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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所谓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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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殷咛立刻就感受到了他全身肌肉痛颤不已的僵硬,心,不觉跟着也是一痛:“怎么样?要紧吗,要不先让容手底下缓一缓?”
“不、不用……”殷子枫从痛楚不歇的深渊中猛地长喘口气,左手微一用力,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怀中:“咛……答应我,我们……我们不走……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殷咛怔怔地,无言无语。
“好不好……好不……”殷子枫还想再继续说下去,哪知伤口却在这时突然一阵牵拉般的剧痛,令他眼前倏然一片痛晕的黑幕,脑海里的执念,开始渐渐地化作了一片隐约的灰蒙,远远的,逝灭而去……
“师兄!!师兄!!容……师兄他……他怎么了?”殷咛眼看着身下的男人在一阵痛楚的抽搐中突然一动不动地歪开头,闭上了双眼,不禁慌张失措地问向殷容。
“没什么,他只是疼晕了。”殷容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着自己手底下的活。
“那么,你那里快好了吗?师兄他流了这么多的血,再不加压包扎,我真怕他会……”殷咛心神不宁。
“他不会有事!!有我在,他又怎么会死?”殷容突然冷冷地掠起眼帘,盯她一眼,那一眼,令她在殷咛的眼里突然变得无比陌生,仿佛有一个冰冷、阴霾般的魂魄,于不知不觉间附上了那具熟悉的身体上,让此时的殷容显得那么冷酷,幽暗深沉……
最后一个银钩,终于从殷子枫的臂肉中被血淋淋地取了出来。
“叮当”一声扔掉三星八爪钩,殷容飞快地撕开裙摆,扯下布条,熟练地为他将伤口包扎妥当,之后,才将推亮的手电筒往地上一放,就着它的光,痴而恨绝地望了眼地上的男人。
这一眼,便是禁不住的诱惑,于是伸出手指从他依旧昏迷的脸上一点点,相思噬骨般地无语划过,半晌,方才抬头转眸,目光模糊地瞥了眼旁边的殷咛。
“容,师兄还需要多久才能醒来?”殷咛还是有些沉不住气,抬头,眼巴巴忧心忡忡地望向殷容。
“你这是在担心他吗?”殷容突然绽起一个古怪的淡笑,轻浅地勾勒在她俏丽性感的嘴角上,同时,垂了垂眼帘,反手用裙摆漫不心经地拭了下匕首上的血迹:“其实这点伤对他根本就不算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虽然在这个世上,能称得上是他致命软肋的,实在太少,不过可惜,也并非没有。咛,说说看,如果我此时能帮他将那个总是令他分神,令他痛苦的软肋彻底去除,枫,会不会活得比现在更好??”
“容?”殷咛的睫毛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怔怔一翘,琥珀色的眸在某种不祥的猜测与不敢相信中闪晃着望向容。
“对,很聪明,猜到了是不是?一点都不错,那个软肋,就是你!!” 容紧盯着她的双眼中,此时己布满了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憎恨,还有,一抹极度阴沉的削薄杀气。
“容,你听我说……”此时也由不得殷咛再做驼鸟,她急急地想要解释什么,可殷容根本不听,必竟,眼下是除掉殷咛的最好时机,今后,恐怕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于是,眸中的杀气随之一盛,匕首的尖锐,己毫不留情地冲向殷咛,猛刺过去!!
