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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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掌声在金色调的豪华大厅轰轰烈烈地传响了许久，才渐渐地放缓，回音消失在开始退场的细碎脚步声里。
齐彻夜离场时，前面正遇上一位行动迟缓的老人，于是，就算心里再有一团焦急的火，他都耐心地放慢脚步，等待人流慢慢稀疏，才跟在不急不躁挪动脚步的老人的身后离开了大厅。那个时候人差不多都离开了，他相当于是最后一波离场的观众，然而，刚一出来，就看到先离开的人等在了音乐厅门口。
“罗伊？”
还未走到那人身边，齐彻夜的步伐稍顿，却是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熟悉而又陌生的字音只在舌尖停留了极为短暂的时间，却像是一把封闭许久后终于重见天日的钥匙，抖掉表面的灰，咔噔一声，径直打开了回忆的箱子。
在听到这声呼唤后，黑发黑眼的蓝衣上校定定地凝望正在走近的青年片刻后，终于解锁了紧蹙的眉头。
“果然是你，奈特。”他张开双臂，也展颜露出唇边的浅笑，“愣着做什么，不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
“好呀。”
齐彻夜说，他也就真的轻快地跨上前几步。与男人拥抱的时候，男人按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轻声道：“ 原来，这对我来说不是惊吓，而是惊喜啊。”
结束了这个拥抱之后，两人不能再站在大厅门口引人注目，不约而同提出了换个地方再细聊。齐彻夜顺理成章地更改了听完交响乐会后邀请赠送他这张门票的史蒂夫吃顿夜宵的计划，他把罗伊领回了之前租了就没再更换的公寓，鉴于在路上听闻罗伊还没有吃饭，他还顺道定了一份披萨外卖。
回到家坐下没多久，外卖就送上门了。十分钟后，迅速脱离正襟危坐模式的罗伊先生已经毫不见外地瘫在了齐彻夜家的沙发上，用两根指头夹起没能分开的两块披萨，连着几口迅速解决掉。
“吃饱了？我还不饿，那一份你也吃了吧。”
齐彻夜洗完手出来，看到的就是用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的男人，和桌上只剩下一半的披萨，明显是给他留的。
“不用，已经足够了。”
“那好吧。”
他说着，弯腰拿起一块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披萨，叼在嘴里后，也不坐下，就倚在了沙发的扶手边，罗伊就坐在旁边。
“什么时候来的？话说起来，你怎么会在那里呢？”
罗伊明白他的意思，摊手，语气寻常：“就是今天，午睡的一小会儿功夫，突然从我的……总统办公室，出现在一个奇怪又陌生的像是音乐厅的地方，因为没人拦，我就干脆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了。”
“总统办公室！”由于出现了一个非常惹人注意的名词，齐彻夜没怎么细听他的解释，忽然眼睛一亮：“罗伊，你还真的造反成功了？”
罗伊对于齐彻夜的说辞稍有不满：“什么叫‘真的造反成功了’啊，纠正一下，我可是顺应了民意，用正常途径上位的，虽然原来的大总统确实有问题就是了，哦，关于他的真相直到后来才揭晓，你不知道……”
齐彻夜唇角的笑意稍稍收敛了一点，但总体而言，这点隐晦的不愉快因素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不管是他，还是罗伊。
“不过，还是要祝贺一下。恭喜你罗伊，理想成真。”
“嗯……谢谢。”
话题到这里，就轻描淡写地结束了。不知为何，两人在不算漫长的时间里，都没有再开口。
齐彻夜转身去打开冰箱，取出他前几天随手买了塞进来的速溶咖啡粉，又从柜子上翻出一套还未拆开包装的茶杯，材料都准备齐全了之后，最开始烧的水正好就开了，他便给罗伊泡了一杯咖啡。滚烫的咖啡呈浓稠的深黑色，杯底撞击茶几表面的清脆响声消失之后，荡开的波纹中模糊地倒映出男人看不出表情的脸。
他们重逢后的氛围很好。
交流顺畅，心平气和，没有像前两个男人那样的危机与压迫感，让人觉得忐忑不安。是的，至少在表面看来，确实挺好的没错。
可是，这也间接证明了，在这段平和之下，存在被平静所掩盖的波澜。
齐彻夜放下咖啡后，仍是没有坐下，他借着清洗厨房洗碗槽的机会走了出去，再回来时，却在客厅门口停下了，脚步莫名地凝滞。
“奈特。”
罗伊的声音缓缓传来，听不出他是何情绪。
“什么事？”齐彻夜顿了一秒，才应声。
“自你留下那封信的那天算起，到今天，有多少年了？唔……抱歉，我有些记不得了。”
齐彻夜看到罗伊只小小地抿了一口咖啡就把茶杯放下来，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居然忘记给咖啡加糖。
“在那之后，我完全没想过会再见到你，想起你的次数也非常少。是吧，你肯定会觉得转眼就忘掉旧情人的男人太无情了？”
