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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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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开了换班高峰期,更衣室里没几个人,盛骁独享了偌大的淋浴间。
负一层的水压大,水流冲击力感人,他背靠着瓷砖墙面,将喷头转向自己开足了水尽情冲洗,什么去派出所走一圈的晦气、接受口头批评的处罚,统统被水冲走。
淋浴间门口有个半身镜,常常被水汽蒙住脸,于是PA在旁边挂了一把玻璃刮。盛骁洗完澡顺手拿起来刮了一道,白蒙蒙的镜面顿时被刮出一片开天辟地般的清晰,映出满室白雾之中他紧实美好的躯体。
空气中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了上来,很快又有蒙住镜面的趋势,但刚才那依稀的一眼让盛骁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他忙又刮了两下玻璃,偏过头对着镜子一照……果然!
沈俊彬下口的位置偏高,咬在他衬衣领的上方,当时照洗手间的镜子看着像个小草莓他还觉得挺香艳,现在被热水冲了半个小时,俨然已经变成了一颗暗红色的大枣。
沈俊彬这是吸断了他多少毛细血管啊?
这痕迹无异于一个暧昧的符号,仿佛有那么一人情到深处难以自持,将这里的一块皮肤当做佳肴来反复吸噬,恨不得给对方打上自己的烙印。
哪个成年人还不明白这么点儿事?
看到这个痕迹,别人完全可以想象出一个人埋在他脖颈间乱啃的场面,这等于宣告天下:他这一两天之内曾刚刚和什么人疯狂过!
到那时候,谁会在意他究竟是只“被疯狂”了这么一处,还是衣冠楚楚之下情爱痕迹遍布?
听到有人趿拉着拖鞋朝淋浴间走,盛骁手忙脚乱地拿毛巾像颈托一样把脖子缠了起来。
沈俊彬是故意的吗?
这要被人看见,他的清白就毁了!
男人的清白,绝不是一句玩笑。
酒店业是一个劳动力高度密集的行业,虽然大堂、走廊无不看起来空荡宽旷,但其实任一部门任一班次都能从客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松松拉出几十个人来。男男女女挤在一起工作,行为检点尤为重要。
不但彼此之间不能恋爱,最好连友情也是浮于工作表面的,点到为止即可。操作标准已经把一切程序规定、量化好了,不需要员工和谁谈得来、关系特别好才能开展,两个人交往过密反而会影响尽责。
身为酒店经理人,务必随时保持专业、专注的形象,至于私生活——酒店当然无权干涉员工谈婚论嫁,但在实际工作中一个人一旦表现得不够专注,身上属于外界——诸如家庭、婚姻、子女的味道过重,那么他在某一个时间段之内的上升空间就到头了。
管理公司外派的总监们大多四五十岁,几乎都有家庭子女,逢周末家属偶尔会来历城探望。即便总监们住的是单间,也绝不会让家属进入酒店,而是选择到历城的其他酒店另开住处。若是总监哪个周末跨省回家,一定会走得悄无声息,甚至让不直接接触他的人感觉不到他曾经离店,为的就是避免沾染“丈夫”、“妻子”、“为人父母”这些具有感情色丨彩的符号。
以盛骁这样的职位、这样的年纪,尤其再加上他的外形条件,如果他脖子上带有一个标志着“可近可亲”、“可吸可咬”,近乎发情证据的东西,旁人看了难免心想:哦,有人对他这么做;哦,原来还可以对他这么做。
领导还能放心让别人和他一起工作吗?
他不乱来,其他人的心已经被搅乱了,他要是想乱来,全店上下哪有他乱不到的地方?
盛骁打开毛巾,遮遮掩掩地又照了照镜子。在白毛巾的对比之下,那一块淤血更加鲜明。
他赶紧捂回去,差点用毛巾勒死自己。
当年看到沈俊彬的床位上躺了个胖子,盛骁心中五味陈杂,其中有一味叫做“心有余悸”。说不担心东窗事发是假的,与可以培养、训练出来的能力相比,百翔更看重管理人员的道德品质,沈俊彬一旦后悔,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向学校举报,他十有八、九在劫难逃,运气和努力皆要付之东流。
毕竟他是致使别人受到伤害的那一方。
从那之后,他这些年别说谈朋友了,压根儿连其他男男女女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今天沈俊彬公然在他脖子上来这么一下,岂不是砸了他私生活清白的牌子?
盛骁捂了一会儿,毛巾渐渐凉了,他趁更衣室没人时匆匆穿上衣服。
幸好他是要下班离店,能戴条围巾出门,否则这样上岗,哪怕贴块膏药也是欲盖弥彰。
他恍惚忆起昨晚西餐厅的初见。他昨天没看错,沈俊彬的眼里确实装着不便说出口的话,他只是没看太清楚。这再一回想,那似乎不像是想靠他关系在明泉站稳脚跟的眼神,难道是……要拿刀叉拆吃了他?
盛骁把围巾在脖子上缠了个圈,再一次思考起昨晚巡视园林时没想完的问题:沈俊彬为什么这么年轻当上副总监,他现在是不是还在考核期?
百翔系统内的经理人通过考试后有一年的试用期,其后是三年的考核期。盛骁虽是破格提拔上来的,名字也不在系统内,但他的职位至关重要,马虎不得,所以也要接受考核。
原本明泉的管理人员中只有他一人处于考核期,其他全是正式职,现在多了一个沈俊彬——百翔的考核调查员面谈时最喜欢把两个人比来比去: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那这一个呢?他俩谁看起来比较好一些?谁对工作更尽责?谁看起来更专业?谁更受客户好评?
