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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智公子斡旋女儿国 慧萍儿胆大问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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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月氏,出大宛,渡西海,停舟靠岸,便是女儿国。
公子泓一行只得轿童四个,以及雷炎生,雨师萍二人。公子泓座下风雨雷电,是其左膀右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分别是鹿如风,雨师萍,雷炎生和欧阳列缺。这雷炎生身长九尺,一头红发,怒发冲冠,腰插雷公鞭,不怒自威。他发色奇异,引得旁人不住回头观望。但显然他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在意。
雨诗萍身材娇小,娉娉婷婷,一张小脸莹白如玉,双目秋波连慧,湛湛有神,却不做女儿打扮,反而头戴方巾,身着深衣。虽做男子打扮,但难掩其娇俏如晓露芙蓉,春花出绽。谁都想不到如此美人,却是个用毒用药的高手。杀人救人都在她一念之间。
一下船便见码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一眼望去,各国宝船无数。装货的,卸货的,运货的,排着队有条不紊地进行。粮油米面,绫罗绸缎,矿产玉石,万金良药,奇珍异兽,古玩器皿,无所不有无所不卖。女儿国虽然地幅不大,但物产丰富,人民勤劳,故各国都爱和他做买卖,又兼之民风不同,尤为长袖善舞。这等功力并不是君子、智佳能够比拟的。女儿国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那胭脂水粉。并不是女儿国没有胭脂水粉,而是该国“女子”尤爱打扮,更喜缠足。全民皆以“女子”美为荣,故本国的胭脂水粉供不应求,需要去他国购买。
眼见一队骑兵拦住了公子泓的白羽轿。那骑兵□□兽状如马,头有独角,身有虎纹,底色蜡黄,皮毛光洁。此兽名唤灌疏,能够避火,日行千里,跋山涉水如履平地。此兽若贩至朝云国,可值千金。灌疏的鬃毛和长尾经过精心修剪,只有腿上的毛并不修剪,一任生长,行动起来如踏流云。马上皆是明眸皓齿的双十少女,穿着月白的骑马装,带着同色官帽,英姿飒爽,帅气逼人。
雷炎生一看就忍不住鼻子喷气,说道:“跟着公子游历了那么多国家,就数女儿国让人心烦。你看那马儿被倒持成这样,如何上阵打仗,到底是娘儿们,只知道花花把式,中看不中用。”
雨师萍很是不以为然:“我看这女儿国挺好。马也帅,人更美。本来这里就是性别颠倒。怎么?你就这么看不惯女儿当家作主。”
雷炎生正要回嘴,便听到为首女子恭敬地问道:“来者可是公子泓。”
雷炎生忙答道:“正是公子泓座下。”
那女子说道:“这位小女子,不待字闺中,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我女儿国民恪守道德,不和闺中女子攀谈,以免污其名节。让旁边这位公子说话。”说着用手指了指雨师萍。
雷炎生知道对方一定是听到了自己的言论才刻意报复,女儿国常有商船往来,他们又怎会不知别国风俗。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嘟嘟囔囔地说了句:“真是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如此小鸡肚肠。”
那为首的少女耳力颇佳,寸步不让,说道:“小女子口出不逊,应该好好把那妇德妇言抄上个三百遍。还有你那双大脚,真该好好缠缠,否则可找不到婆家了。”
雷炎生一听缠脚,婆家还了得,大声嚷道:“我一大好男儿,怎缺婆家。”此言一出,旁边雨师萍再也忍不住,笑弯了腰。雷炎生本意是讲怎需婆家,结果一时激动讲了怎缺婆家,不就变相承认自己是小女子么。顿时气的脸红如发。
公子泓叹了口气,扣了扣轿子,示意轿童下轿子。撩开轿门,跨步而出,朗声道:“在下公子泓,我的随从不懂事,这位莫怪。我此番前来面见公子甄,有要事相商,烦请带路。”
那为首的少女一见公子泓只觉得眼前一花,如此美人真乃平生仅见,就算作男装也难掩其美丽。怕也只有天下第一美人花弄影能够略胜一筹了吧。她得见美人立时没了脾气。尽管心中翻江倒海,语气却仍然平淡如常:“朝云国泱泱大国,礼仪之邦。我等小国护卫岂敢责怪,公子泓请跟随在下前往。”但她身后的少女们可没有这么好的修养,纷纷交头接耳,评头论足。
公子泓也不在意,笑了笑说:“劳烦了。”说着又复回轿中坐下。见他又掩住轿门,那马背上的少女们何其失望,但毕竟有公务在身,渐渐安静下来,跟着领队带着公子泓一行前往面见公子甄。
这一路而去,只见女儿国街道宽阔,车水马龙,楼舍重重叠叠,很是繁华。街上熙熙攘攘,无老无少,皆无胡须。虽是男装,皆为女音,身材虽有高矮,但袅袅婷婷一看便是女儿身。雨师萍不似雷炎生,初次到来,看地目不转睛,对公子泓说道:“公子,这等好地方。你怎么不早带我来。”
公子泓笑道:“怎么?萍儿想留在此地做一个翩翩佳公子么?”
