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爱·逝年》黑桃心

10、凯文篇（三）

　　夏夜的天空异常晴朗。
　　金黄色的满月又大又圆地遥挂于天际，如星星般淡淡荧光的一盏盏小灯将暗色的夜晚点缀得明亮又美丽。
　　简单的木桌上摆满了晶晶亮亮的戒指、项链之类的闪亮首饰。许多其他小摊的小贩们高声吆喝着招牌小吃的名称，热气腾腾的甜汤、烤肉串和漂浮着冰块的饮料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可口，不禁让人口水直流。

　　罕见呐！
　　我慢悠悠地走着。
　　这样热闹的夜市在外国真是太稀有了！

　　“哇！好臭！好香！瑞亚，这是什么？”
　　英浩抱着一纸盒臭豆腐吃得一会儿叫香一会儿叫臭得，吃得那叫美滋滋，还很天真地挑起一块臭乎乎、香喷喷的豆腐问我。
　　“臭豆腐！”
　　我哭笑不得，顺势抓起他手上的豆腐放进嘴里——啊！啊！我烫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好热啊！

　　“怎么样啊瑞亚，和凯文慢舞后有什么感觉？”米米的双眼笑得如月弯弯，很八卦地看向我，“一定很开心吧！”
　　“好烫、好烫啊！”
　　我捂着红肿的嘴唇跳来跳去地冲到饮料摊前，模模糊糊地喊叫着：
　　“一……一杯冰红茶！！”
　　“啊，好的。”
　　买冰饮的小姐看我看得一愣一愣地，慌张地把一瓶冰冰的饮料瓶递进我的手心里。
　　“啊……”
　　喝下一大口凉凉的饮料，嘴里突然间舒服了许多。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走回了米米和英浩的身边，我望向天空中的星星，眼神渐渐黯淡。
　　和凯文慢舞后……
　　和他慢舞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仔细地回想着。
　　然后。
　　我扭过头去，涩涩地苦笑。
　　对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啊！慢舞后，凯文好像不是凯文了，他直接走开和他的好哥们儿去说话了。我呆呆地站在礼堂中央，阴影中，我看到许多男生对着凯文又是拍肩又是打背的，笑得狂野又羡慕。
　　或许……
　　真想米米所说那样吧，或许凯文真的是利用我来增加他的人气吧！

　　“不过想想看，凯文也真是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英浩又抱来一碗拉面哧溜哧溜地又吃又喝的，满嘴面条、含含糊糊地说着：
　　“……他呀，竟然在……在和你慢舞完以后就没理你了。瑞亚，这小子，真有点儿欠揍啊！”
　　“……”
　　我偏着头没说话。
　　“我觉得也是！”
　　米米也很正义地为我打抱不平，站在小摊前捏着一条又一条项链，气愤地篡紧了拳头：
　　“他竟然就那么走了！对瑞亚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
　　我深吸了口气，虽然自己很清楚我和凯文那场慢舞其实也并不意味着什么，即使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子抱住了我那也无法代表任何事情……
　　可为什么。
　　现在听着英浩和米米一次又一次地说着他的名字，我就会回想起慢舞后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和那些男生对他的赞赏……
　　好像要吐了。
　　可能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好朋友会利用自己的事实吧！
　　又或许是……
　　难道我这么轻易地喜欢上了凯文？

　　果然，爱情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自己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

　　扬起灿烂的笑颜，灯光闪烁着温润的光泽，眼瞳明亮如星星，我抬起唇角：
　　“那只是……朋友和朋友之间的慢舞。”

　　是的。
　　我们只是，朋友。
　　*** ***
　　第二天的天气很热很热。
　　不过还好这天的课程很轻松，下午的时间基本是学年末的节目演出时间和颁奖仪式。

　　“呼……呼！”
　　我正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看着漫画书，午休结束的铃声早就响了起来，过了许久，米米才一头大汗地吐着舌头从教室门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走进来。
　　“啊……！”
　　一屁股坐在我身旁，米米拿起水瓶一通猛灌！
　　“慢点儿，小心你的肺炸掉。”
　　我斜眼瞥了她一眼。
　　“好热啊！累死我了！”米米呼哧呼哧地一边喘气一边扇风，“教室里的空调好舒服！”
　　我抬起眉毛：
　　“知道今天热，大中午的不好好在树下呆着竟然到处跑来跑去。”
　　“还不是为了你！”米米鼓着腮帮子插着腰理直气壮地喊着。
　　我？
　　听到这句话，我合上了漫画书，坐直了身子想仔细听听她的解释。

