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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将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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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刻。空气,忽然凝结成一道坚硬无语的冰墙,伫立、相望。
“咛?”殷子枫的呼吸凝滞了一下,随即发出的声音里透着惊疑。
殷咛两手一摊,绽起一个无所谓的眯眯笑,将左手上的一枚戒指摘下,就手掂了掂,扔给殷子枫:“恭喜你通过考核。接好,这可是国家图书馆地下黄金城的护卫系统全息点阵图。”
“其实,我应该想得到,”殷子枫看着手里刚刚接到的那枚戒指,目光凝重:“那个人,之所以放心地让你我对战,是因为同心咒,我们被连在一起,只能同生共死。”
殷咛悠悠地看向夜空:“是啊,棋子嘛,当然得相互牵制才能展现竞技谋略的乐趣。”
“可你怎么会……”殷子枫实在忍不住心头烦躁。她现在这异于常人的能力,绝非好事。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就是中毒了,小说里千篇一律的情节。”殷咛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不过后遗症还比较创新。就是白天弱不禁风,夜里气吞山河。简直最大反差萌。搞笑吧?”
殷子枫抬眸,凝视着她。
“好吧,”殷咛挑眉,看向夜空远处:“毒是我给自己下的,我要强大到足以逃离。跟殷十七在一起就像在无边黑暗的沼泽里跋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就会被他忽然陷住、吞没,连呼救都做不到。那种突袭而来、令人恶心的恐惧,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他,侵犯了你?”殷子枫的脸隐在暗夜中,声音低沉。
殷咛沉默,整个人在夜色暗影中,却莫名地透出孤独与羸弱。
殷子枫眉头渐冷,默了片刻,又问:“你的头发,又是为什么?”
“噢,这个啊,”殷咛抬手,将自己脑袋上那片精干匪气的短寸拨拉了一下,笑问:“帅不帅?喂,你什么眼神啊?好像在看一头野猪似的。”
殷子枫垂了一下眼帘,仿佛在强按怒气。半晌方才轻叹一声,上前摩挲了一下她的腮帮,凝视着她的眼睛,无奈道:“以后别再剪了。”
“切,别那么老学究了,这样子才酷啊。你想啊,这世上美女那么多,只有中性美才能鹤立鸡群知道不。”殷咛痞痞地歪了歪头,谆谆教导,接着又忽然回过神来一般打量一下殷子枫,有些懊恼:“我靠,怎么忘了你这张脸呢?有你在,想依靠颜值脱颖而出基本是没可能了。那啥,就这样了,拜拜!”
殷咛转身就走。一道光影瞬间射出殷子枫的指间,化作五彩的光幕,挡在她的面前。
“咛,如果有办法治愈毒药的副作用呢?”殷子枫的声音,犹如温暖的阳光,伴着彩虹般的光幕,缓缓地将她挽留在了自己面前。
殷咛转头,在光影中看着他。这是诱惑。
如果仅仅只是昼夜的能力差在困扰她,那还罢了。可那种见了破就会冲动的不可描述的尴尬,实在是令她即提心吊胆又无法自我纾解。
“答案,或者就在这里。”殷子枫抬手,将殷咛刚才扔给他的那枚戒指举起:“国家图书馆地下黄金城,有无数珍贵的藏书,世界上下五千年所有存世的浩瀚文字和各类书籍都被电子化,储存在了一台名叫饕餮的量子超级计算机里。无论你中的是什么毒,既然它存在过,那就一定会被前人记录过,制毒与解毒,是很多江湖异士终其一生的追求。”
殷咛盯着那枚戒指,明确地发现自己,心动了。
“我要去黄金城,是因为那里出现了巫灵之息,我必须将它收为己有。但在此之前,我会首先帮你找到量子饕餮,找到为你解毒的办法。”殷子枫手指间的光影在越来越淡,看向殷咛的态度却越来越认真。
“可我白天太弱,必须投靠檀氏才能得到紫婴魔的庇护。”
“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可以庇护你。”殷子枫微笑着,说:“这个人就在刚才,凭着一己之力掀开了夜崖道人的面纱。”
殷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面庞和夜风中飞舞的刘海两侧,是光影黯淡后还在如萤火虫般闪烁的光点,将她整个人衬托得宛如被咒语困住的花丛精灵。
两人相对而视。
“师兄,”那一刻,殷咛在彼此的对视中似乎有些出神、感动,可下一秒,却忽然以流氓兼美男子的姿势一个低头,旋身抬手,潇洒地将身上那件宽大的道袍一把扯飞,再打个响指,招了招手掌,示意背后的殷子枫:“白天我认怂。可现在是晚上,眼下你就负责耍帅吧,有贫道负责罩着你!走,吃夜市去!”