雨师萍回答道:“有何不可?我且住在此地,公子有需要时,我就骑那灌疏前来,千里之地,朝发夕至。”
一旁雷炎生听得她有意留在此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雨师萍被他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问脑,喊道:“炎生大哥,你笑什么。”
雷炎生一正颜色说道:“萍儿只看到了女扮男装的飒爽,可曾想过留在此地,娶妻生子,那妻子会是何等模样。”说着将手往路边一指。
只见迎面走来两个妇人,皆缠着三寸金莲,走路一摇三晃,身姿摇曳。一头青丝梳着双环灵蛇髻,用头油搽的油光锃亮。头有珠翠,耳有金环,穿紫红流仙裙。脸孔涂得雪白,两道高挑眉,一张大红唇,再配上一脸络腮胡子。真叫人看的比吃了个苍蝇更恶心。
雨师萍一看立时大叫:“哎呦,公子,萍儿还是侍奉你左右吧。”
她小女儿情态一出,乐的公子泓和雷炎生哈哈大笑。
一时马队已停,去的却并不是公子甄的府邸,而是名满天下春亭月。
春亭月午,摇荡香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婉香。轻烟薄雾,正是少年行乐处。
无数文人墨客留下诗篇书画去赞美这举世无双的所在。因其地处女儿国,男为女,女作男,民风特异。这春亭月内豢养的七十二只雄鹤化作勾栏美人,一双玉腕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更有春亭月八艳,肤似凝脂眉似柳,樱桃小嘴细柳腰,声若莺啼,轻姿曼舞,诗书礼乐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比女人更娇媚可人,别具风情。
有诗叹曰:行摇云髻花细节,应似霓裳趁管弦。艳动舞裙深似火,悉凝歌黛欲生烟。有风纵道能回雪,无人何由忽吐莲。疑是两般心未决,雨中神女月中仙。
虽然春亭月中门大开,迎来送往。但等级分明,内有别院,这春亭月八艳更不是寻常人等可以得见的。但就算如此,好奇之人有之,列国肯千金博一笑的人更有之。是故顾客盈门,常年无衰。
而另一个此地引人入胜的理由却是因为公子甄。那闻名列国的公子甄才貌无双。女儿国国君老迈,十分倚仗与“他”,军国大事,无一不询问“他”的意见。而这公子甄万般皆好,唯有一个缺点便是常年流连烟花之地,被人诟病其身不正。
当日花弄影现世,惊艳世人,凡见过本尊面容的皆奉其为天下第一。无数公子富商纷纷抢着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争斗之激烈,不亚于争储。公子甄凭借才情和绝世容光力拔头筹,引得无数人艳羡。本来此事到此就算了,至多是场风流韵事。谁知那公子甄,二话不说将花弄影作为自己的禁脔,金屋藏娇于春亭月醉月楼。一时美人颜色再也不为外人所见。为此不知被政敌借故弹劾了多少回,天下人皆知公子甄醉心于权势,但独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
至此,春亭月被捧的天上有地下无,声势浩大,远胜君子国的万艳一窟。
雷炎生一看匾额,怒道:“怎么可以带公子来这种地方。你且告诉公子甄,我们去他府邸等。”
那少女见他如此无礼,不免愠怒,语气也冷淡了几分,她看都不看雷炎生,只对公子泓的轿子行礼:“我家公子家教甚严,就算我等万般恼怒,也不敢怠慢了公子。并不是有意带公子前往此地以示羞辱。而是公子此番前来只带了两个贴身随从,想必是不愿大张旗鼓。如若作为一国使节,我家公子必然在府邸大摆宴席,为公子接风。但如若是朋友私话,春亭月有佳人美酒相伴,想必更为适宜。”
公子泓何等玲珑剔透,话已经说到此等份上,岂有不知之理,忙道:“公子甄御下有方,我自愧不如。既然设宴在春亭月,想必今日有幸见到天下第一美人,公子甄如此盛情,我怎忍相负。烦请带路吧。”说着做了一个手势,让雷炎生无需多言。