齐彻夜道：“不，你能这么想……”
——对我来说，更倾向于是一件好事。
他不能把这个心理活动说出口。
“我一开始将这种冷酷认定为理智。”
男人不知不觉变换了姿势，手肘放在膝盖上，被白色手套包裹的双手合十，略长的额发稍稍挡住了眼前的视角，他陷入了回忆中，一时没能将意识抽离：“既然是一段已经过去了的、注定无法延续的感情，那么随着时间流逝将它放下，就是最正确的选择。再加上那时候需要专注于工作和事业，会忘记你应该也很正常吧？”
齐彻夜嗯了一声。
“这就是我在那时的想法，理所应当，没有哪里出错。”
可是。
罗伊的话音忽然停了。他抬头时，齐彻夜正好顺着声音传来的轨迹望去，正对上男人似是凝聚着阴云的双眼。
阴云之中潜伏着晦暗不清的情绪。
“可是，很久后我才发现，这个想法完完全全是错误的。如今见到你，更加确定了我后来的猜测。”
“奈特·戴维斯，我的身体——亦或是我的灵魂，缺失了一样重要的东西。而这无比重要的部分正是伴随你的离开，被你带走了。”
*****
口中说着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但实际上，罗伊·马斯坦还是记得他和自称奈特·戴维斯的青年相遇的那个时间。
威风凛凛的现任大总统马斯坦还不存在，只有年轻有为的罗伊·马斯坦中校。那一年，马斯坦中校离开战场没多久，虽然军衔得到晋升，但他的心里仍为那段夺走无数人生命的战争经历所困扰。只是，即使立下“当上大总统改变国家”的目标，他暂时还没有找到最大效率实现愿望的方法。
结果，就是在这对于马斯坦中校而言非常短暂的迷茫期，一个绝对是在计划之外的古怪家伙似是冥冥之中卡准了时间，在机缘巧合下撞进了他那狭窄的内心世界。
奈特·戴维斯经常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自己却不觉得稀奇，反而引以为豪。
比如他对马斯坦中校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非常感谢！慷慨的军官先生，你是第一个在我的帽子里放下钞票的好心人，我的午饭晚饭和明天的早饭终于有着落了。”
是的，那时他就在中心市的街头席地而坐，抱了个奇怪的乐器自顾自地唱歌，脚前倒放了一顶帽子，里面只有一两个硬币。心情沉重的马斯坦中校恰好路过，在这儿驻足听了半个下午的歌，听完，便从钱包里掏出了唯一一张纸钞。
很不巧，钞票是最大额度的那一种。
再比如，他对马斯坦中校说的第二句话也很奇怪：“先生，恭喜你，您日后绝对有大作为啊。”
马斯坦中校诧异地问：“为什么？”
这人的回答相当有意思，以及，理所当然：“因为你是黑头发黑眼睛，还有一张英俊的脸。根据我的经验，符合这三个条件的人都非同寻常呢！”
马斯坦中校：“……”
他的反应很符合正常人的逻辑，诧异过后，深有遇到了神经病的感想。然而，如果他接下来的行为再符合逻辑些，干脆点抽身走人，未来很有可能就改变了。
真实情况是，这话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甚至十分搞笑，但对于那时迫切希望获得成就的罗伊·马斯坦来说，恰好戳中了他的心声。
于是，他怀着觉得荒谬但就是格外受用的愉快心情，请了穷困潦倒快要流落街头的卖唱人去酒吧喝了一杯。
这一喝就不得了了。
后来马斯坦中校震惊地发现，除了那一杯酒，他还请这家伙吃了今天晚上、第二天全天、乃至未来无数顿早晨午餐晚餐。奈特·戴维斯，这个神奇的年轻人，竟还成功入驻了马斯坦中校的家。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再然后……
再度升职的罗伊·马斯坦上校收到了应当算是分手信的临别礼物。
奈特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用军队的关系去找，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亏得他还算有良心，走之前留了一封信。
这个念头在马斯坦上校脑中一晃，奇怪的是，居然没留下印记就飞快地消失了。他就像是更加迅速地忘记了奈特·戴维斯这个人一样，情绪抽离，而记忆也开始淡忘。
起初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就像他所说的那般，无法延续的感情之于罗伊，并不比事业重要。而意识到“一定出了问题”之时，是在很久以后，为了掩饰野心和获取情报，他伪装成花心风流的军官，在曾经去过的酒吧与漂亮姑娘们调情。
因此，发现了。
即使还拥有正常的生理反应……
他对于任何暗示性的动作都无动于衷。
身边确实有不少经常接触的，符合他的审美，本身非常优秀的女性（经过前一段感情，姑且再加上一句“男性”），他欣赏她们，却完全无法产生心动的感觉。
不是所谓的事业为重，罗伊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他失去了“爱”的能力。
——这个能力，被奈特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