“容你清醒一下!!你看看我,我是咛,我是咛!!是曾经与你相依为命的妹妹啊!!”殷咛一边连连躲闪,一边急切唤她。
“我知道是你,要杀的也就是你!!只有杀了你,他才不会留在这个该死的时空!!不会撇下我,跟你在三国搞什么隐居山林的痴情游戏!!只有杀了你,他才会真的心死,才会转过头来发现我的美好!!所以咛,用你的死,来成全我吧!!”殷容一边目光灼闪地逼问,一边疯狂地挥舞着匕首,犀利如月的道道锋芒迫得对方不住后退。
“容!你在搞什么!!你昏头了吗?”殷咛在狭窄的冰岩上左右乱闪,急得大叫,感觉此时的殷容像是被什么蛊惑了心志,变得疯狂,不可理喻,完全没有了她曾给予自己的那种熟悉而安心的温暖气质。
“你不是说过,要给我幸福的吗?呵呵,那么,就把枫还给我吧,把他还给我!!!”殷容的头发因挥手的一个猛刺而飞散开来,直如一个无比妖娆的美艳魔女,双眸中,莹闪着一片灿若繁星的诡恨之光。
“容,你听我说!!我爱的男人是破,不是师兄……我、我根本就没想要跟你争……”殷咛在狭窄的冰层上,一边艰难地闪避,一边连声分辨。
“是啊,你从来都不跟我争!!因为你根本就不必跟我争的对不对?呵呵,你不需要争就能得到他,而我呢,我爱了他这么多年,他对我却永远都是利用!!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殷容在猛烈的扑杀中踢倒了冰岩上的手电筒,脸上的表情,在剔透晶莹的冰雪之中,在一阵乱晃不清的电筒光下,乍现出一个无比痛苦的曲扭,紧握匕首的一道寒光,猛地贴着殷咛的脸,嗖然划过:“为什么逼我?为什么?从小到大,为什么你总是要比我幸运?你可以不必为了任务去出卖身体,可以点一下头就能让他快乐,说一句话就能让他痛苦!!可是我呢?我呢?!!你知不知道我忍了多久?忍得多么煎熬?其实,就算你将来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只要不抛下我,咛,对你我还是会忍,可我也有自己的底限,那就是不能失去他,不能看不到他!!不能没有他!!可是他居然真的想要和你留下来,留在三国!!这么做不光是摆脱组织,还是想摆脱我吧?可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如此残忍?为什么连一点阳光、一点希望都不肯给我?为什么!!”
在殷容一连串歇斯底里的质问声中,冰岩上的两个人已在追杀与躲避之间来回转换了好几次位置。
“不是的容!!你冷静一下好不好…….”殷咛此时已被逼到了冰岩边上,刚一出声,便在避无可避中,被对方唰的一刀割破了肩头,于是立刻,有血一飙而出。
“呵呵,一直以来,枫满脑子想的就是用紫婴珠来救你,可我跟着他出生入死,到头来他却把我当成了垃圾!我就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了吗?我倒底比你差在了哪里?说啊!!”匕首一道道,在殷容的手里,凌厉无比地向着殷咛身上招呼过去:“就因为你够善良?够纯洁?可那是因为有十七在暗地护着你,所以你才善良得起,纯洁得起!!而我呢?从小到大,又有谁来管过我的死活?”
“容,你听我说……”殷咛只觉得一阵阵心如刀绞,怎么会这样?原来,容活得竟是如此屈辱,如此痛楚,原来她竟是这样的憎恨自己……
“呵呵呵呵,不过一个人的好运气总会用完的对不对,想想看,如果少了这张关键的面具,你那颗救命珠子还能换得到么,呵呵呵…….”殷容嘴角一个冷抽轻笑,突然间从怀里取出了那个装有蜮日面具的那个锦囊,将它猛然一下脱手扔出,扔向冰裂下的深渊……
殷咛见状,想都不及多想,连忙一个闪身,凌空飞出了刚刚收起的三星八爪钩,在银钩倏然卷住锦囊,被她一把扯向怀里的下一秒,殷容手里的匕首,已然阴谋得逞般地迎面刺向了她不及躲闪的左胸!!
那一刹,已是绝决!!
殷咛不禁下意识地将眼一闭,抓着面具的手反而抓得更紧:但愿破能从自己的手里找到这张蜮日,但愿他能换到紫婴珠,但愿能救走他的妈妈……
哪知此念刚刚闪出,耳边却听得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啸直扫而过,然后是殷容猝不及防的一声痛叫,有什么粘粘的液体随之猛然一喷,扑湿而来。
殷咛连忙睁眼,却见那根锈红色的铁链不知何时竟已恢复了本色,此时竟如一只狂怒的巨蟒,在疯也似地纠缠紧绞着殷容,而那个尖锐可怖的“枪头”,竟已然直直洞地穿了她的右胸!!