殷子枫看着她那装模做样的嚣张背影,不禁微微一笑。心里却不免浮上些微伤感:终究还是长大了,在经历了亲人的背叛与企图之后,她已经不再对人轻易敞开心扉,即便是在自己面前,也要拿出坚硬的外壳出来,不肯示弱。
我这是,瞎了吗?
林之夷在无比头痛的苦楚中费力地睁开双眼,顾盼四周,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丝光亮。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隐约传来水纹晃动的细微声,还有一种莫名诡异的腥臭之气,在空气中弥漫,而他身下,居然还有些柔软、湿黏。
寂静中,有某种古怪的声音在缓缓传出。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被全部绑死。口渴的极度令他不适地勉强仰头,发出了一声模糊沙哑的痛苦哀鸣。
“现在是中午11点15分。”一个男人冷酷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
“艹,你特么谁啊?老子在哪?你特么的想怎么着?”林之夷立刻冲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声色俱厉地粗声喝问,脖颈上的一根粗金链子晃啷啷地响。
“我给程伽蓝注射的是50毫升勃根地产的黑皮诺红葡萄酒和几滴高浓度的氰氢酸。作为她的狗,你觉得自己能配得上什么样的死法?”男人问得很稳,很认真。
林之夷的光头上忽然冒起一层冷汗,想爆裂咒骂的无数词汇登时梗在喉里,噎成沉重的呼吸。
“当年,摧毁云顶的那个‘垂帘侍者’,是谁?”男人冷冽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愈加黑暗。
“我TM……”林之夷正想说我TM不知道,无数道白色的光柱蓦然自上空啪啪啪地打探下来,将四周乃至他整个人的知觉瞬间暴露。林之夷不适应地慌忙闭眼低头,抬手遮蔽了一会儿,方才勉强睁眼向四周查看,这一睁,他先是愣了愣,随即整个人像突然发现自己被阉掉了命根一般,惊疯乍起,双眼突兀,一边鬼哭狼嚎一边蹬腿挣扎:“啊?!!不不不!!啊!啊!我艹我艹!!妈!妈呀!”
原来这里竟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玉石水牢,而他自己则置身在一只体长将近7米的巨型湾鳄的倾盆大口中!那鳄鱼的上下颚被坚硬的两根金属机械臂牢牢地固定成大张嘴的姿势,暂时无法合拢,但它不时挣扎摆动的丑陋尾巴和大嘴里喷出的混浊气息,足以证明这只鳄鱼的活力和饥渴。
“救我!救我出去啊!!啊啊啊!!” 林之夷全身的毛孔都在惊惧四溢。明显的歇斯底里,怕到不行。
“他(她)是谁?”一个身穿雪白衬衣和笔挺中山装的男子,静静地站在水牢中那扇唯一的窗前,将黑色的窗帘拨开,遥看窗外30多层的高楼落差和都市流光溢彩的夜色霓虹,问的十分简洁。
“什么他,什么人?快、快TM的放我出去,放开我!!” 林之夷骇然大叫,他对鳄鱼的恐惧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深刻在骨髓里的大脑反射。他从来不看电视,因为电视里会播放动物世界,而在该节目里有时会出现鳄鱼。可即便如此,他有一次还是没能忍住,发疯般惊叫着,将一个带着鳄鱼皮钱包的女人一把从床边拽起,直接扔出了窗外。3层楼的别墅,鹅卵石的甬道上,女人的脑浆已然碎烂满地。
这种对鳄鱼的极度恐惧是他绝对的死穴,以至于他将其隐藏的极深,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也不知道鳄鱼这种动物究竟对他意味着什么。
可眼下,这处死穴竟被人以最残暴的方式加以袭击。在灯光亮出鳄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三、二……”中山装笔挺的男子没有回头,只是念一个数字,就摁动一下手边的按钮,支撑着鳄鱼大嘴的机械支架就会随之闭合,鳄鱼嘴张开的角度就会随之变小。
在“二”那一声传来,猛然又闭拢了一下的鳄鱼嘴里,林之夷早已吓得光头滋汗,不断地直扯着脖子冲那窗前的男子狂叫:“不!不!不!我真不知道那个垂帘侍者是TM的谁……信我!信我啊!”