轿童自然不便入内,公子泓以及雷炎生、雨师萍跟着那个领队一路入内。走的并不是春亭月的正门,而是从一角门入内。小领队带着他们左兜右绕,在画廊门楼间转了几转,可见“他”对此地道路甚是熟捻。一路上不时能看见男装打扮的女子搂抱着满头珠翠,浓妆艳抹的男子。女子捏着男子油腻腻的脸蛋叫着心儿肝肉,男子则娇笑着大爷长大爷短。再往里走便是一精致的小院,有样貌清秀的少年身着女装在舞台上款款而舞,脸上满是羞涩的表情,而玉凳上则坐着好几个身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女子。其中一个大胖女子少说也有一百八十斤,满手带着足金戒指,朝舞台上一个身着红纱的少年扔了一锭金元宝。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妈妈连忙推着男孩,笑道:“凤仙,今晚你就归董大爷了,还不快去谢恩。”那少年盈盈而拜,眼间垂泪,颤声道:“谢董大爷。”那董大爷一脸□□,捏了捏少年的屁股说:“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雨师萍看不下去,在一旁忍不住作呕,骂道:“你们男人真恶心。”。雷炎生也忍不住说道:“原来我们男人这么恶心啊。”
往前一绕,又一个院落。也比前面的院落要清静了许多。偶有人经过,香风扑面,弱柳扶风,惊鸿一瞥,皆是绝色。雷炎生看在眼里,气都粗了几分:“这些居然都是男人,怎么可能。”而雨师萍却叹道:“重重院落,这纸醉金迷的销金窟是要锁住多少少年梦啊。”
终于来到了一个朱漆小楼前。此地甚是清静,也闻不到那浓烈的脂粉香,更听不到外头的靡靡之音。风中似乎还有栀子花的香气。领头少女说:“我家公子吩咐,将您带到此处无需通报,您自行上楼即可。”
公子泓道一声谢,便带着雷雨二人一径上楼。
二楼门窗洞开,用以遮阳的碧根纱被风吹的随风狂舞。抬眼望去原来此楼竟是在一峭壁之上,从窗外望去便可瞧见碧海蓝天,飞鸟渔船。视野开阔,让人有一种振翅欲飞的感觉。
只见一“女子”坐在一张软榻之上,一“男子”躺在他腿上,面朝里,似在酣睡。那“女子”低着头,正含情脉脉的看着怀中人,一手执羽扇轻轻的扇着。她旁边卧着一只腓腓,依着她也自酣睡。当公子泓一行跨进房门,那腓腓立即站起身来,俯低身子,龇牙咧嘴,喉口发出呜呜声,以示警告。
那“女子”听的声响才回过神来,轻轻喝道:“白果儿,坐下。”那声音却甚为低沉,不似女音,但有种说不出的魔力,令人不禁痴迷。那腓腓一声不吭,乖乖地又卧回她身旁。
那“女子”这才抬起头来望着我们,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嘘”的动作,又指指怀里人,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她这一连串动作自己到不觉得有什么,公子泓一行三人早已呆立当场,神魂具醉。三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女子也好男子也罢的人物,一定是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人。天仙什么样谁都没见过,但三人脑中均浮现了美若天仙四个字。特别是那一笑,那带着七分歉意三分俏皮的笑,只是让人觉得得此一笑,立时死了也是甘愿。任何辞藻在这绝对的美丽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任何试图描摹她的美丽的行为都是一种亵渎。三人根本无暇关注她穿了什么衣衫,戴了什么配饰,因为三人的目光根本无法从那张惊世骇俗的脸上移开。
三人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那“女子”。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怀中人方才醒来。“女子”满目爱怜,说道:“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三人听的不免吃醋,总觉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才好。
