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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相思阁 ...

  •   华灯初上,四方城的夜晚光影斑斓。
      满城璀璨的中央,是西街的凤仪楼。
      城里并非只有这一家青楼艺馆,但凤仪楼的锋芒,无人敢撄,只因凤仪楼的当家,是那钱倾天下的李致。
      钱多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与皇城军政机要有密切关联,这就不得不令人忌惮了:舒息羽要做这一方之城的王,可以,李致喜欢在这里开几家楼子,也可以,前提就是二者互不冲突……知道舒息羽为什么不敢明目张胆砸李致的场子么?因为会惹大_麻烦。
      四方城藏着天大的秘密,他们两个心知肚明,可就是谁也不说破。
      舒息羽和李致,如果井水不犯河水,那四方城就依然安泰富足,是举世难得的盛世之都。
      戌时一刻,关季平踏月而来,抖抖袍子,在宗樱对面坐下。
      宗樱枕着手臂,看那道修长人影的起落,不由心倦,合眼轻道:“你都娶妻了,过得可真是安逸。”
      他不说话,抬手间有玉盏玉瓶磕碰的声音。
      酒水斟酿,醇香萦绕。
      “凤仪楼的酒,容易醉人,关兄当真要喝?”
      “我头一回发现,你是个这么招人讨厌的家伙!”
      “是么。”
      有冷凉的酒水溅到了宗樱的面颊上,她微微睁眼,看到关季平擎着一盏酒,笔直地伸着臂,挺不痛快地皱眉,另一手撑着几案起身,正居高临下瞧着她:“你不是约我来喝酒的吗?喝啊!”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些兰花,是从哪里来的?”
      关季平不说话,别过脸去,手慢慢垂下了。
      宗樱眼睫颤了颤:“孤心山?孤心山……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想自己回去。”
      关季平嗫嚅,泄气一般地跌坐着:“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该怎么回去了,那些寒兰,是我从别的地方挖来的。”
      离开孤心山的时候,他十五岁,那样知事的年纪,竟然会忘了回家的路?只怕是这山下繁华迷了他的眼,更迷了他的心。
      宗樱胸口一疼,眼中潮意化作两行清泪落下。
      青锦绣花的木推门“哗啦”一声被人推开,一道高大稳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人一手抱着大坛的酒,一手卷着穿玛瑙珠子的发绳戏玩,只听得他朗朗笑道:“我没有来晚吧?”
      宗樱连忙拭了泪,坐起时弯弯嘴角:“是你呀,来得不晚,刚刚好。”
      李致眼神好,望着她惊疑道:“樱主眼睛红红的,是哭过了?”
      “笑话,我怎么会哭?不过是眼里落了灰尘。”宗樱笑着,一手端起了关季平斟好的酒,一手对着左手边的空席做了个“请”的姿势,“来,你坐这里,和我们一起喝酒。”
      李致反手关了门,依言在宗樱身边坐下,笑嘻嘻地拍着她的肩说:“底下人说你来了,我还不信,你这都多久不来我凤仪楼了?没想到,果真是你啊。”
      “也没什么嘛,约关兄出来喝喝酒,叙叙旧啊,培养培养感情什么的。”
      “啊?你跟关老板培养什么感情?也不怕那谁吃醋掀了聚宝斋?”
      李致乐得直捶桌子,宗樱淡定瞥他一眼,仰头将手里杯中的酒喝尽:“我跟关兄,全然是兄弟之谊。”
      关季平也一口闷下杯中美酒,英凛地将玉盏砸在桌上,冷声哼道:“掀我聚宝斋?他倒是试试,看我会不会跟他拼命!”
      “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和顺世态里难得一见的‘亡命之徒’,谁也轻易招惹不得。”李致笑了笑,拂袖击掌,唤人进来将桌上的酒撤了,又亲自动手,从别处取了新的壶盏,满满斟上带来的酒,“算你们有福,刚好我人在凤仪楼,又得了几坛绝世佳酿,来来来,都拿过杯盏……”
      关季平说:“你是个爽快人,我喜欢!”
      李致执酒回敬:“关贤弟够眼光,我也喜欢!”
      “哈哈……”
      小小的相思阁里欢声笑语乍起,其乐融融。
      端了酒盏,正想一尝李致口中所赞的绝世佳酿,几道极浅的影子从朦胧纱窗上掠过,宗樱也不及细细思量,手腕一转,酒水已经泼出——
      “呀!”
      她飞身而起,冲到关季平身后,拉开门跑出去,窗下廊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酒渍,对面屋檐上一蹲一站两个人,都是黑衣夜行装。
      蹲着的人拉下蒙面黑巾,娇丽的容颜,却神色尴尬:“樱主。”
      站着的人也拉下了巾子,英俊的一张脸,没有笑容,身姿瘦高,左手搭在小凝肩上,侧身站着,正是碧夜。
      他们身后的屋脊上,一列站着八个黑衣人,利利落落的,煞是肃穆。
      宗樱环顾看了一眼,发现左右的屋顶上都有人,数了数,不多不少,恰好二十个人。
      四方使,十六路御街吏,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又一次被召集了。
      宗樱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下舒息羽,他娘的可真能折腾。
      “碧夜,你下来,我跟你商量个事。”
      碧夜搭在小凝肩上的左手,定是小凝被酒水泼中,气力一岔下落时伸以的援手,小凝安安稳稳落在檐上,他就也松了手,但站着不动,维持着一贯的冷静姿态:“何事?”
