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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回 轻侮甥女愚蠲权职 弄局双簧智惩骄奴 ...


  •   且说庞绫得知冬荷受欺始末,气愤非常,执意要拿人来。冬荷见拦不住,也不顾四周,竟跪了下来,道:“好赖舅老爷都是长辈,这会子当正经事为我得罪人,有什么意思。”原来这众人口中所说的舅老爷正是庞绫生母孟姨娘的兄弟孟登,孟姨娘早亡,其兄弟靠着’半个主子’的亲戚情分,混了个庄头。庞绫又急又气地反问道:“他是哪一门子的舅老爷?要你如此护着?”冬荷道:“既不是,你又跟奴才动什么气呢,只叫人家笑话了去。”庞绫扶了她起来,拗不过她,才好作罢。一会儿冬荷出去了,金来只凑到庞绫跟前,不知与其细细谋说了一番什么话,她只点头。

      待又过了几日则近月底,便有佃户前来府内归账。皇室宗亲的旧例皆与其它公侯大家不一样,非一年一轮,而是月月报备。这日孟登来了,府内家仆婢女皆知他脾性,未有敢得罪的,一齐也只作没看见,专注自己的事去。

      进了花厅,冬荷正一笔笔理完上个庄头交来的禀贴帐目,孟登驻着盯了一会儿,见她毫无反应,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发挥,开口就骂道:“娼妇头子,装模作样充小姐,见我来了理也不理,你摆架子只给谁看!”冬荷听闻倒吓了一跳,她又是极不愿意生事之人,只分辨道“没看见您老人家”等语,又忙让座,又叫丫鬟上茶。哪知那孟登最是个喜欢拣柿子软捏的主,又见冬荷不言不语以为她好性便吃定。自己喜欢喝酒赌钱,又学富贵人家叫儿子去科考,没成想不是读书的料,连年不中,自己个儿不甘心,不消几年就都赔尽了。为了多捞些油水,克扣佃户,引得怨声载道,月前更是打起缴物的主意来,冬荷好意劝两句,他只骂“我如今取些又如何?便是你们主子,也是我妹子肠子里爬出来的,她也没好意思来说个不的,轮得到你们这些配小子的来理论我?”冬荷只好另派了人一笔笔收去,孟登见这是断了他的财路,又气不忿,三天两头寻茬,冬荷绕不过,只好撤了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现又唠唠叨叨只嘴里骂个不停。

      偏生金来在那边早已听见,她是个气性大的,要发作连想起日前所谋之计,只好暂且将火压了,心下早咒了他百八万遍。见小丫鬟端茶上来,她悄悄拦了,只命换了次等的茶来自己拿上去,故意笑道:“舅老爷请用茶。”孟登喝了一口,皱眉将茶杯拍在桌上,道:“这是什么东西拿来糊弄我!金来笑道:“并不知道舅老爷的习惯。”孟登道:“前的新茶呢,怎不送到我跟前来?”边说着便想往里头闯,金来道:“快别动!那是供奉主子的,总共也没多少,又要宴客又要各院派送的。您吃了,给主子吃什么?”孟登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教训起我来!”

      冬荷见事不妙,赶紧上前拦了,只道:“舅老爷别生气,小孩子家不懂事,口无遮拦的,您只大人不记小人过罢。”金来反冷笑道:“好不好的,也不是舅老爷家买来的,以为自己哪根菜,还不够呛锅的呢。”孟登气急败坏,直拿起桌子上的茶朝她俩泼去,金来见冬荷正面离得近,赶紧护了冬荷面前,便自己背上挡下一大半,转过头眼里直冒出火,咬牙切齿道:“一样都是奴才,你打的起我吗?”孟登气得上来便要捉她,冬荷忙上来拉劝,一面又叫金来道歉,孟登气极,竟直接打了冬荷一耳刮子。金来见状,紧跑出了花厅,一面哭,一面只往正屋奔去。一路上倒引得人驻足。

      此时庞绫也听到了屋外响动,金来跑到她跟前直跪下了,爬到她怀里,只哭:“姑娘救命!舅老爷要杀人了!”庞绫忙问她怎么了,她哭道:“才刚舅老爷来交账,冬荷姐姐嘱咐倒茶,正好我在跟前的,只怕半点怠慢,就没交小丫头。哪知舅老爷趁着端茶,就上了手。我一开始不搭理,他愈发动手动脚起来。我不依,他就臊了,还打了冬荷姐姐,说出好多下流话来。”一面又嚷着“不想活了”,又撞柱的,庞绫赶紧叫人拦住。

