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大漠风沙起（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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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主意后，贞莹对父亲软磨硬泡，好在霍广在西域还有权势，所以侍卫答应让贞莹只能出去两个时辰。贞莹大喜，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就冲了出去，连一个陪同的丫鬟也不要，直接导致后来的迷路。四周的建筑物修建得高大华丽，贞莹蹲在草丛里不敢出来，直觉告诉她，这里就是地狼殿。往来的多是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嫔妃，允萧虽说是个痴情种，但是也并不代表会委屈自己。
贞莹迫切的想逃出这个宫殿，于是尽挑人少地荒的地方钻，好在那些嫔妃眼高过顶，没有发现她这个矮小的存在。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时不时冒出来的丫鬟侍卫，贞莹却已经分不清从何处而来，她所在的这里是一个很大院落，已经破败不堪，可仍然能感知从前的辉煌，恍惚间，似乎能听见那时的歌舞升平，莺言燕语，以及女子爽朗的笑声，但是地上散落的衣物，摔碎的瓷器，倒地的石像都表明了那时慌乱的逃窜，贞莹退一步抬首看到院子的名称——“妍园”。原来曾是完烈妍的闺房，大概又是她的灵魂引领自己来到这里的，贞莹倒也不退缩，她很想知道关于妍更多的故事，踏着地上软软厚厚的灰尘，贞莹推开一扇扇腐朽的木门，吱呀声里总不会缺少惊喜，第一扇门里是她的练功房，里面放着长鞭，砍刀，宝剑；第二间是厨房，仍有那时刚做好的糕点；第三间是书房，贞莹意外的发现一本日记，于是放在了怀里；第四间里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倒像她年幼时阅览《春宫图》里的工具，于是红红脸退了出去。
妍园里竟然保留了十八年前的状态，一丝不差，不知是等待完烈妍的回来，还是再也不想睹物思人。此时一段若有若无的歌声缓缓飘来，凄厉哀怨，似哭泣，似怒骂，似倾诉，贞莹随歌声而去，又来到了第四间房，声音便变成了喘息，犹如病入膏肓的人最后的呻吟，贞莹抬起颤栗的手，拿起地上散落的木棍，依照花纹依次插入对面木人像的穴位里，然后手指伸到人像的肚脐里转动，房间下沉，原来地底之下别有洞天。贞莹熟练的做完这些，她并不惊讶，因为有些事实不得不承认，她的记忆里混合着妍的意念。
地下是一条昏暗潮湿的隧道，声音没有停歇，它引领贞莹不断向前，那里有妍至关重要的东西。当贞莹的脚踏到坚实干爽的石头地面时，知道终于走到尽头了。
晦暗的地穴里飘散着压抑的气息，这是一个类似于蛋形的密室，一切安静得可怕，像一个人屏息等待贞莹的靠近，贞莹的心揪成一团：“有人吗？”角落里有铁链碰撞的声音，一个细软的男音立刻传了出来：“母亲？”
贞莹身子一震，防范着这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男子，于是答道：“你是谁？”
“那你又是谁？”男子的声音不似刚才柔软温存，变得十分防备。
“是你唤我而来。”
“你与完烈妍什么关系？”他的语气变得疑惑。
贞莹思索着，还是说了出来：“转世。”
此时角落里缓缓移出一个人来，惨白的面容，单薄的身子，四肢由于常年不运动如女人般纤细，大约十九年岁，双眼紧闭着，两行清泪挂在脸上。“母亲，我终于等到你了。”
贞莹不知怎的，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喃喃说道：“你怎么会在这？”
“母亲去世后，哥哥就把我藏在了这里。”
“哥哥？”
“就是允萧哥哥。”
“这么说，你是允雷的儿子。”
“嗯，我叫青竹。”他抬头看着贞莹，以十分诚恳的态度说道：“贞莹姐姐，可以让母亲出来吗？我想见到她。”
贞莹十分不忍这孩子的请求，于是在灵魂深处寻找妍的踪迹，可是无果，这倒也提醒贞莹，她有许多天都没有感觉到妍的存在，这在以往是十分罕见，她只好答道：“你母亲不在。”
你母亲不在，这是多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对于青竹来说，他等待了18年，只换来你母亲不在。青竹的眼泪不停歇的流淌下来，他紧咬住嘴唇，身体颤栗着。贞莹看着他可怜的样子，也慌乱起来，碰到了怀里的日记，她大喜，拿着这个本子在青竹的面前晃动着，“我刚才在书房找到这本日记，还没有看过，青竹，你拿去吧，或许会有什么帮助。”
青竹的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贞莹姐姐还没有发现吗？我是瞎子。”
贞莹这才定睛看他紧闭的双眼，眼窝处深陷，贞莹不停责怪自己的鲁莽，于是说道：“那我念给你听吧。”
青竹点点头，拉着贞莹坐到一旁的石椅上，身子偏向她，像个柔弱的孩子一般，贞莹翻开这个羊皮本子，第一页中间写着完烈妍三字，右下方添加道：“除了我至爱的人，其他观看者死。”正如完烈妍那火爆的个性，贞莹跳开这里，翻到下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她念到：“今天举行的草原赛马比赛上，有一个男子很有气势。”
贞莹翻开第二篇，接着念：“我将酒洒到那男子的身上时，他的脸红了，真可笑。”
第三篇，“我将他留在了妍园过夜，他真行，以后一定还要。”贞莹念到这里时，思索着该不该翻到第四篇，害怕那里会有更不堪入目的字眼，青竹伸出他白晰的手摸索着翻到第四篇，等待着，贞莹只好继续。
第四篇：“允雷的儿子允萧居然说喜欢我，他那小屁孩能懂什么？”