“容!!”殷咛顾不上擦拭殷容蓦然喷出到自己脸上的那片鲜血,一边惊叫,一边下意识地猛然扑去,拼命地用手、用脚、用牙厮打着那根快要绞毙殷容的“铁链”:“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
“哼!!”只见那“铁链”先是不屑地以尾拍地,震出一声冷哼,接着将插进殷容胸腔的那个“枪头”猛地昂扬一个拔出,在飞血四溅中倏然放开了软软欲倒的她,同时引身而起,缠在了一旁的冰柱上,冷眼旁观。
“容,容,容……”殷咛低垂着头,眼望着怀里那具软卧下来的正在不断失血的美丽身体,眼里是一片难以置信的惊恐与悲恸:“不要死,不要死!!求你,我求你!!不要死,不可以!!!!”
殷容茫然地大睁着她那双美丽的眼,在殷咛怀里一边微颤着睫毛,一边在垂死中抽动着身体,怔怔地,直直地看着她。
“不要丢我下!求你不要……”殷咛死死抱住她,哀哀地望着她渐渐无神的双眸:“我知道,你其实是不想害我的,如果不是忍到了极限,如果不是伤心伤到了极致,你是绝对不会杀我的……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殷容无语地看着,听着她,抽离了生命绿色的眼里没有了疯狂,只剩下狂风暴雨后的一片静静散淡,永远离别前的一片寂寂温情。
“容,容你听到了是吗?”殷咛连忙小心地用手,摸挲上了对方的脸颊:“那么,不要走,好不好?不喜欢我,是吗,没关系,等我们一回到来时的那个时空,我就离开,我保证,我一定会消失在你和师兄的视野之外,到一个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好不好?我会毁了这张脸,让他再也认不出我,行不行?!”
殷容的嘴角,在不断地喷涌着血,眼晴,却在无比恬淡地望着眼前这个含泪的人儿,忽地,浅浅泛起一笑,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来,也同样,摸挲上了殷咛的脸:“真……真的吗?”
“真的,姐姐……”感受着脸上那久违的温暖,关切的,原谅的,妈妈般的宽容抚慰,殷咛的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个孩子般惨然欢喜的笑,可眼里闪闪的晶莹,却在这时跟着倏然一个绝落,凉凉地滴在了殷容的脸上。
“咛,你哭了么……是……为了……我么……”殷容像一朵被血染红的娇弱白花,轻抖着唇,在幽暗的寒冷中,抚到了咛脸颊上的潮湿,喃喃:“知不知道……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么……”
殷咛拼命地含住泪,不住摇头。
“就是……你明明身怀绝世武功,却总是找不到江湖……你明明满怀爱意,却总是得不到爱的机会……你明明很痛,却从来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痛……你明明恨透了一个人,最终却是那个人在为你……流泪……哈哈哈……可笑吗……我浑浑噩噩地……活了这么久……惟一能够收获的……居然……只是你……只有你……”殷容曾经美艳的红唇此时正在渐渐地黯淡、苍白。
“不是的,不是的……”殷咛咬着唇,摇头轻语:“还有师兄,师兄他也在乎你,他喜欢你!!真的,他喜欢你,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而己……男人总是喜欢得不到的东西,对不对?容……你错就错在对他太好了,你越对他纵容,他就越不懂得珍惜……”
“呵呵呵呵,傻丫头,你……你这是在……是在教我么?”殷容的手指,轻轻地触上了她的唇,似在暗黑中亮起了一丝微笑,宠爱般地轻问。
殷咛不禁被她问得一怔,是啊,以容对男人的阅历,这些还需要她来教吗……
“你……这样……又叫我走得……怎么放心……”一声轻叹,叹出殷容渐渐凋零、颓败的唇。
“姐姐……”
“咛……记住,回去后……一定要、要远离殷十七……不要……以为他是你的哥哥……就亲近他……那个男人……太危险……让破……尽快带、带你走……走的……越远越好……”殷容无比虚弱地喃喃着,渐渐,后面的话已轻不可闻,眷恋般抚在殷咛脸上的手,跟着倏然一松,如彻底枯萎的花朵,轻飘飘地,没了最后的声息。
“容……不要死……不要丢下我……求你……”殷咛低下头,紧紧地,死死地搂住她的冰凉,肩头在一阵无法遏制的悲凉中,孤独地,瑟瑟颤抖……
