快立起简朴营账,湘君命费长风赶紧来治,又让李梅去帮忙,其余亲信全都守在营账外,与多数仍搞不清状况的谷家将士面面相觑。

      “找到了!找到……”司徒勒大喜过望,差一些就要闯进聿珏的营账里,湘君赶在他闯进前将他挡下,他背脊一凉,只因她的脸色严肃得有些骇人。

      湘君仍是一身儒服,经过恶战之后免不了沾点血,但毫发未伤;她瞧见他提来玄铁短匕,笑着收妥,“原来在那群外族手上,我替聿珏多谢司徒将军。”

      “哪里……殿下伤得如何?”

      瞥了帐门一眼,湘君颦眉,“她至少还挨了一鞭,就在我面前……胸口、手腕,乃至于背、腿脚都有伤;我记得你说那些人对她是极照顾的,不知为何原因要来赶尽杀绝!”她狠抽了一口气,语带哽咽,“若非我听见那熟悉的鸟笛声,也不敢确定策马朝咱们冲过来的就是她……”

      “鸟笛?”

      “嗯!她带着一把……恐怕原是在以菡身上的。”

      没预期听见苑以菡的名字,司徒勒心头狠狠一揪,“这么说来,以菡当真……”当真代聿珏而死了?

      “我不知道!这些细节可能只有聿珏才能与咱们说分明;司徒将军,”湘君将他带离几步,“天就要亮了,咱们先探探这小队人马究竟是何来历,又,王后大寨的情况如何,再遣几个机灵点的人连络褚将军,万一一个弄不好双方打起来,咱们也还能有点准备。”

      “大寨那儿我已经派人过去探头了……褚将军那儿是吧?没问题,我再找人去办!”

      “劳烦司徒将军了。”

      司徒勒瞄了营账一眼,露出了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古怪表情,“哪里!”

      *

      布塔娜领兵直抵城下,见刘咸据城固守,几次叫战也毫无动静,为了避免平白增添伤亡,遂命士卒扎营下寨,静待各路兵马驰援。

      但她万万没想到,先等到的会是阿日善与娜仁其木格带着刘弘与察哈尔旗的勇士,匆匆赶到前线来与她相会!

      光是看见阿日善仍然在此就已教布塔娜警铃大作,更别说察哈尔旗逃得狼狈,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刘弘尽管受到惊吓,仍毫发未伤。

      她与刘弘紧紧相拥,一解忧心后,随即让他交给女眷带开。“阿日善……怎么回事?”等到心情稍稳,她随即发现另外一件问题——所有重要的人都到了,独缺聿珏!

      阿日善以巾帕遮掩臂膀伤疤,着急之中还带了一点困惑,“我原本依照王后的命令,差人去把阿碧找来,要跟在大军后头送她回兰州……怎知我派去的人不知为何走丢了,连同阿碧也失去下落;而后就是突然遇袭,我们只得顾着保世子周全,其余的再无暇他顾……”

      布塔娜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她转向娜仁其木格,“聿珏是否真的随阿日善派来的人离开了?”

      娜仁其木格坚定的点点头,“我亲眼所见!那人还是咱们旗里有名的工匠,咱们都与他亲厚……然而聿珏却这么走丢了,不知给他带到哪去,在敌兵来袭之前,咱们找遍整座大营也没找到他们俩!”

      “那……断后的人是我父亲?”

      “多亏大汗还握有近万名兵马,他麾下的勇士个个骁勇善战,这才能助咱们脱困……”

      尽管深知大汗能耐,布塔娜仍不见放心,随即拨兵两千,要阿日善折回大寨接应,不料兵马才发不久,大汗便领着剩余的将士前来会合!

      大汗前来面见布塔那时浑身浴血,不过只受了点皮肉伤,她松了一口气,不料大汗转而搭上她的肩头,目眦尽裂的怒道:“女儿!妳即刻拨兵五千与我,我要回营去!”

      “拨兵五千……为何?父亲不是才从那儿逃出来……”

      “妳身边那汉人姑娘乃是大煌派来的奸细……我在大营里正忙着对付刘咸的兵马时,突然另一路人马高举着大旗,不分青红皂白的杀奔过来,为了逃离他们的追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哈日伊罕为了保护我,给他们杀了!”

      “哈日伊罕……死了?”布塔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傻了,“另一路人马……不,父亲,她不可能是大煌派来的奸细,绝不可能!”

      “妳怎能有此把握?我的部下亲眼看见她换上妳西荻的戎装,杀了一名族人后抢马便走,就在西荻的兵马奔来,我穷于应付之时忽然又杀来数千人,若非早有预谋,也未免太巧了!”

