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英宗病逝 太子登基 ...
-
天顺七年的深秋，紫禁城颇为萧瑟，凉风席卷着金碧辉煌的庭院，院中的梨花树上最后的几片枯叶也被秋风席卷而落，孤叶凋寒秋。
武英殿内，皇帝一手翻看着一本奏章一手执笔批复着，头也不抬地问旁边的太监：“太子来了吗？”侍候的太监首领牛玉立刻恭敬回道：“回皇上，太子殿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没有皇上传召不敢擅入。”“呵呵，这小子，前一天顶撞朕的时候还理直气壮，今儿个倒是老实了。罢了，传太子进来。”说罢丢了手中奏章，捋了下龙袍的袖摆，端过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谢父皇！”
秦祁铎看着站在大殿正中带着一丝不安的太子秦见濬，坚如磐石般的帝王心竟渐渐软了下来。“濬儿，过来坐吧！”说罢摆摆手，旁边站着的几个侍从躬身退了出去，只留了忠心侍候多年的牛玉站在一旁。“谢父皇！”年轻的太子秦见濬慢慢走到一边默默坐下来，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父亲。
“濬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听到秦祁铎威严的声音传来，秦见濬原本焦虑失神的眼神一凝，眉头深深皱起，左右挣扎了几下之后毅然起身，撩起衣袍前摆恭谨地跪在秦祁铎面前，行了一个大礼，深沉地回道：“父皇，儿臣求父皇成全，让儿臣娶贞儿为太子妃！”
“绝不可能！”随着茶盏砸在地板上巨大的碎裂声，一并传来的还有秦祁铎暴怒的吼声。秦祁铎自认为一生坎坷，经历过被俘、软禁、复辟、杀伐的磨砺早已可以喜怒不形于色（注①），却不成想被自己最看重宠爱的太子气到怒不可遏。
“再敢提立那个女人为妃，朕会杀了她。”
“父皇！”
“不要说了，绝不可能！这次是要你娶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如果你娶那样一个不堪的女人，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你看待我们皇室？”
“贞儿不是不堪的女人！”
“好了，不要说了，朕心意已决，已经命皇后和你母妃挑选淑女名媛，为你择娶太子妃。”
“父皇！儿臣尚未记事就由贞儿照顾陪伴，父皇不在宫中的日子，儿臣孤身一人受尽前朝后宫多少阴谋算计，这十几年来两次废立期间多少坎坷！都是贞儿不离不弃，用娇弱之躯为儿臣挡去了其中伤害，她满身伤痕几次险些丧命，儿臣不是石头，儿臣不能辜负她的真情和忠诚，求父皇成全！”
听着秦见濬的话，暴怒的秦祁铎渐渐平静下来，良久，一声长叹。
“朕何尝不知，这些年来是朕亏欠了你。”
“儿臣不敢！”
“濬儿，起来吧！”
“谢父皇！”
“濬儿，父亲老了……”这一次，骄傲的帝王没有自称为“朕”，只是一个父亲想和自己最信赖的儿子谈谈心而已。
“父皇……”
“太医说为父的身体因早年征战和囚禁落下的病根日渐严重，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你看看这桌上，”说着一挥手，旁边的牛玉会意，取了一本交给太子翻看，“这些都是文武百官进言让你早日大婚迎娶太子妃稳固社稷的奏折。为父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可是，哪怕是在寻常百姓家，你要娶那个女人也是不可能的，何况皇家？这是事关社稷的大事，不能容你胡来。待日后你登基为帝，就算册立那个女人为妃为贵妃，都随你高兴，只要不是皇后。”
父子俩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传来秦见濬闷闷的回应“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会好好准备大婚。”“你能懂事父皇就放心了。濬儿十八岁了吧！”
“是的，父皇！”
“不知不觉濬儿都这么大了，父皇真的老了，你先去吧！”
“是，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告退！”
文华殿内一个女子焦急地来回走动，她穿着最普通不过的宫女服侍，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纪，身高大约五尺左右（注②），体态略显丰腴，虽然已看出有些年纪但容貌却很温婉清秀，偏偏眉宇间透露着精明，看上去还带着些普通女子没有的英姿飒爽的气质。此女子不是万贞儿还是谁？
“贞儿姐姐！”女子正焦躁中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传来，急忙迎出门去，拉着急急忙忙跑来的小太监，焦急问道：“怎么样，太子殿下回来没有，可有说了什么？”
“贞儿姐姐，您可快准备着哄哄太子殿下吧！自打太子从武英殿那边出来，一路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奴才们跟着半步不敢靠近，看样子太子殿下是在陛下那边……”小太监喘着粗气，急急说道。