中山装的男子抬起手指,准备按下最后一个按键。
“等等,我说!我说!纹身!珈蓝说过那人有纹身!一个很特别的纹身!” 林之夷一边挣扎一边厉声嘶吼,生怕对方听不到。
中山装的男子手指顿住了。顿了几秒,方才缓缓地回过头,看向鳄鱼嘴里的林之夷。
林之夷拼命地将身体扭动,想离开就要合拢的那张丑陋巨嘴。水牢的灯光下蓦然瞥见那中山装男子,他居然神色意外地怔了怔。
这个可怕的知晓他最大死穴的男子,居然是个酷帅清冷的年轻人。
“什么样的纹身,纹在什么地方?”年轻男子毫无表情,一边问,一边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拨转着遥控器。
林之夷闭了闭眼,强自镇定后,带着颤抖的哭腔道:“是、是一只猫,对,一只戴着耳环,有着纹身的无毛猫,就纹在那人的左胸上。”
年轻男子盯着他,沉吟了片刻,唇角忽然冷酷地翘起一笑。
“相信我!我发誓……啊!” 林之夷惊骇大叫。
然而,破已按下了手上的遥控,支撑着鳄鱼嘴的那两根金属从森森的锯齿中被抽了出来,早就狂躁、饥饿的鳄鱼蓦然合上嘴巴,瞬间一股鲜血飙出,染红了它的嘴和周围的水……
年轻男子静默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方才转眸看向窗外:“不用发誓,我相信你。”
鳄鱼此时正在水里肆意翻滚,甩头,由于它不会咀嚼,因此将林之夷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不断甩动,很快,就将整个头颅从身体上撕裂下来,囫囵吞掉了。
“主人。”先是一双尖细的高跟鞋,接着鞋边是一条拖地的红色长鞭,最后,从水牢的墙角处走出了一个紧身衣包裹着火辣身材的妖冶女子,女子白皙的面庞眼角处,飞扬着一只翅翼鲜红的蝴蝶,正是苏微。
破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蓝姨居然把关乎女儿身家性命的秘密交给了这么一个男人。”
苏微瞥了一眼还在水中翻腾进食的那只巨鳄:“一个脖子挂着金项链的飞扬跋扈的□□老大,天天作死,所以谁会在程伽蓝的朋友圈里注意他这么个人呢?要不是邀请他在巫山茂苑作为影者观看了刑宫最后那场戏,以至于被自己的瞳孔所出卖,啧啧,只怕他还真就成了漏网之鱼。”
破沉默了几秒,随后面无表情地道:“苏选?”
“一家三口,正团聚呢。”
“他的左胸并没有纹身。”破的手指在转弄着遥控器。
苏微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站在离他2米处的地方,缓缓地半跪下去,开始慢慢地向下拉开自己的紧身衣拉链。
破,没有制止。
因为是冬天,苏微的紧身皮衣里面还有一件保暖内衣,她抬手继续下拉内衣拉链。随着打开,一片雪白的肌肤蓦然间从中裸露出来,精致的锁骨,丰满的左胸以及红色娇蕊的那一点,突兀夺目。
确实没有纹身。
破收回目光,瞥向那只水牢中还在满嘴流血的鳄鱼。
苏微低头,敏捷快速地拉上胸前拉链,后背上已是一片冷汗。
“和羽,修复的怎么样了?”破忽问。
“还需要2天就能投入使用。”
“1天。”
“是。”
“你还有事?”破的声音不大,却冷的令人起鸡皮疙瘩。
苏微犹豫了一下,问:“现在,需要把程羽菱清除掉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穴,既然爱上那个蠢女人是苏选自己选择的,他愿意认,我当然给。”破,嘴角冰冷地笑了笑。
苏微谨慎地垂着眼帘,并没有看到那个笑,以及笑意背后的意味。
殷十七坐在一辆纯黑色鹅绒劳斯莱斯的后排座上,手指夹着根雪茄,正在目光阴冷地深吸一口。
他平时很少抽烟,也很少喝酒。他是一个刻板自律到近乎自虐的人,从来不会放纵自己对什么上瘾。除了她。
她那么决绝的离开,这比失去那只唯一的毒蝇还要令殷十七烦躁、气闷。胸口处那颗心对她的饥渴,已经接近疯狂。更令人疯狂的是殷咛看向他时那抵触而又畏惧的眼神,直接说明了他这么多年的单恋与克制是多么的可笑。
殷十七狠狠地将雪茄燃烧起来的雾吸进肺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那团燃烧的思念勉强按捺在身体里,而不至于当下就冲出胸膛,呼啸着穿过城市上空,将那个怕他怕的要死的妹妹一把抓住再拽回自己怀里,重新体验一把当初恶狠狠舌吻进去的感觉。那种无比销魂的柔软与水润,即使换来的是随后的晕迷,如今想来也不曾令他后悔。
忽然,手腕上一排荧光闪动,伴随着机械的金属提示声。殷十七拉回思绪,在闪动的腕表上按下指纹,只见一束光影闪烁,随即,身着黑衣,瞳孔灰白的殷三以缩小了三分之二的身形,恭谨地站立在殷十七身侧宽敞的车座上,声音依旧是鬼枭般的森冷:“先生,属下有要事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