      等孟登赶到,直被庞绫捉住一顿劈头盖脸:“不要脸的老货,平日作威作福,专管生事作耗,现在连我屋子里的人都摸上了手,你想干什么?想把我这儿翻过来由你作主?”孟登先是一愣,没明白原委,直知定不是利话,气地跺脚道:“三姐儿,你何时这样坏了?教这些妖精似的玩意儿哄了去,哄得连舅舅都不认,只听她们嘴里调唆瞎掰!”一语未完,庞绫摔了茶盅,那碎瓷片只砸在孟登脚下,怒指其道:“‘三姐儿’也是你能叫的?这是谁家的规矩,主子说话,奴才搅和着中间拌嘴。亏你在这做事做老了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孟登只乱嚷叫:“什么王法?你别胡说来压派人。别说你,就是你妈,也没敢在我面前使性的!”庞绫冷笑道:“就是姨娘,也没听哪家有来要主子强的理!奴才便是奴才,主子给了你体面是赏你感恩戴德的,不是教你忘了根本。”那孟登没成想她能说出如此狠的话来,一时没了别话答对。

      趁着间隙,门外已聚集不少人来,原来是几家丁刚见了金来被辱,又是血气方刚之辈,找了孟登下辖被迫害过的佃户,又联合了平日被孟登欺侮过的婆子丫鬟,一连几十号人,一齐前来告倒了孟登。庞绫冷笑道:“这也是他们排揎你?”那孟登哪里见过这一仗势,当即吓软了脚,只磕头求饶命。庞绫全不理,只列了目无王法、勾结贪污,又仗势欺人、欲□□王府等罪,蠲其所事,叫两个家丁拖了他出去。

      金来梳洗干净出来,后头一簇丫鬟婆子拍手笑道:“阿弥陀佛!终于把这祸害送出去了。”偏那孟登还手脚不老实,又满嘴混唚,气得制伏他的家丁又喊了人来。几人拿麻绳将孟登捆了,又有其中一个从路边抄起泞土直填了他一嘴。这一闹腾,东西院子纷纷有人跑出来看,更有些毫无过节的仆妇也叫孩子拿了石头烂菜往他身上砸,有人问起怎么说法,只说是主子的意思,自己个儿指使孩子就说怕日后有个好歹,叫人捏错起,就道‘小孩子不懂事。’便罢了。愈发心安理得的落井下石起来,孟登好不狼狈,大伙又笑一回。金来冷道:“这才叫真现世了,平日能见几回这‘游街’的好戏啊。”身边众人只点头称‘是’。又佯喊道:“闹一会子就收拾干净了,这里到底是主子的家宅,可不是大街上没章没法的。”

      待热闹看够,众人散去,金来又带着几人往押解孟登处去。此事尚未完,金来又想起几日前庞绫与她商量的计策。原来那日冬荷走后,庞绫又找了金来并几人细问,待听完他们一众诉完孟登罪状,只差气了个仰倒。把其他人皆支走后只留金来一人,又说:“你姐姐说得也有道理,这事儿难办,最多打发了他,我不好太计较。可就这么不疼不痒轻松放了他,又实在可恨!”金来想了一会儿道:“姑娘既这么说,那便不止撵了他,也要大家伙儿出口气才是,如此不脏了姑娘的手,也叫那恶人实实打打知道厉害。姐姐是慈善人,哪里知道人心险恶的呢?虽不敢在姑娘面前造次,可我就是做不来姐姐那样好性,只信‘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类话罢了。”庞绫听闻这话,更高看金来一眼,原只以为她是个模样好做事爽利的丫头,未曾想还有些见识,比那些个只知道受气的木头要强。

      庞绫笑道:“好,这事便由你裁夺着办吧。”思忖了一下,复又添了一句:“只务必将那孟登及有干系者治死,再不准他兴起来,别的一概不论。”金来只应下了,当即联合平日被孟登打压之辈,说了此事,便是一呼百应。她是个有心计的,深谙“墙倒众人推”之理,又是顶顶的掐尖要强,想着在庞绫面前怎么也得表现,头几日便嘱咐下去说主子于孟登欲行清理门户之举,凡造势声讨者,一律月例加赏,这一记下去,竟没有反对的,还上赶着出主意由头,想在主子面前讨好,生怕自己落了后。此还是头一件。

