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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125 浩荡皇恩抚心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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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布帛,聿琤向皇帝展示着这具新造的机簧弩。
“父皇请过目,这便是日前儿臣下令新造的□□。”
“哦?”皇帝很有兴致的上前观看,“这个弩看起来很细长。”他捧起来轻压机括,转而碰着尾端的圆盘。“这是做什么用的?”
“回圣上的话,此乃绞盘。”傅迎春就是此弩的设计者,“往昔军中所用之□□,非力大无穷者不能用也,微臣造此弩正是为了补足此点,有了这个,人人都能开此弩,尤其是女兵。”
“怎么用?妳给朕试试。”
傅迎春脚踏□□前端拉把,双手快速绞动绞盘将弓弦拉至定位,这才放上箭矢。
“请圣上亲眼瞧瞧它的威力。”傅迎春弹指,院落一角则早已设置了一身披重重兵甲的木人。
皇帝接过□□,瞄准之后按压机括,箭矢如电光石火般射进兵甲里,牢牢钉在木人桩上!
“这威力……”无须查看,光是听见箭矢没入木桩的声响都足够令人吓出身冷汗。兵甲如纸一般轻易穿透,取人性命当是轻而易举。
将皇帝惊讶又满意的神情看在眼底,聿琤连忙上前劝诱道:“这就是儿臣先前下令制造的□□;倘若父皇愿意,何不让御林军也配上?”
皇帝亲自转了绞盘几圈,对这机括安排很是欣赏,在听闻过费用与工时之后不禁皱起眉头,“妳说,妳一口气造了五百具?”
“是;此批□□,儿臣拿了自己的体己钱,并未动用朝廷分毫。”
“那便再造三千具吧!武备之事,节省不得。”皇帝再度举弩朝木人桩瞄了瞄;聿琤与傅迎春相视而笑,任凭他把玩。
“启禀陛下……”湘君匆忙赶至院落,不预期的与聿琤、傅迎春四目相望。“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蔺护卫免礼。”聿琤睨了她的乌纱帽一眼,转向皇帝,“儿臣尚有公务在身,不多做打扰,儿臣告退。”
“那这把机簧弩……”
“儿臣见父皇很是宝爱;此弩就留在您身边赏玩吧。”
“嗯!湘君妳来得正好!”皇帝对湘君招了招手,在她还分不清楚状况下就把□□递给她,指着远处的木人桩。“妳来试试?”
“可是陛下,卑职……”没来由地给皇帝塞了具机簧弩,瞪着看似精巧的机括,湘君顿显手足无措。
“来,朕交妳怎么用,左手托着这里,右手摆到机括处……”皇帝亲自教导她,如环抱般地将她圈在怀里。
默默将皇帝与湘君亲昵举止看在眼里的聿琤,悻悻然的领着傅迎春离去。
傅迎春将跟随在皇帝侧近的反应尽收眼底,待聿琤乘上轿辇,这才开口,“经过数月,圣上对蔺护卫的兴致居然只增不减;傅某很好奇,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这么多人因她而心折?”
对于迎春有话直说的性格知之甚详,聿琤抿嘴,俏脸上微透着不快。“本宫说过了,别小看蔺湘君,纵使无意,不管是聿珏也好、父皇也好,都要自然拜倒在她的裙下。”
傅迎春眨眼,聪明的忽略聿琤把自己从名单中扣掉的事实。“傅某听说,无心之过最伤人;蔺护卫这无意的美色,纔是最为娇艳诱人?”
“妳这女状元不仅计谋了得,这比喻也挺巧妙?”聿琤无奈哼笑着,傅迎春拱手行礼;她别开眼,支着颐道:“无意的美色是么……兴许再过不久,妳对她的这声‘蔺护卫’,又要改了!”
傅迎春的明眸间难得显露出疑问,“殿下认为她还能再升官?”现在的蔺湘君就算不与她们作对,也绝不可能得到她们支持;即便深受皇帝宠信,要想升官恐怕难上加难。
“不,本宫说得是改变身分。”聿琤皱眉,右掌给这天气冻得有些不听使唤,于是匆匆戴起手衣御寒。“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本宫可心知肚明;吃不着的最是珍贵可口,对于父皇而言,蔺湘君就是他眼前那块看得到又吃不到的肥肉。”
“殿下是说……您莫非打算从中推上一把?”把蔺湘君从朝堂赶到后宫去!
不只如此,她还能够藉此再打击聿珏一回。“虽然这结果对德妃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一箭双鵰之计,本宫确实已有盘算。”
“从蔺护卫变成蔺才人……”傅迎春设想着蔺湘君褪下官服,改穿女子宫装的模样。“恕傅某冒犯,这有多少宫女、歌伎,乃至于禁军女兵心碎啊?”嘴巴上说“冒犯”,唇角却是像看好戏般的越发上扬了。
“妳确定只有姑娘们心碎?”
傅迎春改口,“啊!还有那些个关心蔺大人未嫁的少年才俊……啧啧!一个女人能迷倒这么多人,也不算白活!”
聿琤刻意咳了两声,“总之,本宫肯定要把蔺湘君给送进后宫;最好再安排一回妃嫔遴选,一旦父皇对她失了兴致,她便无足轻重,只能乖乖待在后宫里终老。”
“殿下敢情是在惩罚蔺护卫?”
对于像蔺湘君这种人,相较于□□上的折磨,把她深深困在后宫里不见天日,还要受自己不爱的男人“宠幸”,恐怕才是最令她担忧害怕的。
得不到的东西,她就要把它给毁了!
聿琤挑眉,唇畔上的巧笑,艳丽无双。“妳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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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妳武功如此之高,对于射艺倒颇为含糊!”