      “你先下来。”
      “你先说。”
      宗樱郁结不舒,恼道:“带人撤了。”
      碧夜竖起食指,毫无商量地摇了摇:“没法商量,城主的命令,我们不能违抗。”
      李致走出来,背靠着栏杆,悠闲惬意地抬头,不动声色威胁道:“小兄弟,今晚要在我凤仪楼闹事是吗?可惜呀,这桩事儿算是办砸了,你已经露了脸,我记下了,识相的快走,别让我明天带着‘我的人’,上门去找你们城主讨说法。”
      他刻意地强调了“他的人”,指的不是凤仪楼的众人。
      碧夜轻蔑笑了一下:“露了脸又怎样?你怎么证明我们是城主派来的?你是证人?一面之词怎么使人相信?至于樱主,对,你不用看她了,她时常和城主闹得不快,作证也可以是诬蔑,同样没人相信。”
      李致愣住,愕然看向宗樱。
      宗樱哭笑不得:“这是我们的东方使,在外行事,除了舒息羽跟我,他就是最高领袖,没点本事,如何坐镇四方?”
      李致拳头捏得清脆作响:“你就不管管?”
      “这么嚣张,哪能不管?”宗樱抱臂而站,眯着眼睛,笑意深深地迎着清清冷的夜风开口,“碧夜,你上回喝醉酒是什么时候来着,让我好好想想,是九月初十吧?那时候你……”
      “喂,别说了!我们这就走!”
      小凝一把拉住碧夜:“你说走就走呀?城主可说了……”
      “说什么说,舒息羽是城主,樱主就不是城主了吗?”碧夜赶紧拎着小凝从屋脊翻了过去,“走走走,快撤!”
      李致被这速度惊得目瞪口呆:“樱主,你又捏着别人把柄了?”
      “这其实是一桩花好月圆的美事,如果不是因为他脸皮薄,又算得上哪门子的把柄呢。”
      “哈哈……”李致爽声大笑,伸手来拉宗樱,“你站在这儿准备乘凉么?我们酒还没喝完呢,接着去,今晚就不醉不归怎样?”
      宗樱才要应下,李致停住,目光落在她胸前,满眼疑惑:“等等,这玉坠子?”
      关季平淡扫一眼,没多上心,自己转身回坐席上去了。
      宗樱低头看看,是宁雅送的那条玉坠子,她期盼着灵验,戴在了身上,本是藏在衣服里的,不知什么时候竟露到衣裳外面来了,她连忙将玉坠子塞回去:“李兄,不是说不醉不归吗?”
      李致没有多探究,依然笑道:“对,不醉不归!”

      真不知道李致送来的酒是什么酒,馨香醇烈必是好酒,但宗樱真的很想知道那酒的名字,太厉害了,居然让她和关季平喝着喝着糊里糊涂就睡过去了。
      迷糊醒来时,宗樱正躺在一间香气弥漫的屋子里,也未掌灯,只看到重重纱帐悬在头顶,也不晓得是什么颜色,这样的格局,她一时想不起是哪个姑娘的香闺。
      浑身酸乏地翻了个身,忽然有女子娇滴滴搂着她问了一声:“醒了?”
      这个声音吓得宗樱登时清醒,倏忽爬起来远离起身之地——
      幽暗里一个曼妙的身姿慵懒地爬了起来,一双盈盈的眼睛在极淡的光线里媚态横生,她接着说了另一句话:“怎么,我很可怕?”
      宗樱盯着她盘发的那支红玉绞丝银簪,终于松下一口气,但又不免还是蹙了眉头:“你怎么来了?”
      她伸手来挽她的手臂:“许久不见,心上念你念得紧,可你又不来找我,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宗樱此时一想到这个女人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就觉得脊背发凉,还管什么她是否心念她,直接就僵笑着推开她了:“有话你坐那儿讲就行,别动手动脚的。”
      “哎呀呀,再怎么说,你我也是有过肌肤之亲……”
      宗樱极为生气地打断她:“你别胡说八道!我那是喝醉了,把你当成了别人!再说了,什么肌肤之亲啊,我只是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亲过你而已,仅此而已!”
      “唉,樱主真是好不念旧情。”
      “少来!四方城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会来?你以为我是傻子?快说实话,否则我现在就回去拟一道禁城令!”
      暗夜里传来咯咯的痴笑:“我要什么,你会不清楚?”
      所幸宗樱只是醉了,衣裳还完好穿在身上,当时就觉得如见鬼魅,冷汗涔涔涌上额头,她闻言匆匆跳下床,不管不顾直接夺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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