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试图辞职第七十四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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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伤势愈合得差不多时，距离白金台鏖战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救下他的无名打刀形态异于常人，无法进入江户城，两人只能在城外无人的荒郊栖身。
得益于堕化的妖气，他从碎刀边缘重返人世——但与此同时，也开始逐渐向溯行军的模样靠拢。同审神者的契约在不知不觉间被抹除了，然而“恢复自由”的他却仍旧在江户徘徊不去，心怀一丝微弱的希冀，等待着不知在哪一天、或许会重返此地的审神者。
无名打刀任由他滞留在此，同样不曾表现出离开的意向。
他试图探寻对方的真实身份，可惜不论怎样旁敲侧击，无名打刀都只是沉默，偶尔被逼得无可奈何了，那双隐在浪人笠下的眼睛就抬起来瞪着他。
竖状瞳孔燃着深广的蓝。
时间在他乐此不疲的试探下缓缓流逝，大约两个月后，审神者终于带着一队付丧神重返延享时代。
他在江户城外见到那束宕开的金光，妖化后敏锐数倍的感知捕捉到了熟悉的灵力——
【打刀先生！我的主人来接我了——！】
他喜不自禁，有一刹那将什么都抛之脑后，匆匆喊出这句话，便飞奔往金光降落之地。
【喂……！】
身后刚找回食物的无名打刀语气惊诧，说出了多日来的第一句话，但他不管不顾，在树枝间借力飞腾，烈风过耳，冲散所有声音。
那天的江户恰好是个阴雨天。云层染墨，倾下淅沥雨丝，一如他来的时候。
沿路分布的零散溯行军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泛着幽光的脇差下劈、上撩、前刺，几乎所向披靡，只甩下满街紫红血色。
您来接我了吗……？！
他在心中反复低语，雀跃无比，眼看就要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冲向那灵力的拥有者——
【喂——国、小子，别冒冒失失跑出去！】及时追来的无名打刀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喝。
他皱眉焦躁地转头看了一眼：【那是我……？】
“主人”二字淤塞在喉头，引起一阵窒息感。他没了声息，站在街角阴影中怔怔看着前方战斗的脇差付丧神。
……那也是一振堀川国广。
蓝眸的少年眉头紧锁，仗着动作轻灵周旋在四五个溯行军之间，一时相持不下。不远处的另一个战团中撤出一道身影，暂且逼开了敌人，拉着脇差付丧神往同伴身边退。
【别冒进，国广！】
和泉守兼定紧张的斥责像从水中沥出，传到他耳朵里，空洞而失真。
有雨滴坠下发丝，沿着他额角一路划过眼角、脸颊……他微微睁大双眸，茫然无措着，与偶然扫来的“堀川国广”对视。
少年神情肃然，扬声警告审神者：【主人，有援兵来了！】
援兵？
他恍恍惚惚的，下意识回头寻找敌人，却只在无名打刀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影子。
面色惨白，瞳孔赤红，生出了骨刺的自己。
——哪有什么敌人，他就是敌人。
这样的认识终于清晰且残酷地浮现而出，让他握刀的手开始发抖。
【……走吧。】无名打刀仍牢牢按着他的肩膀，说。
走？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收住眼泪，哽咽起来。
走去哪里？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
他后来漫无目的地流浪在延享时代时，曾算过审神者到底是什么时候向政府申请的第二振堀川国广。
付丧神自诞生，到练度足够进入延享战场，至少也需要一个月；加上时之政府审批回复的流程，恐怕得一个半月左右。
这样算来……审神者在他“战死”后不到七天，就递交了报告。
他明知道执着这些除了让自己更难受并没有别的用途，却还是走火入魔般不肯放下。
短短七天。
抹掉他所有存在，让新人取而代之。
……呵。
怨恨在一个个无眠之夜累积，带来锥心蚀骨的痛苦，如果不是无名打刀的陪伴，他恐怕等不到被妖气彻底侵蚀就要自主堕化了。
躲避人烟的流浪继续着，在他总算稍微放下了对审神者的复杂情感后，一个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那是隶属于时间溯行军一方的说客。
无名打刀似乎曾经做过什么引起溯行军方面注意的大事，导致溯行军一方孜孜不倦地寻觅着他的踪迹。
强大的阴阳师自报家门，开门见山地提出让无名打刀加入溯行军。男人列了无数好处，唯独没有说拒绝的后果。
他抱着脇差冷眼旁观，自然懂对方未竟之意。
如今连时之政府都被溯行军打得节节败退，势力遍布时空支流的他们想要对付两个自顾不暇的妖化付丧神根本易如反掌。
正在敲打刀上越发厚实的锈迹的无名打刀动作一顿，不耐烦地扔了石头。
一刀，生死立判。
阴阳师甚至没来得及喊叫，就带着满身血色倒地不起。
他后知后觉地眨眼，把出鞘到一半的脇差收回。
【接下来怎么办？他们很快会追过来的吧？】
无名打刀重新挑了一块碎石，继续敲打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刀身，任由血色渗入锈痕，过了片刻，平静道：【我就要死了。没有我，他们不会找上你的。】
【……这话一点也不好笑。】他懵了半晌，勉强一笑，【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已经有些浑浊的竖瞳瞥他一眼，又低下去，无名打刀似乎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下来。
【堕化程度太深，我快要维持不住神智了……与其作为行尸走肉苟活，不如趁现在自我了断。】
骗人的……吧？
好不容易消弭了几分的绝望感再次翻涌而出，他嘴唇开开合合，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几片枯黄落叶擦过他肩膀，坠入泥土。
已经要入秋了。
……
任凭他如何恳求拖延，分别的日子也终将来临。
无名打刀果然在妖气的影响下神智全无，变成嗜血的怪物——唯独没有依照预想发生的是……最后杀掉打刀付丧神的，是他。
他原本只想阻止无名打刀自戕，但混战进行到末尾，在对方一声急厉过一声的催逼中一时失神，脇差错手刺入心脏。
尘埃落定。
他死死握着刀柄的双手骨节泛白，紧绷的神情寸寸碎裂，拼凑不出任何喜怒，只剩空白一片。两臂缓缓松懈，他混混沌沌地俯下身，头倚住手腕。
凄厉的嘶嚎回荡在空旷孤林，惊起零星飞鸟。
无名打刀的身体开始崩解。
他吃力地伸出手，摘掉浪人笠，对着那张扭曲可怖的脸反复打量，找不出任何熟悉之处。指尖顺着冰冷的脸颊滑下，撩起遮住左耳的长发——
殷红耳钉的暗光刺入眼眸。
他脸上的空白溶解成奇异的表情，像是要笑，更像要哭。
打刀付丧神的尸体在死寂中化烟而去，那枚耳钉轻轻落在他掌心，微微的凉意。
仿佛一滴泪。
他合拢五指，将耳钉紧紧攥住，靠上心口。
【……兼先生，果然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试图辞职第七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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