　　“现在请七年级的班主任们带着七年级班级到楼下的礼堂来。”
　　米米正张开嘴想解释，突然大喇叭内的一阵嗡嗡的广播声突兀地打破了班中的寂静。
　　班主任放下了手中的杂志站起身来：
　　“同学们，请排成一队准备下楼。”

　　我和米米两人站起身，米米猛然扳过我的身子，转向凯文的方向！
　　“你干吗？”
　　我被她突然地举动吓了一跳。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她瞪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压低声音清晰地在我耳边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瑞亚！”
　　“……”
　　“还说什么朋友呢！我告诉你，凯文他喜欢你！”她抓着我一通猛摇，“你知道这件事情都已经传遍了整个年级了吗？所有人都在说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凯文喜欢你！”
　　“……”
　　我愣怔怔地看向前方已经开始走动的人群。
　　教室里的日光灯雪白而刺眼。
　　突然恍惚了一下。
　　然后。
　　很快地，我淡淡地笑了笑，挣开米米的钳制转身向前方走去。
　　我不相信谣言。在经历了七年级的那件事情以后，我彻底地明白，谣言是我最后一件会相信、会听信的事情——不论是多么诱人的谣言。

　　“喂，瑞亚，你说话呀！”
　　米米在我身后又喊又叫的，英浩更是看得一愣一愣。
　　“小声点儿吧，米米。”黑色的扶手光润而洁净，我看也不看米米，淡淡地提醒，“小心班主任听到了你的喊声又要你放学留下。就快要放暑假了，那样恐怕不好吧？”
　　“你——”
　　米米这回真的没话可说了。

　　走进礼堂内。
　　舞台上闪烁着彩色的灯光，瑰丽的帷幕优雅地坠在舞台两旁。黑色的讲台上的花丛中竖起了一只银色的话筒，然而讲台前却是空无一人的。
　　前面几排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其他班级的同学。
　　小心翼翼地绕过礼堂前方的电线与电脑插头，我随着人群小心翼翼地走到距离舞台的第五排座位上，缓缓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突然——
　　“呃！”
　　有人从我后面猛地推了我一把，我踉踉跄跄地撞倒好几个人一屁股坐在靠边的座位上！
　　“对不起……”
　　我急忙向那些被我撞到的同学们道歉，再转头一看——
　　只见。
　　凯文就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
　　距离我很近很近。
　　他正伸出右手好像想要扶住我，可是看我已经安全地坐下以后，他满脸尴尬，那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或是该说些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才好。

　　“呃……”
　　我勉强抽动了一下嘴角，扭动了一下身躯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再扭头看去，只见米米正坐在离我不远地地方冲我邪笑。
　　“米米……”
　　我瞪着她黯黯磨牙。

　　“瑞亚……”
　　凯文奇怪地看着我，垂下头：
　　“你……”
　　“啊。对不起，”我坐直了身子，微笑道，“米米推了我一把，害我差点摔跤——看我不好好教训这个死丫头。”我露出凶凶的表情很自然地对他说。
　　他似乎有些失望，黯然地问道：
　　“你……难道你对所有的事情……都没反应吗？”
　　我呼吸一窒。
　　空气一瞬之间变得很安静。
　　声音略显僵硬，我宁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眸，微笑：“所有的事情是指什么？”
　　“原来你一直都不在乎……”
　　他的声音低哑而受伤。
　　我别过头去，抿紧嘴唇，胸口黯黯颤抖。这是什么道理？提出以朋友身份跳舞的是他，慢舞后对我不理不睬还好像利用我增添人气的也是他……难道我连装作忘记了、不在乎这些事情都不可以吗？
　　“瑞亚，难道……你就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吗？难道……”凯文颤声继续说，“你真是石头？！”
　　篡紧手指，我闭起双眼让周围的世界尽量安静下来。
　　但凯文的声音却迟迟不肯从我耳旁离去——
　　石头！
　　又是这个词。
　　或许吧，或许。我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如果自己真的能够被磨练成石头就好了——那样就真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还真的巴不得自己是石头！

　　“你想怎么样，凯文？”
　　我看也不看他，声音冷冷冰冰：
　　“你想说什么？”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吗，瑞亚？”凯文抓住我的肩膀将我的身子扳向他的脸，“我喜欢你。”
　　我拨开他的手，舞会时凯文站在阴影处的情形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然后我淡漠地避开他感情浓郁的眸光，低笑：
　　“凯文，对你的前二十三个女友你也是那么说的吗？你的话很没价值，我不想听。”
　　“你——”
　　他气得篡起拳头。
　　“要打我吗？亏你还说的出你喜欢我。”
　　我厌恶地看着他的脸。
　　“你很喜欢这种感觉吗瑞亚？！难道你真的很喜欢，把别人的心脏狠狠地踩在地上压成碎片你才满意吗？！”凯文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喊出声。
　　胸口有一口寒气在疯狂地翻滚着，我努力控制住自己，但我最终却也想凯文一样爆发了——
　　“是你先利用我增添人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
　　凯文像是石头人一样倏地呆住了。

