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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6、真真假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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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坐在秘室里的殷咛,抬头看了一眼墙上那面老式的挂钟。
晚上7点半。
破的脚步,再次响起,由远至近,沉稳淡定。
看来,他们是见到了。
殷咛心底一松,而脸上则现出了一抹不安忐忑的情绪,同时低垂着眼帘,小心翼翼地离开沙发,站起身,一副等候发落的模样。
男人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停下,却没有说话。
“呃……现在应该,没我什么事儿了吧?”她有些无措地抬了抬眼。
“钟离落,我们今天有过什么事吗?”破的询问,很轻。
殷咛恍然,连忙点头:“对啊,嗯,什么事也没有。”
“你可以走了。”
“我、我……”殷咛的头越来越低:“我的头,不知为什么一直在疼,那个训练今晚能不能、能不能……”
“可以,我会通知他们,你今晚不用去。”破看着她。
“谢谢,谢谢。”殷咛将眼一低,回身时不小心被沙发绊了一下,有些狼狈地慌忙退了出去。
站在通往15楼的电梯里,她一边颦眉,有些不适地扶着头,一边将自己前前后后的表现回忆了一遍,很完美,没有任何破绽。
刚才,破并没有为难她,这说明师父已按计划行事,告诉破,他不但给钟离落下了药,而且那种药能使她在第二天,将前一天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当然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头疼。这个副作用很重要,能让她在8点前上床,避开所有人,将变态的身体隐藏起来。至于明天早上,她又会回到弱不禁风的状态,顶着钟离落的身份,去学校了。
这一切,真可谓滴水不漏。
殷咛在心底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钟离落放在桌上的那只闹钟,即将指向晚上8点。
她捂着头佯装疲惫地往床上一倒,关灯。
汹涌的血气,如约而至,如同春雨中拔节的竹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被子下面的这副身体,正在诡异地蓄势,力量如下山的猛虎,在风起云涌中可怕地凝结。
然而她却不能动,只能呆在床上,无声无息。好在这种变态并不会影响睡眠。
睡眠……
想到这个词的下一秒,她不禁再次想起了师兄。
师兄,现在的你还好吗?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居然能拿到那样的录影。当初,你那么坚决地想要阻止,可我还是固执地跟着哥哥走了,去往那样一个地狱,果然是命运弄人吗……
殷咛在黑暗中抱着被子,苦笑。
清晨的窗,在闹铃声中,跃入了少女朦胧睁开的琥珀色眼。
这是人间的清晨。多么美好的清晨。
殷咛懒懒地侧躺在床上,看着朝阳如一枚熟透的柿子,挂在天际。
看了片刻,她微微一笑,开始起床洗漱。很快便收拾好了一切,走出电梯,来到等候在门口的车前,在拉开车门之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苏氏集团的总部大厦。
不说再见了,破。
师父,对不起,原谅我没有按照之前的计划杀掉钟离落,取而代之。这是你算无遗策中的唯一败笔。你明知道,我这副变态的身体无论怎么伪装,怎么掩饰,总有一天会败露,可还是故意忽略了它,是不忍我一个人去面对吗?
没关系的师父,人总要长大。孤独也好,恐惧也罢,有时必须独自面对。好好休养生息吧,破能护你周全,也一定有办法将你身上的那些罂粟魔芋斩草除根。在你最终发现那个钟离落已经不是我的时候,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那女孩已经为我承受了太多,如果眼下的生活正是她想要的,那就给她吧。
谢谢你,曾经所做的一切。为安夫人,为破,也为我自己。
殷咛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坐进了车里。
“嘶!”钟离落皱着眉,捂着头从地上艰难地坐了起来。
刚才,在意识朦胧的最初,她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有人给她嗅了些什么,好像一股桂花的清香,那香气如同指路的仙女将她从沉睡的黑暗中缓缓地引了出来。
这是哪里?钟离落莫名其妙地看看四周,感觉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她踉踉跄跄地推开那铁锈斑斑的仓库大门,走出不远,终于看到了校园那熟悉的风景,原来,在X大的角落中,还有这样的一处仓库。
只是,怎么就晕倒在仓库里了呢?发生过什么事?
殷咛没敢在白天回到大杂院。她现在的身体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别说遭遇毒隐人,就是随便哪个粗壮大汉都能把她治的服服帖帖。
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她默默地走在市中心那条最繁华的街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衣服,顶着一张陌生的中年女人的脸,悠闲地提着个蛇皮袋,不断地将垃圾箱里的各种空水瓶和易拉罐往外捡。
殷十七会派人24小时地盯着苏氏,但他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人手闲逛在大街小巷。就算他能调取各个街道的天网监控,那也需要时间。
一整天的活动和四处游荡,令她从废品收购站的老板那里接到了30多块钱。于是,幸福地坐在小面馆中,她低头吃完了一整碗的岐山哨子面。
抬头看看小店墙上的挂钟,已是晚上7点。
苏氏特训室。
钟离落忽然噗通一声扑倒在地,膝盖上瞬间传来剧痛,痛得她将身蜷缩,不敢哭出声地哗哗流泪。
和羽拿着一把金属戒尺,脸色很不好看。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掉多少时间。
“你这样搞,还没等她练成就先残了。”一个女人嚣张的声音突然自不远处传来。
和羽转眸瞥了来人一眼。
紧身的皮衣皮裤,长靴长鞭,和眼角旁那抹妖艳的血色蝶翅。
这些特征组合在一起,只要是个混江湖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谁。苏微!