      第二件则是论要彻底治死孟登之事,她也一路心里盘算着,只裁革了生计等事,怕动不了他什么根本,照样背靠着搜刮来的好处过活。行至角门处,孟登见了她,红了眼含糊骂道:“不要脸的妖精,好好的主子也教你勾引坏了,什么‘清水下杂面’的事,天不睁眼,哪里由得你调唆了去!”金来冷笑道:“我只调唆了,你敢拿我怎样?凡什么事,你还能越过主子去,呸,给你脸才有脸。”见他嘴里不干不净,又招呼家丁打他,几耳光下去,直打地孟登满嘴鲜血,牙也落了几颗。金来撑不住笑了语云“这才真是‘满地找牙’呢”。

      随后押了人往庄子上去,一众人进了孟家,几个媳妇婆子见势头不好,又见了蓬头垢面的孟登,都愣住了不敢动。金来指着孟登,也不多言语,喝命动手:“这等没王法的东西,你们还等什么,给我抄了!凡好东西,给那些好人送去,不准给他留。”家丁们一声得令,七手八脚都抢上去,兵分几路,满屋搜检,但凡见银钱好物,俱收的收,卷的卷,一顿乱翻乱掷。可怜孟家的女眷傻了眼,知道今是逃不过,只有一旁抽泣的份儿,更有那孟登的皤然老娘颤巍巍跪下一面拉金来,一面央告道:“姑娘饶命罢,那混账阿物儿再借他几个胆,也不能得罪姑娘。”金来虽行事泼辣,但也属爱憎分明,偏这回是气急了,当这屋子里的人皆是一姓的,一个鼻孔出气的白眼狼,甩了她直骂道:“理你呢,好不好轮得到你来和我对嘴对舌的。”

      之后又将屋子收了,人也叫架了出去。至于抄检来的金银细软,当即就地搭了棚子教那些穷苦佃户一一排队来领,家中多幼童者又散发了锭药等物。得了赏赐者无一不磕头谢恩,金来只嘱咐他们要好生记得主子的恩典,不可学那起泼皮无赖不知好歹,再有类似的一样不轻饶。

      再说毓府这里,闹了一天,众人也逐渐将此事抛至脑后,至于以后再有将这段事提起者,也是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更起以儆效尤之态,不在话下。

      冬荷自白日挨了打后,一直见面上郁郁,庞绫硬是亲自给她上了药,道: “还生气呢,你且放心吧,只等金来丫头回来,定让你顺气。”冬荷看了她,笑着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回来与我有什么相干?若为那个生气,我早气死百八十回了。我只气‘好心没得好报’,实心实意给你调教出人来,你没个两三天就撺掇坏了,以后这样的事我再不管了,你们自己闹腾去罢。”原冬荷也是个耳聪目明的,哪里会不知道庞绫那点心思,又深知她不是听人劝的。今见金来特跑出来,早已料到七八分,不过看穿不点穿由她们去罢。庞绫笑道:“那姑娘这是恼我呢,还是恼丫头呢?若是跟我置气,你只寻我;若是跟丫头置气,好坏她都是按我的意思,最后还得归到我这儿来。你且说罢,我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冬荷又气又笑,道:“你哪里学的来这些俏皮话?一点子没改,罢了罢了,我理论不了你的。”

      庞绫又正经道:“不过说来,好个金来丫头,确实不错。虽然骄纵了些,可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哪个不该是这样,倒衬地咱们府里那些都是蠢物了。还有孟登那咬牙难缠的老东西闹得,成日在我眼前晃,看着恶心,早想撵了他,只愁没由头,这下便好了。”冬荷叹道:“你素日能担待,况且他与别个不同,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情分,哪里就结这么大的仇了?”庞绫冷笑道:“他说的倒好听,什么哥哥妹妹的,全是放屁的话。谁不知当日我妈是他穷的吃不起饭才卖进来的,这会子见我得势,就眼红想攀高枝了,还打量我不知道呢!兄弟姐妹们一处,偏我这房这么没脸,有什么意思,是上辈子没打点阎王这辈子投胎托生在姨娘肚里。”冬荷听闻这话,便知嫡庶最是她忌讳羞言,以前有她父亲在时得其宠爱,还没在意,如今成了‘光杆司令’,越发显嫡庶的天壤之别来,心里更是不平,母家又三日两天寻衅滋事,日子久了竟一道记恨起来。也不好再劝。

      正巧这会儿金来回来,将所有事一一细细禀报了。庞绫听完笑道: “好,好,是个机灵丫头,以后留在我屋子里罢。”她心里早打算好了,此番不过再加一个考验。留这冬荷金来二人,恩威并施才是正理,自己也不孤不独了。又转而嘱咐冬荷道:“慢慢教她,是个能够出息的。”金来乃大喜,遂服侍庞绫更加用心尽力起来。再三拜谢了才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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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回 轻侮甥女愚蠲权职 弄局双簧智惩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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