　　空气瞬时凝固。
　　寒气从礼堂内的空调冒出。

　　我苦笑。
　　无论自己有多么地不愿相信凯文会是那种人，无论自己怎样尝试着却接受并淡化这残酷的事实——但我却还是做不到。
　　心里一阵阵剜绞的疼痛。
　　但越是痛苦越是失望，思绪也越发清晰起来。

　　“如果真是那样，凯文，”
　　我坐稳了身子，看向被灯光照映得明亮炫目的舞台，屏息着说：
　　“那么我们真的没什么好再继续说下去的了。”
　　*** ***
　　“你拒绝了他？你竟然拒绝了他？！”
　　放学之后，米米在操场中央当众抓着我吼来吼去。

　　“放开。”
　　我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瑞亚！你怎么可以这样？！连我都看出来凯文这次是真心喜欢你了，你竟然拒绝了他？！你知道之前的女孩子们，听到凯文要和她们约会立刻就答应了——”米米继续大叫，“凯文从来没有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像你这样的——”
　　“放、开。”
　　我冷冽地眯起眼睛，一字一句仿若寒冰。
　　“……”
　　米米注视了我许久，才松开了我继续怯怯地小声嘟哝：
　　“你干嘛那么生气？是凯文该骂倒霉发脾气才对……虽然我承认他在慢舞后不理你是有些过分，但是他现在向你表白了就证明你们之间应该没有误会才对……你生什么气？”
　　我黯黯白了她一眼。
　　勉强忍住随时要从胸口处冲出来痛揍米米一顿的怒气。

　　“瑞亚，你和凯文怎么回事儿？”
　　英浩看了一眼米米，不再理她，安慰道：
　　“你们两个之间的事儿我也不是太明白……但不管怎样，你别生气了。毁了友情，那样多不好。”
　　我哑然。
　　凯文和我之间，在今天以后，还真的会有友情可谈吗？
　　“吶，”英浩伸手把一支冰凉的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霎时之间，我的火气减了不少。他微笑看着我，“我送你冰棒，不要生气了。”
　　“……干嘛对我那么好？”我怔怔地看向他。
　　英浩的笑容温暖如夏日的阳光：“因为你是我的恩人，瑞亚。”
　　“……”
　　我愣住。
　　“谢谢你把我从那团乱麻中解救出来。”
　　“……”
　　英浩的语气让我惊怔。

　　“瑞亚！”
　　我和英浩正沉默地对视着，只见凯文正从教学楼里踢开大门冲向我们的方向。
　　手中的冰棒紧了紧，我迈开脚步向回家的方向走去，但下一秒钟，凯文已经冲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瑞亚，你听我说——”
　　他紧张地解释。
　　“走开！”我看向他，眼里有种嘲弄的神情，“你以为你是在演爱情片吗？！如果你要演，我没兴趣！”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不肯听我说话呢？”他死死地捏住我的肩膀。
　　“有些话，没有必要听。”
　　“瑞亚，难道我在你的眼中就是这样讨厌的人吗？！”凯文抓住我的肩膀心痛地低喊，“你曾对我说过你不相信谣言，而我也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不被谣言诱惑的女生——那为什么，你宁可去听信那些说我利用女生们的谣言而却不相信我呢？！”
　　“……”
　　如被闷雷劈中！
　　我的心脏被他的话尖锐地刺中！
　　“我没有利用你……我真的，只是喜欢你。”
　　他有些窘迫有些低柔地说着。
　　我惊呆：“那……那你在礼堂里，为什么没有和我解释清楚？”
　　“因为我不敢相信你会那样认为。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认为我是那样无耻的人……”
　　“……”
　　我默声不说话。
　　“如果不说话，是不是就是相信了我呢？”
　　凯文祈求地注视着我。
　　我闭上眼睛，声音轻而模糊：
　　“……是的。”

　　“那……”
　　他张开手掌，掌心里有一只小小的黑盒子。打开盒盖，白色的丝缎上安静地摆放着一对雕刻着字母K的耳钉。轻轻地将我的耳环摘下，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对耳钉插进我的耳洞，将我拥向他的肩头。
　　“……做我的女朋友吧，瑞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