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试图辞职第四十八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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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年不在出云，今后，源氏上下就拜托你了。”男性语气温和，饱含鼓励地说道。
才得到了喘.息之机的晏阳茫然了刹那，迷迷糊糊地俯身拜下，黑底金纹的长袖铺开一地，嘴唇稍动，发出的却是沉稳的男声。
“是。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蓦地一惊，她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情景，有些恍然。
——这里，是源雨道的记忆？
尝试了一下，果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她无可奈何地停住挣扎。
郑重行礼后，源雨道起身，看向对面跪坐的男人。
长发如墨，眉目清雅几可入画的青年浅笑颔首，沉吟片刻，道：“你提出的那个培育人工灵族的计划不错，不过，牢记不得损伤无辜者的性命……即使是付丧神，也绝不可随意轻贱，而要当作并肩作战的同伴看待。”
“是。我会时刻谨记这一点！”源雨道恭恭敬敬地应下，“此外，还有件事要向您禀报——虽然初代付丧神的实力强大，但无法大量制造，因此最新决定下一批削弱实力换取数量……为了充分利用起这些战力，需要招募一批‘审神者’。您觉得如何？”
青年蹙眉衡量一二，轻轻点头。
“可以。待遇和抚恤不要吝啬，人选也要小心仔细。”
“是！”
源雨道弯腰行礼。
“天津神残部最近又有反扑迹象，我回来的时间大概很少……有什么情况就要靠你先撑一阵了。”青年示意他不必如此紧张，“天丛云剑投影主持的备用大阵已经安排好了，应该足够你抵挡敌人，等到我回来。”
晏阳听见源雨道自信满满地答道：“请您放心吧，大国主。”
大国主……源青浦？
她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至今为止只存在于对话和传说中的人物，而全无半点矜骄之色的青年只是平和地笑了笑。
“源氏族长的位置不好坐……辛苦你了。”
风华正茂的源青浦半点不怯，谦虚时只见意气风发和踌躇满志。
晏阳撇了撇嘴，又有些感慨。
——果然是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
登上家主之位、接掌出云后，源雨道先是整肃风气，打压了源氏内部抬头的奢靡享乐之风，接着将时之政府的组织结构进一步精简高效化，且自现世招募了第一批能力卓越的审神者，一时间完全把溯行军及天津神们打得节节败退——无论从哪种方面来看，都是当之无愧的雄主。
晏阳冷眼旁观，实在难以想象到底为什么他日后会变成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说起来，倒是有几个使人疑惑的地方。
明明是从源雨道视角出发的记忆，可不经意间见到的这具身体的样貌却根本不是源雨道的样子，只有两三分肖似；另外，按照同鹤丸国永前来出云时了解到的情况，大国主源青浦已有近五十年未曾返回出云，那么不超过三十岁的源雨道怎么可能见过源青浦？至于性格上的南辕北辙更是不用说了……
如此困惑着，她继续翻阅着记忆。
……
一个接一个满头花白面目狰狞的老人被黑衣侍从拽着，毫不留情地自他身边拖了过去。
被折断了手脚的他们厉声怒骂：“源雨道，你别得意！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我们这样的——！！”
负手而立、颊边蓄起短须的源雨道冷哼一声，轻描淡写地命令：“拉下去，挂在内城门上枭首示众！”
年富力强的源氏家主满脸都是傲气和不屑。
“生老病死本为天数，死则死矣，我何惧之？更别说像你们这些老狗一样，为了多苟延残喘几日，做尽下贱之事——”
“再过几十年，你就知道我们到底在怕什么了。”最后一个被拖出去的家伙惨笑，字句之间皆是恶毒，“等你垂垂老矣闭目待死，而他还一丝未变仍是青年……！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不甘心啊——！”
半点没把这叫嚣放在心上的源雨道看了眼实验室内一片赤红的惨状，沉声吩咐。
“今后源氏族人若有谁再敢重启‘育灵计划’，一律格杀勿论！”
跟在他身边的男人抖着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如捣蒜：“家主放心，家主放心！”
……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当年信誓旦旦的男人绝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然而现实就是如此滑稽可笑——
当音容未改的源青浦再次返回出云，在他对面落座后，源雨道看了看青年言笑晏晏风华依旧的面容，垂眸盯住自己膝上犹如枯枝般的双手。
同在身体中的晏阳清清楚楚地见到，那双从来稳如磐石的手……发抖了。