第五篇：“允萧现在正在门外站着。”看着这几个字，贞莹愣了一下，伸头向隧道看了一眼，青竹或许察觉到她的动作，手指向地牢的一幅石画道：“哥一般是从那里进来。”贞莹定定神，接着念。
第六篇：“允雷说，要向父亲提亲，呵，我可不想只有他一个男人。”
第七篇：“我怀孕了。”少少的四个字却让贞莹和青竹一同停了下来，终于轮到青竹上场了，可是为什么就这四个字，却毫无保留的透露出完烈妍的不愿意呢？贞莹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忐忑不安的翻开下一篇，果然不出所料。
第八篇：“我好恨，恨这个不该来的孽种，我怎么能怀孕，倘若怀孕了，不就被允雷绑在了身边吗？不行，我一定要打掉他。”
青竹的指甲紧紧扣在手背上，贞莹伸手拉开，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继续念道。
第九篇：“允萧说大臣们要谋反，怎么可能。”
第十篇：“心情很不好，孩子还在肚子里，该怎么办？我到底要不要生下他，逆贼们已经蠢蠢欲动了。”这篇的墨迹很深，说明完烈妍当时心情的杂乱。
第十一篇：“我真的很爱允萧。”
日记念完了，青竹站起身来道：“原来母亲并不喜欢我，为什么哥哥要骗我，母亲明明在恨我！”
贞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有抱以同情的目光，此时石画打开，允萧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从贞莹的手中夺过日记。
“哥哥！你多久过来的？”青竹吃了一惊。
允萧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撕开日记的羊皮外壳，另一篇日记出现在眼前。贞莹从他手中接过，缓缓念道：“逆贼在门外嘶吼着，这是我最后一篇日记了，孩子现在一岁，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笑容，那么小的孩子不会懂得什么国仇家很，我不指望他会为我报仇，也不希望他这样做。允萧，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日记真的结尾了，贞莹的心中有一种很难受的滋味，她觉得妍这本日记不仅是写给青竹、允萧、允雷，好像还有她的一份。贞莹又陷入到深深的自卑中，她鼓起勇气对允萧说道：“你可以答应我好好照顾我的父母吗？”
允萧不屑的看着她：“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贞莹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真的想要离开，那么久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没有多大价值，如果我主动退出的话，青竹会得到自己的母亲，然后你可以得到你心爱的女人，这不是很好的事吗？”青竹有些心动。
“没有必要，她是不会出来的。”
“为什么？”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以落魄的面貌出现，最不济也要东山再起时，出来践踏我的尊严。”
“可是青竹在呼唤她啊！”贞莹嚷道。
“除了哥哥，母亲根本不在意谁！”青竹痛苦地吼道。“她根本不在意我的存在，就连名字也是哥哥为我取的，像她那样差劲的女人，我才不在乎，枉费苦苦等待她那么多年。”
“青竹。”贞莹出声想平复他暴怒的心情。
“她生下我后自私的死去，哥哥害怕有人对我不轨，将我藏在这里，我静静的等待她，以为她会通过你带来一句问候，谁知，她躲着不肯出来，这样的母亲我要来何用。”
“或许她在转生的时候遗落部分记忆，不是有意不出来的，并且，如果她真的不在意你，我又怎么会进入这个密室，你的母亲那么的骄傲，大概不好意思说喜欢你吧。”贞莹换上甜甜的笑容，道：“不是说爱在心头口难开，你这个傻瓜！不懂你母亲的心思。”
青竹听着贞莹这一番话，心境豁然开朗，也许她说的是对的，开始后悔自己的失态。
允萧看着贞莹，“所以，你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胡话了，倘若她想出来，不是你能决定的，你要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过好每一天每一时刻，这样就算你在任何时刻离去都不会有遗憾。”接着面向青竹，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便可以踏出这个地方，反贼已被平息，没有谁再可以对你的存在指指点点了。”允萧朝青竹挥挥手，引着他朝出口走去，光线一点一点在眼前铺散开来，温暖着他们两人的肌肤。
光芒在青竹的身上久久停留，似乎要驱散他那么多年被黑暗所侵染的气息，青竹扬着脸，让阳光更好的洒在他的脸上，两行闪烁着晶光的泪水滑落，青竹道：“原来阳光那么暖，那么温和，是母亲手心的温度吧。”贞莹的心酸酸的，对青竹也对允萧，允萧的背影现在看来倍显孤单，贞莹想，他或许是真的很爱妍，只是命运开了个玩笑，让这个男人经历情劫才能成长，真的很难想象当他踩着妍的尸首走向王位时是如何的心情，是他爱的人用生命为他铺就的黄金大道。
贞莹同样也沐浴在阳光中，与妍共体那么多年，仍然不知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能清楚感知，她也是为情所伤，为爱飞蛾扑火，就算她曾在灵魂深处耻笑、藐视过自己，也当作恨铁不成钢吧，世事真是奇怪，贞莹在这一刻接受了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她，并且尝试开始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大漠风沙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