只听得一清脆女音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况且我枕与你膝上,怕你累了,还是起来吧。”说着摸了摸“女子”脸颊。“女子”颊染酡红,更是明艳不可方物。其他两人也就罢了,雨师萍不禁心生妒忌,倒要看看,是何等的“男子”能够得到佳人垂青。
那“男子”转过身来,雨师萍不禁一声惊呼,只见她面莹如玉,眼澄如水,一张脸方中带圆,三分英气,三分豪态,三分冷冽,十分美艳。她穿着墨紫绸扇,带着金冠,上面坠着的东珠足有指节大。她抬手从“女子”手中接过扇子,那握着扇子的手柔滑白腻,倒比那灵犀角的扇骨还有白上几分。雍容华贵,端严之致,令人不禁站直身姿,不敢逼视。
雨师萍心中叹道:“天下之大也只有公子甄方才配的上这天下第一美人,无怪她虽为女子却能和公子比肩,成为四大公子之一,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想着忙做了个揖,抱歉道:“小女一时失态,望公子甄勿怪。”
公子甄摆摆手,说道“无妨。小睡片刻没想倒是误了时辰,是我失礼在先。公子泓,随意坐,小柔,看茶。”看样子花弄影是“女子”的风月之名,公子甄叫的是他的小名。
花弄影嗯了一声,便离去准备茶点。那腓腓见主人起身,忙挨过去示好。拿头拱着公子甄的小腿。公子甄弯下身来好一阵揉搓腓腓下颚的皮毛。腓腓咕噜声不绝,方才摇头晃尾的追随花弄影而去。
公子泓找了与公子甄相对的位子坐下,雷炎生、雨师萍不敢造次,侍立在他身后。这时,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身着女装敲门入内,放下茶盏和干果蜜饯。蜜饯分别是青梅、圆肉、橘饼、瓜条。干果分别是松子,腰果,核桃蘸子,糖杏仁儿。都装在白瓷小盏里,排放整齐,很是好看。码放完毕,起身对公子甄道:“花姐姐说主子有要事相谈,她不便打扰,便遣奴婢来送茶。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公子甄点点头说道:“宫里还有要务,我谈完便要入宫面圣,就不予她道别了。和她说我会过来用晚饭。让吴妈妈做就好,切莫自己下厨,被烟火熏着就不好了。”
那少年头也不抬,只低声说道:“诺。”便起身离去。
知那花弄影不再见客,雷雨二人好生失望,但也知正事要紧,当即收拾心情肃穆而立。
公子甄指着茶点说:“公子泓,此粗茶虽不如朝云的龙井,但也可入口。请用。”
公子泓手中握着点犀礄,只见那茶色青黄明亮,一闻除了茶香沁人心脾外,更有桃、李、杏、橘、柿五果香,又有桂、梅、辛夷、玉兰、玫瑰五花香,入口凉甜,鲜爽生津。公子泓微微一笑说道:“公子甄的吃穿用度无一处不精致,列国皆晓。这茶又岂是龙井之类的凡品可比。想必这茶树培植不易,没有百年而不可得,收集朱草上凝结的露水,再用熏草烹熟来泡茶。公子甄当真是以诚待我。”
公子甄哈哈大笑:“高山流水觅知音,此等风味难道要与满嘴虚言的公子皓和垂垂老矣的公子倓共同欣赏么?”说着撑开了手中折扇摇了摇。他手中折扇来历可不小,为奇肱国千机鸟的师傅鬼天工所制。鬼天宫一生有两大得意之作,摩罗扇和冷玉銃。此扇以灵犀角为骨,比翼鸟羽为面,情丝为系。至于这扇子有何妙用却不得而知,但既然能握在公子甄手中,想必是有大神通的。
公子泓听他如此回答,便道:“既然皓,倓二人不为公子甄所喜。想必合围之事,女儿国也不会搅入这趟浑水。”
公子甄摆摆手说道:“此言差异,品茗是一回事,国事又是另一回事,怎可相提并论。况且你朝云国四处掠夺玉膏,惹得列国皆怨。这每年五担玉膏,对我女儿国来说并非易事。”说到此处,他目光炯炯,直逼公子泓。
公子泓目光清冽并无一丝畏缩,答道:“我皇兄确实考虑欠奉,我在此许诺,只要女儿国不出兵,从明年开始,再也不需要进贡玉膏。”
公子甄看着他并不说话,好一阵,才仿佛像听见什么天大笑话似的说道:“我不是听错了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公子泓你可是一个富贵闲人,手无兵权,身无职务。你凭什么做此承诺。”