原来,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吗?是不是在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在我们小小的身体相拥在一起,透过孤儿院的高墙,看向月光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
“咛。”一个声音,在只有电筒的微光幽暗中,突然间轻轻响起。
殷咛抱着容的尸体,一动不动,半晌,方才茫然地回过神来,望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殷子枫不知何时,竟已醒了,正靠坐在冰岩上,一边捂着重伤的右臂,一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师兄?”殷咛的声音里,透着不敢确定的犹疑,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我都听到了。”殷子枫淡淡地抬起头,望向黑不见顶的冰裂上方:“为什么哭?她想害死你,明明死有余辜。”
“……”殷咛颤抖着睫毛,怔怔,心底同时划过一丝冰锥般的凉意。
果然,师兄对容从来都是利用,从来没有过一丝丝的怜惜。太决绝了,在他温润如玉的表象下面,其实有着一颗比破更冷酷,更无情的心。
“你在心里怨恨我的冷酷,对吗?知道我正在想什么?我在想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你说你要远远的离开我,到一个我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你说你宁可不要这张脸,只为让我再也认不出你……咛,这就是你想给我的未来?为了一个一心想害死你的女人?”殷子枫的声音,在冰裂的空旷中,幽深而遥远的回荡着,仿佛正陷在一个漆黑绝望又令人不甘挣扎的泥潭:“我冷酷,那么你呢?”
缠绕在冰柱上的那条红色“铁链”,不禁饶有兴趣般地滑动了一下,继续着它的旁观。
殷咛怔怔地看着师兄,看着他的眼底幽深处刻骨伤痛的微光,心底突然间升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殷子枫缓缓地转眸,看向她,再撑身而起,一步一步地走向半跪在地,搂抱着殷容的她。
“可是师兄,她不是别人,她是容啊。”殷咛怔怔轻语,同时仰头,看着男人的身影在一点点逼近,看着他的手指在一点点地将容的尸体从自己怀里拨开,看着他低下身,一边缓缓地,习惯性地将手指插入自己脑后的头发,一边目光深深地看进自己的眼,在时而温情,时而冷邃中不断地交替变幻……
“咛,也许你说的对,爱一个人,不能爱的太深,越是纵容,那个人就越不懂得珍惜……”殷子枫的嘴角,在暗黑中渐渐地抽起了一丝惨淡的笑。
“师、师兄…….”殷咛像一只无助的,被完全吓呆的猫崽,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明明感觉到了危险,可是她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叫我枫,记住,从现在起,我是你的男人,一个从此再也不会放过你、纵容你,让你随心所欲胆敢消失不见的男人!!”殷子枫恨恨地咬着牙,在她耳边低语着,同时猛然一把抓紧了指上,她的头发,低头,搂紧,狠狠地吻上了她茫然失措的唇。
“唔……”殷咛痛苦地从口中溢出一声呻吟,有血,被男人霸道而认真地咬破、流出。
“为什么要爱上破?嗯?是不是就喜欢他的粗暴,他的冷酷?是不是就喜欢他对你的冷嘲热讽?真是个贱女人……和我一样贱……”殷子枫一边低语,一边猛地放开她流血的嘴唇,在推倒她,伏身死死压上的同时,嘿嘿笑问:“不稀罕我对你的好是吗?那么我这样呢?这样!这样对你,你就爽了吗?”
“师兄!!别这样……”殷咛不觉惊恐地想要缩起身来,用手抵住男人的双肩,同时哀求无助般地看向四周,破,你在哪里……在哪里?为什么会是这样……救我,救我……
然而,暗黑的冰裂中,只有一束寂静倒地的电筒光,和冰柱上的那条泛着赤红光芒的“铁链”,只是这次,它没再出手救她,而是歪了下若有所思的“枪头”,似在观赏着,等待着下面更加有趣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