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试图辞职第八十七天 ...
-
万籁俱寂，只听得庭院里惊鹿一响。
子时到了。
卧室窗户开着，晏阳倚着窗，将目光从夜幕弦月上收回，转身看向室内。在最后时限赶回的堀川国广解下背后包裹，双手捧着递给她。
简单缠上的粗糙布料被打开，形似菖蒲叶片、白如新雪的天丛云剑化身显露出来。
晏阳接过石刀：“辛苦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她驱动神火为脇差付丧神祛除妖化，等大功告成，天边弦月又向西方下沉不少。抬袖掩去唇边血色，她压着咳嗽问：“堀川君之后有什么打算？”
堀川国广沉默摇头。
“降神仪式后，不管哪一方赢，这个时空的历史修正都会成功，德川家茂恐怕还要当政好一阵子，新选组诸位的命运也会大不一样……如果不想留下来，本丸内的鹤丸先生会带着大家返回刀剑联盟，你可以一起去。”
脇差少年苦笑：“我……我还不知道。”
晏阳体贴地没有追问。
“没关系，降神仪式后还要等时空震荡平稳，大家还会停留一阵子。你要是决定了，直接来本丸就好。”
“多谢。”
堀川国广行了一礼，身影消失不见。
晏阳等他离开，挥手撤掉室内结界，准备躺回寝具，却动作一顿。
障子门无声滑开，似乎已在门外等了很久的少年静静望着她，迎着微弱月光，蓝色瞳孔仿佛深海。
“有点失眠，所以起来看了看风景。”晏阳镇定道，“我要睡了，本丸里安排了人巡逻，你不必一直守着，也去休息吧。”
大和守安定走进屋，反手拉上门。
“我不知道你在筹划什么，也没兴趣管。”
付丧神低声道：“明天就是降神仪式，我会寸步不离跟着你的。”
晏阳矢口否认：“我什么都没筹划。”
大和守安定也不反驳，眸光幽幽地凝视着她。
“你不要一个人走。”他说。
晏阳为这近似恳求的语句感到心头酸涩，借着俯身拿起枕边玉钗的动作整理了一下情绪，扬起淡淡笑容。
夜风捎来的玉兰花香比起午后少了些热烈，多了几分缱绻。她又问起赏花宴上还没揭晓谜底的问题：“之前提起的那两句诗，你猜到了吗？”
少年无视了她的询问，执着道：“你先保证，不会自己离开。”
“你要是猜到了那两句诗，我就答应你。”
玉钗在手中转了一圈，半开半合的玉兰花几乎以假乱真，晏阳伸手将玉钗递出。大和守安定焦躁起来，误以为她要退回玉钗，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腕：“你……！”
嫣红火光自两人接触的地方燃起，像是梦的虚影。神力冲击下毫无防备的少年失去了意识，倒向晏阳怀中。
付丧神身量消瘦，比起病中的她也不遑多让。她手悬在羽织上，犹豫半晌才揽住他，像拥住了一枝花、一缕风。
怔怔站了许久，晏阳扶着大和守安定躺进寝具，又仔细盖好薄被。
月亮将要彻底沉入地面，光芒黯淡，只模糊映出少年卸去冷郁后柔和的五官，她看了一会，轻声自语道：“算啦，你恐怕猜不到……还是我告诉你吧。”
细如丝的火焰盘旋在钗身上，随着她的低语阴刻出两句诗文——
【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赠君。】
指腹缓缓抚过刻满了诗句的钗身，有泪珠溅落玉兰花蕊，晏阳恍惚拂去，将玉钗放在大和守安定手中。
天亮了。
长时间的跪坐让腿部发麻，走起来踉踉跄跄的，她起身，整理好发饰与装束。绛红布料裁就的大振袖上以金线绣着太阳照耀下的山河，她拉开障子门时，晨光涌入，那些山川河海一齐被点亮，像要流动起来。
整座本丸一片静谧，阳玉影响下，付丧神们仍沉浸于酣梦中，不曾醒来。她一步步下楼，抬头望见庭院里等待的两个身影。
是鹤丸国永和三日月宗近。
两振早有准备的初代刀躲过了强制沉眠，见晏阳露面便迎了上来。
“早啊！”鹤丸国永笑眯眯地打招呼，看不到半点异色。