比着比着,便把别人原本不想说的话给套出来了。
一般来说,如果考核分数太低,不是要降级就是要收拾东西走人,正是这种残酷的规则才能磨砺出精英的队伍。
厚了此就难免薄了彼,两人之间你死我活啊。
沈俊彬在会议室里的发言说好听点是明言直谏,说不好听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难道初到一个地方,告诉别人“我不是省油的灯”,是一件让自己面上有光、让别人心里舒服的事儿吗?其他总监听了未必没有计较,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那人刚到历城还不满一天,连面子都不要,迫不及待地锋芒毕露,是为了给素不相识的小厨师和吧台值班正名、争气?还是为了抓住机会给他难堪、把他挤走?
至于脖子上这个,任盛骁回去冰敷、热敷,还是上香、跳大神,夜休的一天之内难保能不能消得下去。
他才刚接受完口头批评,回去休息一天就带回来这么疯狂的印记,哪里有一点儿自我检讨的意思?
沈俊彬在洗手间里的那一出是想揩点油调剂生活,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准备痛下黑手鸠占鹊巢,盛骁无从知晓。
但沈俊彬怎么当上的总监、他在不在三年考核期内却是有据可考的。
答案就在人力部。
系统内调动的流程是履历比人先行,代管店增加管理人员更需要先经过业主方的同意。明泉董事会既然肯出一笔数额不菲的薪金聘请这位餐饮总监加入,说明他的履历早已经过董事们的认可。
从人力部电脑里调出沈俊彬的资料是几秒钟的事,可难就难在工资和履历都是保密的。
盛骁把自己吹得蓬蓬的,喷得格外香,打后勤小楼的窗户根儿瞅了一眼,人力老总不在,人力办的屋里只坐了一个文员,天赐良机。
管工资和管保险的小妹们他都打过交道,剩下这个极有可能就是管档案的。
“噔噔。”盛骁敲了两下玻璃,趁着女孩转头张望时反从正门绕了进去,一张口,亲昵地喊:“小姑娘。”
文员起身问好:“你好,盛经理。”
“坐。”盛骁笑着拉了张椅子,不见外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餐饮部新调来一位副总监,你知道吗?”
女孩点头:“知道的。”
盛骁一挑眉,好奇问:“他的履历到你们这儿了吗?”
女孩略一犹疑,还是回答了:“沈总来报到之前,履历就到了。”
盛骁打了个响指:“拿来我看看。”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请人帮他递一件平常的东西,随之附送的感谢笑容温柔得能溺死人。
人力办的女孩浸在其中懵头懵脑地享受了一小会儿,眨眨眼:“盛经理,请您出示调阅单,我可以为您调出批准调阅范围里的内容。”
盛骁笑了,站起身来抬了一条长腿,痞里痞气地坐到她桌子的一个角上:“我就看一下履历,又不是看档案。”
“履历也是人事档案的一部分啊。”事关饭碗,文员不敢马虎,“总监履历属于酒店机密文件,没有总经理签字同意的调阅单,我可不敢打开。”
盛骁脑海中有一个字一闪而过,他觉得这小姑娘可能姓“方”。因为她一抬下巴,整个儿就像一把四四方方的大锁,锁在电脑屏幕的面前。
他伸出一根手指:“看一眼。”
要拒绝这样一个男人提出的要求,无疑违背任何一个审美没有湮灭的人的本心,女孩连续摇了摇头来坚定自己的信念:“没有调阅单,一眼也不能看。”
盛骁咂了一下嘴,怪她见外,抖了抖风衣道:“我又不是来查程序的。你看,我都下班了。”
听了这话,“小方”拿出一个越发礼貌且标准的笑容:“盛经理,您是来查程序的也不要紧。”
“我不打印,不拿走,也不跟别人说你给我看过。”盛骁弓下腰再次小声强调,“只看一眼就成了。”
“小方”抬起脸,紧抿着嘴摇摇头。
盛骁:“……”
不是美男计失效,而是人家的岗位职责就在正对面的墙上贴着。
盛骁知道继续请求多半也是无效,来硬的更是不明智。
“好,干得好!”他一扬眉换上赞许的神情,欣慰得滴水不漏,“就得这样。”
盛骁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
周围和他一道等车的小姑娘们脸上写满了欣喜,即便早已知道正在等候的是几路车,也有意无意地离他近了一点儿,像是想过去看一看站牌。
一时间,悠悠吹过站台的风都是粉红色的。
盛骁出神地想着心事。
他越想越蹊跷,沈俊彬才多大啊?难道早晨他进局子做笔录的时候错过了什么介绍?
为什么所有人对于来了这么年轻的一位总监都一点儿不感到奇怪呢?
公交车久等不来,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异于寻常的汽车马达声。
他们等车的这一站就叫“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站”,身后不远处便是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一个地下停车场出入口。发动机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内来回混响、放大,最后传出由远及近不甘寂寞的“呜嗡——”
那辆车从坡道口拐出,刚露了个车头,盛骁突然有一种预感。
他的预感很快成真。
银灰色的跑车在酒店门口略一迟疑,随后利落地调了个头开向公交站台,不偏不倚,就停在了盛骁面前。
“盛经理!”驾驶室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么朴素,等公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