      “不!您有所不知,聿……阿碧她身分高贵,我当年入长安就已与她结识,她非但不是奸细,更将是我西荻重要的盟友!”布塔娜回瞪着大汗,振振有词。“更何况她受过察哈尔旗的照顾,绝非是个忘恩负义……”

      大汗悍然打断,“布塔娜!妳的意思是,妳宁愿相信那汉人,也不愿信我这个父亲是不?”

      她浑身一颤,眸间隐隐透了几分疑惑,末了,她别开头,“关于那支兵马的来历,我会想尽办法彻查!哈日伊罕对父亲而言有多重要我很清楚,若事实真如父亲所言,我定当替您、替她讨个公道!”

      “不必了!”他勃然大怒,对着闻讯赶来的各旗旗主道:“诸位兄弟,我的女儿已经变了!身为西荻王后的她,宁愿包庇一个身分高贵的汉人女子,拿着咱们的鲜血替她的王位铺路,也不愿为咱们在战场上壮烈牺牲的勇士出一口气!”他紧握着腰间弯刀,“大伙儿收拾你们的兵马,咱们回各部去,这场战事,再与咱们无关!”

      统领各旗的大汗一声令下,各路旗主尽皆哗然!各旗兵马虽为少数,但也还占有三成份额;大汗临时抽腿,损伤的将不只是战力,更为布塔娜围城决战蒙上阴影!

      “父亲!等等……父亲!”布塔娜咬牙,拔出帅剑喝道:“阿日斯兰!”

      大汗——阿日斯兰,草原上的雄狮——闻言停步,“妳叫我什么?”

      “我,西荻王后布塔娜,向统领各旗的大汗,阿日斯兰保证,我既不会让族里的勇士鲜血白流,更不会无端包庇一个外族女子!”她声调铿锵,举剑对在场各旗旗主说道:“此事尚有疑点未解!在解明之前与大煌兴战,岂不便宜了固守城池的刘咸!”她指向都庆府的方向,就像一语惊醒梦中人,反而引来不少旗主点头称是。

      大汗紧握着拳头,欣慰与忧虑的复杂心情不断涌上,“那……妳打算怎么查?”

      “大煌与西荻两国交好,我先前曾向大煌求援,兴许他们应承了我的要求……我会以西荻的名义派遣使者过去,若能找到失踪的阿碧更妥,一切定能水落石出!”她望向大汗,“我这般处理,不知能否说服大汗?”

      他冷冷一笑,“可我的人已死在他们手上,这笔帐又当如何算?”

      “人死偿命,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不管是兵马还是金银布帛等物,哈日伊罕之死,定要她们给个合理的赔偿!”

      大汗望向左右,并无他人有任何疑义,“哼!在妳查明之前,咱们弟兄暂不请缨上阵,妳觉得如何?”

      “可以!就请诸位亲眼瞧瞧我布塔娜领兵的能耐!”她收回帅剑,紧绷的神色终于稍见和缓。“父亲经过方才激战,着实辛苦了。”

      大汗冷冷地转身,并不领情。

      “还有……多谢您对弘儿出手相救。”

      脚步略显迟滞,大汗没回头,仅是仰头淡道:“再怎么说,他都是我外孙。”丢下这句话,他再无眷恋的大步离去。

      *

      聆听过司徒勒的汇报,湘君难掩忧心的点点头,“是么?还得再过几日……”

      大军的步调显然不如他们预期,司徒勒也觉得有些苦恼,“褚将军已经加紧赶路了。”

      “无妨,咱们连日赶路也是兵疲马困,如今已经找到聿珏,大可缓一缓……”说话的当头,李梅正巧从营账里钻出,见她点点头,湘君暗自松了一口气,“将军辛苦了!蔺某暂时失陪。”

      果然她的心思全放在聿珏身上;司徒勒原本还有话说,但湘君已是快步消失在帐门前,令他只能徒增叹息。

      湘君一钻入营账,但见费长风正喂着聿珏汤药,她连忙蹲了下来,张手欲接,“还是我来吧!”

      “妳别急!我喂妳喂都一样,殿下喝得好端端的……”费长风嘀咕碎念是有名的,瞧她年过六旬又性好男色,医术尽管高超,脾气却也古怪得让人难以招架。
      然而若要在宫中找个不属于聿琤或聿璋的人手,恐怕费长风就是唯一的人选。

      湘君聪明的不与她争,望向聿珏笑问:“好点了么?”

      “光是瞧见妳,我什么都好了。”聿珏开口时气若游丝,脸容也显苍白,然而此刻的心情却是无比轻松的。

      “欸!我这药是苦的又不是甜的,妳们两个也顾虑一下老人家行不?”费长风喊了好大一声,聿珏又笑又咳的,湘君眼眉含笑的凑近,轻轻拍着她的背。
      许是两人眼里只有彼此,她撇了撇嘴,终于把药碗搁下,“好呗!给妳就给妳,我去找司徒小子聊聊天儿!”费长风拢着一头白发,脚步轻快的钻出营账,把空间留给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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