如此直接了当的讥讽不免让人下不来台,但公子泓却并不恼怒,只是淡淡地说道:“成王败寇皆在一夕之间,昨日没有的不代表明日不会有,今日拥有的也不代表明日不会失去。
智佳、君子暗中支持犬封,除了财物,并不舍得一兵一卒,却游说你女儿国出钱出力,去行合围的可笑之举,足见其心。你女儿国悬居西海,与朝云跨海相望,如何合围。哪怕你女儿国只是支持钱粮,战争一起,这无底黑洞又怎会轻易被填满。
再者,我朝云与犬封相斗千年,犬封何曾战胜过我朝云一次。倘若犬封真趁王位更迭之时乘虚而入。我朝云幅员千万里,人口百万,他犬封区区弹丸之地,青虫又怎能一口吞下公鸡。待到新君入主,朝纲渐稳,必定全力反扑。到时候君子、智佳割地赔偿,你女儿国要付出的可远远不止那五担玉膏。”
公子甄听罢,将扇子一合,人往前倾,辞严利色道:“此时是你朝云有求于我女儿国,不是我女儿国求人办事。君子、智佳盛意拳拳,非你朝云可比。”说到此处又靠回椅背,撑开扇子扇了扇。
公子泓答道:“他们能给的我朝云岂会给不了。我可加多一倍之数。免除女儿国货物的关税,再加百担荣宝斋的胭脂。虚伪君子和机关算尽对你的承诺是否能兑现你我心中有数,你若信我,最多损失五担玉膏,而你得到的将会是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我公子泓在此承诺,朝云国永不负女儿国。”
公子甄将扇子打开合上,打开又合上,只是不言语。雷炎生站在公子泓身后焦急不已,心想:“这个娘儿们怎么想这么久。”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公子甄扇子开合的声音,雷炎生只觉得快要被这种气氛激到爆炸了。公子甄将扇子一合,啪的一声,对公子泓说道:“甄在这里祝公子泓心想事成。”
公子泓又微微一笑,如初春光照下的新芽:“承你吉言。合作愉快。告辞。”说着起身,准备踏步而去。
公子甄说道:“再叙,不送。”
直出了春亭月,雷炎生才长吁一口气,说道:“刚才可是紧张死我了,生怕她不答应呢。”
雨师萍在旁边笑道:“炎生大哥真傻,她岂会不答应。她不松口只是为了要个更好的价码罢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到的时候她在睡觉吧?”
雷炎生看向公子泓,公子泓摇摇头。雷炎生好不懊恼,说道:“你们俩都心中有数,也不早点告诉我,急死我了。”
雨师萍笑道:“炎生大哥若能将练鞭的时间分出千分之一练脑,下次就不会干着急了。”
雷炎生怒目圆睁,喝到:“你个小丫头片子,越来越没规矩了,都是公子惯的。瞧我今天不收拾你。”说着扬鞭便打。雨师萍全无惧意,逃向公子泓身后,大叫着:“公子你看看,炎生哥这是要杀人了。”
雷炎生哪里舍得打妹妹一般的雨师萍,被她这么一说举着的鞭子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公子泓也笑了,说:“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你。贫嘴贫舌的。”雷炎生一听得令,追着雨师萍满街乱跑,两人追追打打,笑声不绝。
此时此刻,公子泓心中大石方才放下。他虽然知道公子甄的为人,但到底是女人心海底针,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结果如何。
公子泓一行并没有立即启程回国,而是下榻在了女儿国最大的客栈,天涯海阁。
是夜,雨师萍拿着一叠豆腐皮包子送去给公子泓当宵夜。她敲门后,款步入内,见公子泓正在读书,却是一卷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孟子》。
雨师萍笑道:“公子好兴致,大半夜的到是看起了孔孟之道了。”
公子泓嘿嘿一笑,说道:“萍儿,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何解?”
雨师萍伶牙俐齿,心思机敏,这种小问题怎会考倒她,便道:“舍鱼而取熊掌也。”
公子泓点点头:“那何为鱼,何为熊掌?”