三日月宗近态度倒是更严肃些，眸中恒久不变的新月由于隐怒晦暗几分：“连赴死也要瞒着我等，主君未免过分了。”
晏阳沉默片刻，无奈蹙眉一笑。
她没有正面回应，看向似乎一切正常的鹤丸国永：“鹤丸先生，不必内疚。就算你没有受伤，他们照样能找到机会针对我……阳玉碎片认主的那刻，就注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鹤丸国永脸上笑容消失了，神情复杂地叹气：“……你怎么现在还想着安慰别人。”
“其实，我想了很久，反而要感谢这些日子的经历。”晏阳抿唇笑，“在遇见你们之前，我像浮萍一样，被各种各样的东西裹挟着，只会随波逐流，没有人生目标，也不会享受生活。如今危在旦夕，反而发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
人生还是那么糟糕，但她已经不是那个孤身一人的孩子了。不论她远行何方，一定会有人一直怀念着她，虽然还有许许多多没来得及做、舍不得放下的事，但，没法事事如意的才是现实啊。
停滞在那个夏天的时光流动起来，她终于学会与生活和解。
“三日月先生，您不是说过，有形之物终将消逝吗？我也不过是在今日而已。”晏阳眨眨眼，语调轻松。
三日月宗近阖眸喟叹。
“虽知事理如此，也难免被‘心’所困。”
她手抚上庭中绿叶葱茏的樱花树，笑说：“今年的樱花已经凋谢，等来年春天又会再开。时间的神奇之处正在于此。”
收回手，她对两位太刀付丧神俯身一礼。
“未来或许更糟，或许更好，但如果不坚持，什么希望都不会有。无论是谁，请不要跟来，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当年平川弥生支开所有付丧神一个人参与反源计划的心情，晏阳似乎有些明白了。
事涉三神器，最后她什么都不会留下。灵魂于神火中焚烧殆尽，连带肉.体一起化为烟尘——这是一条只能独自去走的路。
……
降神仪式除了必不可少的八咫镜化身，还需要消耗庞大灵力。
在【幕末-2856】时空里，能支撑起如此巨量灵力消耗的，只有数量同样可观的溯行军。数不清的溯行军仿佛柴薪般被投入法阵，没有一丝惨叫或挣扎，构成使人毛骨悚然的默剧。
高台祭坛上，八咫镜化身供奉于中央，晏阳垂手环视四周。祭坛上只有她一人矗立，法阵之外才是主持仪式的阴阳师们和心事重重的德川家茂，再远望，二条城与一小部分京都映入眼帘。
染着血色的灵力聚集，粘稠得仿佛液体，叫人呼吸困难。她不耐地皱眉，听着即将接近尾声的祭词估算时间。
“——恭迎天照大神降世！”主祭捧着卷轴拖长调子。
晏阳抬眸，袖中等待多时的天丛云剑化身出鞘，随着手腕翻转，刀刃直直刺入供桌，正立在八咫镜化身之前！
灵力涌动，一大半都在晏阳刻意引导下灌入天丛云剑化身中。祭坛上两大神器化身同时亮起，到底是天丛云剑抢先一步本体降临。
原本普通的石刀上，独属杀伐之主的神威漾开，将所有接近的灵力与目光绞碎。灵力浪潮中，衣袂飞扬、同时真身降临的大国主源青浦探手握刀，一挥——
灵光闪烁不定的八咫镜化身应声而裂。
阻断了神乐朝光降神途径，大国主回身抬手，看向晏阳。
“晏姬，请。”
晏阳面无表情，搭上他衣袖。
刀光一闪，裁开空间，出云城灿烂似金的日光倾泻而出，他们迈步，抛下身后的一片混乱，于天守阁站定。
源青浦复又转身返回幕末，处理紧随而至的检非违使。晏阳随意一扫，视线落在自她到来便不曾移开目光的少女身上。
天守阁外是高悬千百年的烈日，少女背光站着，眉目中含着戾气，正冷冷盯着她。
晏阳淡淡回视。
两位阳玉碎片之主互相望着，心中明悟：
你死我活的争斗，已经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第89章 试图辞职第八十七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