“好的，梁芳你先下去歇着吧，我晓得了，今日辛苦你了。”说罢从袖口里拿出一点散碎银钱塞到小太监手中。
“贞儿姐姐这是折煞奴才了，能为贞儿姐姐跑腿儿那是奴才福分，哪里还敢收姐姐的好处！”梁芳缩着手不敢去接。
“梁芳，让你拿着就拿着！姐姐天天在这文华殿不如你走动方便，以后仰仗你的地方还多得是，你收着姐姐也好放心，你若是不收那姐姐以后可要找别人了。”
“别别！那奴才就斗胆收下了，以后贞儿姐姐但凡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才，奴才自当尽心竭力。”说罢接过钱藏在袖中，拢着手笑得一脸谄媚。
“你先去吧，，太子殿下估计时辰也快回来了。”万贞儿说罢推了梁芳先出去，拿过一个准备送给太子还未完工的荷包慢慢绣了起来。
“全都给本宫退下！”门口传来太子不悦的声音以及太监宫女们唯唯应诺的声音，万贞儿故作轻松地缓缓起身，回头正看到太子迈过门槛走进来，万贞儿便放下手中荷包，倒了一杯茶转身迎着太子送上去。
看着太子略带阴郁的神情，万贞儿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偷瞄了太子几眼，这些小神态全都落在了秦见濬眼中，以为自己的情绪惊到了万贞儿，怕她担心，秦见濬渐渐按捺住心中的不悦。“太子殿下心情不好不想有人在，那贞儿先告退了守在门口，太子殿下有吩咐就喊贞儿。”说着准备躬身告退。
“贞儿别走！”秦见濬连忙拉住万贞儿顺势搂住她的腰身，整个靠在她的身上，仿佛是想从她身上汲取一点温暖和安慰。万贞儿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这些年她早就把秦见濬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不论什么情况，没有拿捏不住的时候。万贞儿自然又温柔地拥着秦见濬，一只手轻柔地拍抚着秦见濬的背，秦见濬便在这样安谧的拥抱中渐渐舒缓了心中的郁结。
“贞儿知道，太子殿下必是因为陛下要选太子妃的事不悦”秦见濬闷闷地应了一声，万贞儿接着说，“太子殿下的年纪的确该册立太子妃稳固储君之位了。”
“贞儿，我想让父皇立你为太子妃的。”秦见濬说着，在万贞儿怀里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依旧紧紧抱着她。
“太子殿下对贞儿的好，贞儿今生今世永不相负。只是殿下，贞儿自知身份卑微而且已是人老珠黄了，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太子殿下偶尔能记得贞儿就好……”她的声音娇媚还带着丝丝委屈和隐忍，秦见濬更是心疼怜惜。
“贞儿，你信我，我不会负你的！这些年没有你便没有我，若是没有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在这阴冷寂寥的紫禁城活下去。我发誓一定要给你一个尊贵的名分，以后我们的孩子会是最尊贵最幸福的孩子，我会把普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给你们。”秦见濬握着万贞儿的手，坚定的说道。听着他的话，万贞儿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和温柔，这么多年的付出终究是有回报的，她仿佛看到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太子一步步走上至高的皇座，身边牵着共享万民朝拜的女子，正是自己——万贞儿！
“可是父皇不准我娶你，还威胁我，再敢反抗就杀了你……贞儿我好怕失去你……”秦见濬喃喃着，却仿佛一盆凉水，将万贞儿冲进了冰冷彻骨的深海。在秦见濬看不到的角度，万贞儿抿着好看的唇，默默念道：“只要皇上还在一天，太子终究是太子，我万贞儿也不过一个卑微的小宫女。”
可是，如果，皇上不在了呢？
“梁芳，皇上的病怎么样了？”
“贞儿姐姐，奴才从太医院打听过了，皇上的病在冬天就厉害一些，熬过冬天等天气回暖了就会渐渐好些。”
“冬天还长着呢！若是等不到回暖也是很正常的。”
“姐姐，按皇上的身体状况，左右也就这两年了，您何必……”
“梁芳，你若是怕了，我也不为难你，我这也是为了太子殿下打算。”
“姐姐，奴才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您的吩咐，奴才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去吧！事成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奴才就先谢过姐姐了！”
天顺八年正月。
乙卯日，秦祁铎病重。
己未日，皇太子秦见濬在文华殿摄政。
庚午日，帝崩。
乙亥日，皇太子秦见濬继位。
秦祁铎作为王朝的第六任和第八任皇帝（注①），前后两次在位22年，天顺八年病逝后，庙号英宗，谥曰法天立道仁明诚敬昭文宪武至德广孝睿皇帝。葬于明十三陵之裕陵。秦见濬登基后，尊英宗皇后钱氏为慈懿皇太后，尊生母贵妃周氏为皇太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英宗病逝 太子登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