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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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典觉得自己挺不是人。
好奇心害死猫，他就这么窥探了一个人最为隐秘的伤痕，甚至没费一点代价。
也许是天意使然，那天之后，唐尧再也没有更新过一条动态。
而他，终究还是和景悦分手。
景悦的性子终究不是个长情人，转眼又投入他人怀抱，还拿家里不同意这样的蹩脚借口来当挡箭牌。
周典觉得自己可能是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和景悦分手后，整个人颓丧到了极致，留了长辫子，长胖了二十多斤，再也没有去过球场。
周典无比颓丧地过了几个月，在那几个月里，他开始格外理解唐尧。
有些痛苦和挣扎，是从来没有办法对人说的。
唐尧其实很早熟，原生家庭的不幸，让她比同龄人要成熟上几个维度，但同时，她其实在很多方面，又单纯得像个孩子。
唐尧对程延的感情，到底只是对博学师长的仰慕，还是情窦初开年纪对一个人的爱慕，周典分不清，也不知道唐尧自己分不分得清。
周典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么多年了，唐尧心底的愧疚，越积淀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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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过他和唐尧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唐尧后来有次到他们学校考试，周典和她见了一面。
唐尧看见他的辫子，也没吃惊，冲他笑笑就算见过。
唐尧剪了短发，到下颌，挑染了点栗色，并不出挑，但很干练。
周典请她喝饮料，照她以前的习惯想替她点一杯奶绿，唐尧拒绝，换了杯苹果汁。
周典试探地问过她：“毕业了没回去过？”
唐尧笑笑，“最后闹得那么难堪，哪里好意思回去？”
周典点点头，说：“抱歉。”
他到底还是认为那天唐尧冲动之下离开，是因为他。
唐尧摇头，“别自责，我不是为了你，我就是单纯脑抽。”
周典失笑，没接话。
唐尧理了理碎发，低头喝了一口果汁，突然声音小了几度，“周典，我后悔了，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好好听我妈的话，好好待在一班，哪里也不去。我当时化学竞赛成绩不错的，一切都会比现在好很多很多。”
周典“嗯”了声，不知道从何劝起，人生说到底不过也就是一个接一个的选择罢了，唐尧再后悔选错了路，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周典突然想起来那年凉亭里那一幕，随口一问：“唐尧，你和向老师？”
唐尧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就知道你们会想歪，其实向老师不让我说，不过都毕业这么久了，闲话也传不到他耳里，也无所谓吧。”
“向老师是第一个发现我有点不对劲的人。”唐尧边喝果汁边细数曾经的点滴。
她其实从来不是什么年级主任的心头宝。
唐尧那一年精神状态很不好，背着家里人偷偷去医院开过一些药，那段时间有期中考试，唐尧在考数学时情绪失控，当场撂笔。
那次唐尧其实考得不错，一班群敌环伺，但她还考了十来名左右，但数学考了全班倒数第一，87的成绩。
年级主任那天是去找她算账的，但那天课间唐尧偷偷溜到楼顶放风去了，他没找到人，但发现了她抽屉里的药。
唐尧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后来向老师劝我停药，他说压力远没有那么大，家里能不管的就要管，其实这个年纪，家里已经影响不到我什么了。”
“我后来没再吃药，晚上失眠好了很多，后来再去检查，其实好了很多了。”唐尧眉眼弯弯，眼睛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小，但如今已经戴上了眼镜，“向老师真的是个好老师，他还是怕我情绪不好，偶尔我情绪不对，他会带我去江边吹吹风。”
周典恍然大悟，点点头。
“向老师是个妻管严，很怕他老婆知道，所以……”唐尧没说完后半截话，只说，“是我没心没肺，对不起他。”
周典换了个话题，“那程老师呢？真不打算回去看看他？他挺想你的，问过我几次，你连他微信都没加。”
唐尧忽然问：“周典，你跟景悦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周典噎了一下，说：“前年。”
唐尧玩弄着吸管，“那你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初中吧。”
周典思绪已经飘远了，唐尧轻轻说：“周典，程老师跟我讲过一些你家里的私事，你别怪他。”