她是自余姒失踪之后,近年来江湖上风头最劲的女杀手,没有之一。
“我的事,不是你能管的。”和羽的声音冰冷异常。
苏微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气场嚣张地径直走到钟离落的面前,用长靴挑起她的下巴,瞅了瞅那张痛楚的脸。
“这就哭啦?起不来了?我所认识的殷咛,整个人被电击得都快烤焦了还他妈的跟我玩贫嘴呢。说说看,你到底哪来的勇气想要模仿她?”
“再说一遍,不要插手我的事!”和羽这次的警告,明显加入了恼火的成分。
“你的事?!”苏微冷笑一声:“不过是个机器人,在执行主人的命令而已。居然把自己整得跟个真人一样。”
“你说什么?!”和羽那张万年不化的冰脸,顿时燃起了切齿的怒意。
“我看你根本就没想好好训练她,而是巴不得她赶紧残废了,好滚出苏氏,不再碍你的眼吧。”苏微歪了歪头,用鞭子放肆地戳了戳和羽的前胸:“是不是嫉妒人家这里有货?哎呀,说起来,你这里根本就是个假的,呵呵,哪个男人喜欢摸啊?”
“找死!”和羽一声低喝过后,特训室里便传出了子弹蓦然出膛的飚射声。
钟离落吓得连忙抱住脑袋,蜷缩在地,一边惊叫,一边颤抖在不断自周围落下的弹壳和鞭影之中。
“住手!”不知何时,苏选已沉着脸,站在了特训室的观训台上。身后,站着五名煞气四溢的特训师。
枪声和鞭声瞬间消散。和羽和微冷冷相视,苏微的腿上已然中枪,鲜血直流,而和羽的半个机械手臂,也被苏微的长鞭拧断,掉落在地,可两人依旧保持着剑拔弩张的姿势。瞬间寂静的特训室里,只有钟离落惊吓的抽泣声,还在时断时续。
“解释这件事。”苏选面色不善。
两个女人却非常默契地,不发一言。
“那么,禁闭。”苏选一挥手,自和羽、苏微的脚下,瞬间冲出了两个金属囚笼,将她们分别禁锢。
两人同时回眸,冰冷地看向苏选。
“没有解释,禁闭就不会撤销。”
“我从不对主人之外的任何人,做解释。”苏微冷笑。
和羽没说话,而是瞥了苏选一眼,接着径直抬手,将囚笼上的栅栏一握,再慢慢拉开,那栅栏转眼就被扯开了一个大洞。
和羽走出囚笼,冰冷着眼,一步一步地向苏选走去。
苏选眯了眯眼,身后的五个特训师立刻杀气汹涌,严阵以待。
囚笼里的苏微不禁呵呵一笑,依着那笼子的栅栏坐了下来,冲笼子外面,还蜷缩未起、战战兢兢的钟离落戏谑地挑了下眉:“好玩吧?马上还有更好玩的。”
只见和羽走到苏选面前,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已经是第三天了,苏总裁,有心情管别人的事,还不如先把自己那点烂事儿料理清楚。姓程的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你究竟在等什么?”
苏选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
“是不是很心痛,很舍不得撕下你那张……”
“闭嘴!”特训室的播音器中,突然传来了破的一声低斥。
和羽冰冷地盯着苏选,却还是硬生生收住了已到嘴边的话。
“苏微去治腿伤,再罚写一份5000字的检讨书给我;和羽去修理断臂,然后为苏选清扫房间,做晚饭,唱悔过歌;苏选,去办你该办的事。”破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说:“钟离落,到我办公室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钟离落,仿佛她中了什么大奖一般,令人无比嫉妒。
钟离落抬起头,十分怯懦地看了看这些人,止了泪,却满心的莫名其妙。
再一次站在破的面前,看着这个不动声色的淡漠男子,无语地手持一杯红酒,默默品尝,不知为什么,钟离落竟不觉自主地恐惧,发冷,手心冒汗。她根本不敢抬头多看这个男人一眼,甚至,有种想匍匐下去,化作尘埃的冲动。
寂静了几秒,破终于开口:“头还疼吗?”
“啊?头?”钟离落有些茫然。她刚才在特训室,摔伤的是膝盖,跟头有什么关系?
“她们俩吓到你了?”破凝视着她,换了个问题。
钟离落不知所措地瞅着对方一眼,不知该怎么回答。
“过来。”破半坐在办公桌上,懒散地晃动着手里的红酒。
钟离落只得上前,怯怯地缩着身体。好像随时要逃开的模样。
“来,喝一口压压惊。”破很是玩味地看着她,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噢。”钟离落木偶般上前蹭了几步,小心翼翼地想去拿那酒杯。
冷不防破的脸向她蓦地凑了过来,那双凝视的眼里,分明带着某种暧昧与探究。
钟离落的身体顿时惊慌着颤抖起来,手抬在半空,却不敢真的去拿那酒杯。
破的双眸却在这时迅速掠过了一抹疑惑。紧接着下一秒,他便收回了递出的酒杯,转身,闭了闭眼,似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方才转头问向钟离落:“你昨晚在哪儿?”
钟离落低下眼帘,有些不确定地颤声回答:“我、我昨天刚出图书馆就被人给弄晕了,今早醒来,是在X大的一个仓库里。昨晚……昨晚应该一直就躺在那里……”
破低头看着手里的红酒,突然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很好,你可以走了。”
看着隐去钟离沫身形的那扇门,半晌,破,才将目光移向窗外,仿佛在看向极为遥远的某处,声音低沉地自语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去哪?”
夜幕降临的X市,万家灯火。
苏微披着黑色风衣,从苏氏集团疾步而出,正要抬腿上车,却像扯动了什么不适,颦了下眉头,旁边的门迎侍从本想上前扶她,她一把将其推开,口中不知骂了句什么,忿忿然坐上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