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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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坐在小炭炉前，用火钳拨了拨炭灰，又夹了两块木炭放进炉子，用葵扇轻轻扇着，侧耳细听阿爹和赵叔说话。
赵叔在问：“枝娘出去了？”
“应没去哪，约是又在后园子里哭。”
“你不能任由她这样，这个家以后还是得她撑着。”
“我又能怎样呢？她是难以撑起的。他们也不会希望她撑着的。”
阿岚知道阿娘在哪，她曾悄悄跟过去看她哭。压抑着声音，痛苦把她整个人包裹着，她出不来。阿岚有些漠然地注视她，她毫无所觉。当她回到屋里时，阿爹一句话也没说，只摸了摸她的头。阿岚抿嘴。
“可以后呢？”
“我和她娘家商量好了的，一七后接她回去，让她老娘给她寻个人。”
“素岚怎么办？”
听到说自己，阿岚抬头看了眼赵叔，慢慢起身，走到阿爹面前，蹲下来把手放在阿爹膝上，静静地看着阿爹。自从阿爹病后，就不让阿岚依偎着自己了。
赖承伸手轻轻摸着阿岚的头，惨淡微笑着对赵文说：“她是不宜和枝娘走的。可……是啊，阿岚是难了。”
“我能做活的。”阿岚拉住了阿爹的手，“我能做活的。”
赖承和赵文又细细地商量了一些事。
阿岚看着炭火慢慢熄灭，把药罐子挪到地上，又拿了个碗把药倒出来。这草药，有些是在医馆买的，有些是阿岚去地里找来的。等药汤略凉了，阿岚把药端给了她爹喝。
喝完药后，赖承对赵文说，“天也晚了，你回去吧，春娘该担心你了。以后很多事还得你帮着周旋。”
“我省得，你放心。明天让春娘来和枝娘说说话，好让枝娘也缓缓。”
“有劳了。”赖承想从竹椅起身送赵文，抬了抬身子，却起不来。赵文叹了口气，过去扶起赖承，把他送入内室，安置到床上。阿岚给阿爹压好了被子，转身送赵叔出门。赵文临出门前，看着阿岚，又叹了口气。
赖承是月前在晚上去给田地引水。清明已过，本来天也转暖，但那天又遇到倒春寒，他一心想把田地浇透，守的时间就长了些。入夜时分，天冷了下来，等他浇完地时，觉得背心发冷，鼻子发塞，心知着了风寒，赶紧回家熬了姜汤喝。谁知到了第二天，人烧了起来，也请了医生，烧退下去后，却不断根。时日一长，倒成了症候，眼看着就要不行。
赖承的弟弟赖彪已是二十了，原也已考了童生，15岁那年过了县试，可府试迟迟未过。赖父向来懒散，赖母思及其人不能养家，故在赖承成家后要求分家，赖彪依父母生活，却又由赖承供养弟弟入学。旧年赖彪看着科举艰难，遂定了婚，预备今秋成婚。赖家屋小，分家后赖彪和父母合住更是逼仄。眼看着哥哥就要离世，赖彪却打起了哥哥屋子的主意，想让父母搬进哥哥家住，好让出屋子予他使用。而赖承家也不宽裕，里外两间，内室是一家三口的卧室，外间堂屋兼作厨房和客厅用，赖父赖母又如何住得进去？
才一月时间，赖承也明白了父母弟弟有心等他离世后逼枝娘离家，可妻弱女幼，莫能奈何。至此，才知不仅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还有“人穷志短亲情薄”。
九枝在日日煎熬中也明白了这病了好不了了，小叔子又趁着哥哥病倒，下地里时时对她恶言恶语，她受不了，总到人静时躲到后园子里哭。赖承和阿岚都知道，可也没办法劝。
阿岚也是不肯让阿娘日后守着的。她知道阿爷阿叔都不会希望阿娘守着。阿叔已露出口风，想让阿爷阿奶住到阿岚家的屋子，那边的屋子好让他娶妻住着。阿岚叹着气，白天洗衣采药喂猪，一空下来就守着阿爹，那都不去。阿爹就引着她念书、练字。
赖承也是念过书的，他天资聪慧，六岁进的学，过两年弟弟出生，他为给家里帮忙，时念时停，最终也没能去参加考试。等弟弟入了学，家里也更为窘迫，他就专心回家务农。书本倒也没放下。阿岚懂事后，闲暇时光，他就带着阿岚读书，百家姓、千字文都念过，也念幼学琼林、增广贤文。阿岚记书也快，也喜欢学。现在，读书也是排遣的法子了。
阿岚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七岁的孩子，只能依附着大人，没法子自己撑起一个家。何况，她嘲讽地对自己笑一下，他们也不想让她占有这房子的。尽管已经分家！阿岚明白爹的想法，也许是家里肯养她长大的，嫁出去也不需要多少嫁妆。且，阿岚从小听话温顺又肯忍。但九枝还怀着两个月的孩子，留下来阿爷他们不好意思占用房子，势必也不肯好好照顾她的。没人照顾，九枝又如何能养活自己和孩子？她又如何能受得了小叔子等的冷言冷语恶声恶气呢？
故此，赖承请托了岳母，让她在他身后把妻子接走，为她再觅人家，好过日后被逼迫着离开。而带着身孕还好说，带着好大孩子还是多有不便的。阿岚内心也是茫然。
送过赵叔，阿岚把堂屋收拾整齐，洗了药碗，轻掩了门。内室，赖承把灯拨亮了些，见阿岚收拾妥当，就叫她坐到竹榻边，拿出书《增广贤文》来叫她照着念，又细细和她讲解。过了半晌，枝娘回来了。
阿岚装着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撒娇着抱怨：“阿娘出去也太久了些，没多加件衣裳，让我和阿爹等得心焦呢。”枝娘强笑地哑着声说“我去你叶姨那说话呢，不知不觉就晚了。”叶娘是枝娘的远房堂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