雨师萍故作娇嗔:“公子心中怕是早有答案,却来刁难萍儿。”
公子泓叹了口气说道:“有时我真的分不清什么是鱼什么是熊掌。”
雨师萍知道公子话里有话,便不再搭话。只是垂手而立,等他理清思绪。但显然公子泓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很快抬起头来,问道:“我的口信带给紫桐小姐了吧。”
雨师萍答道:“如风大哥的飞鸽传书刚到,说是已经当面传达给了紫桐小姐。”
公子泓点点头:“依她的性子,必定能说服青云加入到我的计划中。”
雨师萍抿了抿嘴唇,又刻意绷直,公子泓知她每次踌躇,都会如此,此时必定心中有话,却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便问:“萍儿,有什么话就说吧。”
雨师萍行了一个大礼,才直起身来说道:“那公子先恕萍儿不敬之罪。”
公子泓微笑地说道:“萍儿什么时候也如此懂规矩了。起来,起来,我自当恕你无罪。”
雨师萍抬起脸,双目直视着公子泓,似想从他的目光中寻找答案,问道:“萍儿想知道公子此次大胆行事是为全兄弟之义,还是为尽儿女之情?”
公子泓一听,面不改色,只是问道:“为义如何,为情又如何?”
雨师萍不卑不亢地说:“为义,当今为谋夺王位,害你断肢难续。他不仁在先。如今病入膏肓,是作茧自缚。为情,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不值得。”
公子泓竟笑了起来,说道:“这话也只有萍儿你才会和我说,足见你对我的关心。可是,我既不为情也不为义。我为我自己,我更为齐州的百姓能够得享太平。我自己的国家就算再千疮百孔我也会坦然接受,惟命是从的花团锦簇再美丽也必有一日凋敝无踪。他以玉膏为饵引诱各贵族门阀支持,不断地挑起战争。昨日伐犬封,今日侵智佳,天下人心惶惶。我朝云表面国力强盛,四邻年年来朝,实则国库空虚,士兵疲乏不堪。四邻更是深怀恨意,此次君子、智佳、犬封的合作便可一叶知秋。我就不信他意在一统,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阴谋。如今,千年过后诸神俱灭,人乃万物之灵,合该掌握自己的命运,怎能受人摆布。”公子泓说的慷慨激昂,说到最后几句简直振聋发聩。
雨师萍小脸儿一白,忙躬身道:“是萍儿夏虫语冰,公子志在天下,心怀百姓。萍儿必当辅佐公子成就大业。”
公子泓摆摆手:“你不必如此,你们四个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如家人朋友,实在无需如此忌讳。”可在心中,泓不禁问自己:“大义身后可有私情?”一时竟给不出答案。公子泓又想道:“我是太贪心了么。”旋即又摇摇头,像告诫自己一般:“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罢了。”
雨师萍见公子泓突然沉默,更觉自己过于唐突,赶紧将收到的好消息告诉公子泓:“公子,列缺说不周山下寒暑水边的瑶光丹木终于结出五色果了。”
“真的?”饶是温和有礼如公子泓,也禁不住一跃而起,脸上满是欣喜的神色。他一把抓着雨师萍的手,说道:“苍天不负我,我苦等多年,竟然真的开花结果。快,快让炎生也去寒暑水边守着。别让旁人夺了去。”
喜上眉梢让公子泓隽秀都丽的面容光彩照人,雨师萍看着他一时有些失神。倒是公子泓先反应过来了,忙到:“对不起啊,萍儿,捏痛你了吧。我太失态了。”
雨师萍哪里是因为被抓痛了手而失神,不免脸红,忙道:“没有,萍儿是想你身边不能只有我一个护卫,还是等如风大哥回来后再让炎生大哥前去相助列缺吧。”
公子泓连连摇头:“机不可失。此时结果是苍天对我的一个指示。是我重振旗鼓的前提,不容有失。让如风也即可启程。”
雨师萍见他执意如此,只好应下:“我这就去告诉炎生大哥。并通知如风大哥尽快赶过来。”
公子泓看着她认真的说:“如今找到了五色果,又有你们四个,天下之大,我姬泓哪里都去的。”
雨师萍看这他一扫颓唐,意气风发的样子很是欣喜,行礼后便退下。她走后公子泓才叹了口气道:“可就算我日后真的固有天下,你怕是再也不会与我同饮一杯水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