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蕖》青蕖

2、第二章

　　从青蕖的襄荷居到郁离的灵梦台有半个时辰的脚程，若是用沦波舟的话却只消片刻功夫。
　　沦波舟是她在襄荷居的库房里翻找出来的，初时她还以为不过是一枚耳坠，直到树妖折丹的一句“既日日戴着沦波舟，又何不用它？”她才明白她竟戴着一件至宝。
　　问了折丹才知道，这沦波舟一日千里，大可容数十人，小可变成耳坠戴在耳上。
　　自那以后，她便日日将沦波舟戴在耳上，从不离身，所幸有着郁离的名声在，倒无人敢觊觎她的东西。
　　若是搁在以往，青蕖定会毫不犹疑地用沦波舟。只是，上次为了救宵行，她去昆吾山山顶采霞浆的时候不慎毁了沦波舟的船底，若是修理的话，少不得要托小妖下山去凡间的修士修理，她虽忘了前事，却知道沦波舟非凡物，若是修理，所费的材料自然也不菲，而她却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仙人。
　　看来修理沦波舟一事，只能日后再说了，青蕖不由得叹了一声。
　　不知不觉，郁离的灵梦台竟是到了。
　　不同于她的襄荷居，她的襄荷居虽是称“居”，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仅有几间小屋的院子，初次见识到郁离的灵梦台却是真正让她体会了一把何谓妖的财大气粗，灵梦台能容下好十几个她的襄荷居。
　　灵梦台是由竹子在斜斜的山坡上支起一个平台，平台之上便是郁离的寝居，寝居亦是由竹子搭成，并无墙，只用白色的纱幔隔着。
　　青蕖正欲上前叩竹，这是郁离特意吩咐的，每次来送酒必先在平台下的第三根竹上敲上三声，青蕖本也奇怪，但郁离势强，她却势弱，便只做好本分，从不多问，或许这也是郁离没有杀她的原因？
　　青蕖苦涩一笑，却忽然刮来一阵疾风将她送到了郁离的寝居。
　　寝居内的柱子上搁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照得寝居有如白昼。
　　青蕖叹了口气，郁离委实是一个财大气粗的妖，她当初用了十壶桃花酿也只从昆吾山山脚的树妖折丹那换了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这拳头大的夜明珠，不知她要酿多少年的桃花酿才换得了一颗。
　　折丹常在凡间与仙界四处游历，因而知晓许多奇闻异事，也有很多昆吾山没有的小玩意，昆吾山的小妖经常去折丹那里换些东西。
　　“怎么今日耽搁了这么久？”冷冷的声音从重重账幔里传出来。
　　青蕖看过去，却只看见重重账幔里一个模糊的红色人影，她叹了一口气，知晓郁离是不满自己送得太迟。
　　“你的沦波舟呢？”郁离的身影忽然出现，他冷冷地看了青蕖一眼，却见青蕖的鞋底沾着泥。
　　“坏了……”青蕖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见郁离盯着她的脚她急忙把脚往裙子里缩了缩
　　遇见郁离她总是有些害怕。
　　她仍记得初见时他一身红衣，手起刀落取了几个挑衅他的小妖的性命，她因此一直躲在襄荷居惶惶不可终日，深怕郁离一个手起刀落灭了自己，她一个被贬的不能用术法的仙人，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女子别无二致，若是郁离想要自己的性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所幸，他偶然喝了自己的酒，许是因着这酒，他一直留着自己的性命，靠着竹妖这棵大树，昆吾山也无人再敢欺负她。
　　想起郁离，她心中总是浮起这几句诗。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话本里的侠士总是让人心生仰慕，但当自己险些变成眼前这个阴郁的侠士手中的刀下亡魂时，方知个中滋味的复杂。
　　“是为着他吗？”郁离幽幽道。
　　青蕖欲言又止，上次她来求郁离替宵行看诊时，郁离的脸色便十分难看，几欲杀了她，郁离对她的心思，她实在猜不透。
　　“你走罢，下次别误了日子。”郁离背过身去，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挥，青蕖便被一阵疾风裹着送到了灵梦台外。
　　疾风裹着青蕖缓缓地落了地，她方才如梦惊醒。
　　随她一起落地的还有几匹青色的布，青蕖抿了抿嘴，猜测着郁离的用意，莫非他是良心发现，赔那次因他而污损的青色襦裙。
　　自那次目睹他杀人后，她和他隐隐达成了一种默契，她每月二十二送两壶桃花酿到灵梦台，他护她在昆吾山周全。
　　郁离的性子愈发阴晴难测，不定哪日便会取了她的性命，偏偏她没有法力，破不了昆吾山的结界，无法离开昆吾山，只能紧紧靠着郁离这棵大树，不，这棵大竹子。
　　郁离是竹妖，也是她从和一些小妖的聊天中推测出来的，郁离的灵梦台在竹林中，灵梦台又均是用竹搭成，照着郁离这么爱竹的性子，他是竹妖倒也不奇怪。
　　只是郁离却爱穿红衣，红配绿，她想象中的竹妖应是清新脱俗的，而郁离这个竹妖的品味委实有几分独特。
　　都传竹妖无心，郁离他有心吗？
　　青蕖抱着布，满怀着心事踏上了回襄荷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