在皇帝的鼓励之下,连射两箭都没能命中目标,湘君不觉得懊恼,反而是皇帝有些讶异。
“卑职自小练刀习拳,并不善射!”湘君双手奉还□□,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启禀陛下,卑职有一事相求……”
“话虽如此,不过弩箭毕竟要较弓易学;此机簧弩乃新造,威力无穷,妳看朕最先射入的那一箭,若是射中要害,必死无疑。”皇帝笑着搁下此弩,“妳所求何事?”
湘君庄重跪地,行了大礼。“前日接获边关军情,明威将军谷烨樊壮烈牺牲,这才给其余的兵马转守为攻的机会;女真一半主力给杀得大败,满朝文武对此无不称颂。”
“嗯!妳说得没错;谷家这一回立了大功……”
“却也折损了一名良将!”她仰起头来,神情与皇帝的欢欣鼓舞大相径庭,“恕卑职直言,在朝廷内外皆称颂着此战夺胜的当下,只有谷家愁云惨雾,宜信侯夫人更为此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给他这么一说,皇帝终于敛起了笑容,“妳想到的,朕也想到了;昨日朕已拟下诏书,追封谷烨樊为车骑将军,对升阳侯也表达了哀悼之意,给了赏赐……”
湘君颤着声调咬牙,“恕卑职直言!这些都只是亡羊补牢,无论是侯爷还是宜信侯夫人,乃至于与夫人比邻而居的云旸公主,要的不是追封、更非赏赐!”
给她这么一说,总是容忍着、放任着她的皇帝也有些挂不住面子。“那妳说,她们要得是什么?”
“她们缺的,是您身为人主的一声劝慰。”
一滴清泪,静静的自湘君眼眶跌落,她挺直身躯,殷殷望着一脸铁青的皇帝。“这场战胜,是用将士性命换来的,升阳侯夫妇痛失爱子,宜阳侯夫人与明威将军鹣鲽情深,如此伤痛,哪怕是将女真各部夷为平地,也不足以告慰谷家……此时此刻,只有陛下您能告慰之。”
“妳是要朕亲自去见他们?”
“如此最善……不过陛下国务繁忙,若能提笔去函宽慰,亦为上策。”
皇帝思忖了一会儿,轻叹一声,答应了。“好罢!朕待会儿就写。”
“另外……”
“还有?”
湘君抿着嘴,在皇帝的瞪视下续道:“如果能行,请陛下速速派人将明威将军的遗体接回京城厚葬;以表彰宜信侯之忠义,更能昭显陛下皇恩浩荡。”
“朕已经差人去办了。”皇帝双手环胸,看着湘君再度顿首,“如此,可满意了?”
“卑职自知触犯圣颜,还请陛下恕罪!”
“妳是为了谷家请命,何罪之有?起来吧!”
“谢陛下恩典!”
皇帝笑睇着面容哀戚的湘君,“妳问了朕这么多件事,接下来换朕问妳了。”
湘君心头一顿,拱手道:“陛下请讲。”
“妳为何替谷家如此用心请命?尤其还是为了明威将军。”
她怎么好说是因为瞧了聿珏的信笺,得知聿珏与褚千虹因折损了谷烨樊而伤痛欲绝,这才想方设法的要来宽慰之,甚至或将因此而得了个出宫与聿珏碰面的机会?
尤其聿珏即将临盆,听她在信笺里提起,自己或是怀了双胞,肚子于是较寻常妇人怀孕略沉,起居坐卧诸多不便,如今又加上这桩噩耗,心情只怕是要跌落谷底,为此,湘君纵使急着跳脚,没能得皇帝明令的她却也无法擅自出宫,是以惶惶不安。
她低头,回避着皇帝的探究,“陛下多虑了,若今日换成了朝中其他将军殒命,卑职依旧直言不讳。”
“是这样吗?朕还以为妳是为了聿珏。”
她深吸了一口气,“绝无此事!”
皇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指着搁在地上的机簧弩,湘君听命拾起,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晚上朕要上常清阁,玹儿最近身子还是不太好,朕去看看她们母子。”他倏地旋身,差些让湘君煞不住步子。
面对近在咫尺的她,他扬唇,“妳与朕一道去。”
“卑职遵旨……等等!我与陛下您……”
“嗯!妳与朕一道。”皇帝坚决的颔首,“有什么不对么?”
服侍皇帝这么久,顶多用过晚膳之后她就能回去歇息,至少在这之前,他从未命令过她陪伴到晚上。
“不!卑职只是以为,之前从来没有……”
“朕听说妳与聿珶感情不错;皇后都已经过世这么一段时日了,聿珶却还是这般将自己幽禁在后宫里,镇日吃斋念佛抄经,简直像个尼姑似的……”他说这番话时显得有些苦恼,“妳去给朕劝劝她,她才十四岁,没必要因一时错开了药方而如此自责。”
纵然深知聿珶是为了聿珏才这么做,到底也不愿看见聿珶如此折腾自己,湘君兀自思索着说词,应承下来。
“还有,那张弩。”皇帝抬了抬下颚,“妳就暂且先收着吧!”
“这……让卑职收着?”湘君着实吃了一惊,当真不明白皇帝为何做此决定。“这兵器如此贵重,给卑职拿着……也没法发挥它的效用。”
“给妳练练准头!到时朕再跟妳找机会比试,妳可别让朕轻易得胜,明白否?”
湘君瞧着这构造复杂的机簧弩,面有难色,皇帝觑着她笑开怀,再度追问,“湘君?”
她颦眉,暗叹一声,“卑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