【等你垂垂老矣闭目待死，而他还一丝未变仍是青年……！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什么叫不甘心啊——！】
多年之前被处死的族老绝望的叫喊重新响起，而这次，源氏当代家主，再也没能悠游坚决地驳斥一句【死则死矣，我何惧之？】。
……
同大国主会面后没过几年，年迈的源雨道便一病不起。
他死的那天，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自己的孙子、也是下一任源氏家主在寝殿中。
之后一连七天，天穹的太阳都隐没光彩化为残月，破例于出云大会外的时间让黑夜降临天上之城，以此向源氏历史上难得一见的雄主致哀。
新上任的家主在族人的劝慰中痛哭流涕、悲痛万分，做足一副难割难舍的孝顺模样。
——谁也不知道，就在几天前，他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
本该死去的爷爷活了下来，真正的孙子则魂归黄泉，轻易得犹如置换杯中饮料。
……
新家主相比起上一任来说温和不少，不光放开了源氏内部的享乐禁令，而且隐有鼓励族人干预时之政府甚至现世政权的意向。
千年时光下来早已人心浮动、再难重现先辈一心为公的廉洁，被放宽了限制的源氏上下迅速腐朽堕落下去，从单纯的享乐变成肆无忌惮的玩乐，再到视凡人于草芥，需要的时间不过短短十年。
而看似低调的新家主抓够了把柄，便暗中重启了封存几十年的“育灵计划”——可惜的是，在他任期内，规模不够大的实验机构总是失败失败再失败，最终也没有完成他期望的目标。
诡异地比寻常人老得更快的新家主脾气日渐阴沉，在支撑不住前召见了自己的独生子。
一切都犹如历史重现。
现在，套上第三付皮囊的他成了最新继任的源氏族长……源雨道。
——大概是违背自然规律的后果，强行塞入老朽灵魂的少年躯壳衰败得比父亲更快，到了二十余岁，就病骨支离几乎出不了寝殿。死亡悬在颈侧，逼得他日夜难安、食不下咽，濒临疯狂。
……
走马观花看遍了源雨道生平，翻出无数秘闻的晏阳震惊之余终于得以脱离记忆。黑暗里，并非由她操作的光焰彻底覆盖了目之所及的每一处，正想着大和守安定目的何在的她微微一晕，意识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伏在冰冷的地面，乏力与遗留的痛楚一时齐齐涌上，她皱眉艰难地撑起身体，散乱的鬓发彻底披散下来。头上珠花叮当落地，仿佛崩断了某根弦，引得“呛啷”一下刀出鞘声。
晏阳一下子双拳紧握，扫过周围最后盯住了提刀在手的髭切。
搜魂咒发出的暗光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赤芒。来自大和守安定的奇异火焰封锁了床榻附近的空间，使得殿内的暗桩和侍女什么都没有发觉，仍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手脚并用爬了两步踉跄站起的她瞥了眼目光空洞倚在床头无暇他顾的源雨道，马上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逼近的付丧神身上。
“髭切先生！我们根本没有动手的必要……！”
进入内城前为了瞒过检查的耳目，被国津神彻底压制了体内的灵力，此时她可以说没有半点反抗力量——然而淡淡笑着的髭切毫不在意，眉目间一片漠然。
暗自叫苦着躲开玩笑般劈下的刀锋，晏阳连滚带爬闪到一边，恨不得撕了身上除了阻碍行动别无作用的衣服。
眨眼间第二招已至。
——【接刀！】
脑海里断喝乍响，晏阳双眸一亮，下意识探手一握旋身抬臂——叮！
凭空出现在手中的打刀竖着稳稳挡住了横劈而来的太刀，她呼吸微紧，神色却十分镇定，寸步不让地与眼底一片空白的髭切对视。
“您当真一点自我意识都没有了，甘愿成为源雨道的走狗吗？！”
茶金色的瞳孔轻轻一闪，付丧神面具一样的浅笑消失了，换作细微的困惑。他手下毫不留情，在一声急过一声的金铁交鸣中第一次开口：“……我不记得了。”
勉强维持均势的晏阳咬牙震开压至眼前的刀刃，追问：“不记得什么？”
“一个名字。”髭切看着她，颇为期待地问，“你知道吗？”
她胸口发闷，咳了几声闪身让过一刀，被引导着痛下狠手，快若奔雷的三段突刺在对方身上带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语气却是不协调的苦恼。
“名字……？谁的？”
被击中的髭切平和地补充了一句：“大概是家人的吧？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这样说着，手中本体角度刁钻地一刺，擦过晏阳手臂。
抽了口冷气退开一步，她灵光一闪，捂住伤口叫道：“——膝丸，是膝丸！”
袭向面门的太刀瞬间滞在半空。
付丧神微微恍惚地喃喃：“膝丸……？”
眼看刀尖缓缓垂下，晏阳警惕地避开一段距离防止对方暴起伤人，但髭切一动也不动，呆立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所有疏离无情都在这一笑中消融得干干净净，他勾起嘴角，漂亮的眼睛里亮着温柔且愉快的光彩。
“——原来，是膝丸呀。”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试图辞职第四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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