周典眉毛挑了挑，“他说过什么？”
唐尧最后也只笑了笑，“他说，你爸爸年轻时候是个仗剑天涯的浪子，留辫子，别刀，横眉一挑就是整个天下，带你走过川藏线，闯过滇南，进过林芝。”
“周典，浪子回头金不换，但给你万金，你也可别换了这一身浪子气才好。”唐尧起身要走。
周典去结了账，问她：“再转转？”
唐尧点点头。
两人绕着人工湖慢悠悠地转着圈，唐尧突然开口，“周典，我又梦到他了，昨晚。”
周典“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唐尧说的是地中海。
唐尧突然问：“你说，这样周而复始地老是梦见一个人，一个光是提到就会让人心情沉重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周典打趣：“你不是不做梦么？”
唐尧看了湖面很久，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我不是不做梦吗？”
周典问：“你又梦到他了？”
猛然一听，以为不过是一句重复而已，但唐尧走出去几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转头盯着周典看，周典摊摊手，“抱歉，不是故意的，好奇心使然，对不起。”
唐尧好一会儿才自嘲地笑笑，“没事。”
一路沉默，再绕过一圈的时候，周典说送她去校门口坐车，唐尧说好。
路上，唐尧突然笑出声，她说：“周典，我原来还以为我喜欢过你。”
周典嘴唇翕动：“我也曾经这么以为。”
唐尧上车前冲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周典，我喜欢程延，是认真的。”
公交倏然远去，周典叹了口气。
曾经再不相信，但五年过去，唐尧仍然会时常梦见程延，甚至于，有些到了心魔的地步，真的不是一种刻到骨子里的喜欢么？
但到底是不可能的，不能为世俗所接受，甚至，唐尧这一生，也不可能把这一份喜欢出口。
他已有妻室时，她不过还是个学生。
等她真正盛开时，他却早已不可能再看到了。
这大概就是“君生我未生”的最好写照了吧。
一生终究无法出口。
但没有人能够否认这样深刻的爱。
周典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残酷，作为一个旁观者参与全程，见证了所有的无可奈何与黯然神伤。
但最终所有的惨痛，却不过是事不关己。
唐尧那一年半的岁月里，一定是她有生以来最暗的夜吧。
所有的小情绪不能出口，偶尔的放纵也会被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止住。
周典终于明白，唐尧小号的第一条微博是什么意思。
唐尧说：【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希望我能快些长大。】
周典想，那时的唐尧，是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快些长大的吧，就算不能早于程延的另一半的出现。
但起码，和程延认识时，能够得到程延的平视，而不是被当作小孩看待。
这种天生的不平等，注定了是终生不可平的山海。
周典突然有些好奇，好奇程延私下里会对唐尧说些什么，好奇唐尧会不会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小女生的娇羞对程延撒撒娇。
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希望，程延当年能多少看出一点唐尧的心思，哪怕是看出一点，那对唐尧来说，也已经是万幸了吧。
周典往回走的时候，收到了唐尧的微信。
唐尧的微信已经很久没有用了，他知道唐尧其实肯定已经新建了小号，只是没有告诉他。这条消息，应该是唐尧特地切换回旧号发过来的。
唐尧说：【周典，我好像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办法喜欢上一个人了。】
周典没有回，和景悦分开以后，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办法再喜欢上一个人了。
曾经历过的命中注定，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周典后来问了一下以前那些人的情况。
杨媛这个富二代回家混吃等死；陈祺成绩太差，正经点的专科都没考上，最后游手好闲了两年，被他爸塞去做了个辅警；张畹当时上了个勉强还过得去的学校，大学时成了美妆博主，现在已经是个小网红了。
程延真的再也没有当过班主任，恪守着那个不知道对谁许下的承诺。
唐尧其实过得并不好，但终于把自己活成了个没心没肺的样子。
周典抬头望了望天。
日头被乌云掩盖，栀子花的香味悄悄弥散，是唐尧最喜欢的花香。
周典有一瞬间在想，如果当初他们都能再成熟一点，会不会很多事情，都不会是现在这种模样。
可是没有如果。
那最暗的夜里，唐尧到底没能等来属于她的盛开。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