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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   席上不光有食物和酒,园子外围处,还请了一支丝竹班子,音调婉转的唱些柔情入骨的曲子,食物和酒都极其可口丰盛,尤其是酒,醇香如丝,令赵湘赞不绝口,所有的人都喜上眉梢,唯有雪姬柔肠寸断,粉泪盈盈,她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去。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赵湘把她看了又看,实在找不出什么问题。
      “雪姬姑娘虽然平日里有些娇蛮不讲理,骨子里却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她想必仍有愧疚之心,所以无法面对大人。”
      “放……屁……屁……”雪姬气得又哭,赵湘倒觉得她本该如此,不肯出口伤人的就不是雪姬了。
      “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他柔情蜜意的把她的手捏一捏,还觉得不够,又凑在唇上亲一下,感觉两个人像天生的冤家对头,他总也过不了她这关去,“无论出了什么事,只要你心里有我,什么事我都能替你担下。”
      这话是贴着雪姬的脸说的,她听得热血沸腾,要不是那粒药在肚里闹得她半死不活,她恨不得马上把实话告诉他。
      “大人总是这么自信,实在是太自信了。”季克容点点头,示意钟九为赵湘添酒,自己却把那柄要命的扇子翻来覆去的看,“是因为有人为大人撑腰,所以什么事都不怕了是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湘目露精光,凌利的盯着他。
      若在平时,这样的目光是代表他必须下跪的,可今天季克容偏偏发丝也不动分毫,微笑着,若无其事继续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肯为大人撑腰的后台就是官家了。”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赵湘目光闪烁,上下将他看了又看,一指远处,“我的人就在那里,只要我一声令下,今天就算把你砍成肉泥,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不错,我只是个小小的御用药师,性命轻若羽毛,不仅仅是我,连花嬷嬷这样有来历的,到了你手里,也成了苍蝇一只,一根手指就抹干净了。”
      赵湘没说话,他似乎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他转头看了雪姬,目光灼灼,看她是否又在欺骗他。
      “不……不………是……他……”雪姬拼尽全力对他解释。
      赵湘重新扭头看季克容,后者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可是气度已完全不同了。
      压抑的沉默中,天色张牙舞爪的暗下来,仆人们在园子的树杈上,花丛中点上各式花灯,没有赵湘的命令,谁也不敢靠近酒桌,朦胧的灯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晴暗不定心事重重。
      季克容感慨的,看着远处的黑云,笼罩在赵府粉墙之上,太阳还半隐在空中,那些黑云里便揉了黯淡的金粉,蠢蠢欲动的妖异之气。
      “大人,你以为我只是个寻常的药师么?”
      赵湘很想抬手将桌上杯盘拂下地去,那样就会有人过来收拾碎片,可惜手臂纹丝不动,比千年坚石更沉重。
      “大人,一直以来,你实在是小看了我,我所精通的,不止是那些毒药而已。”
      “哦?”赵湘说,一个字出来,胸口立刻似有火苗窜起,自鼻腔至耳道,舌与喉口,火辣辣的烧成一片,这才明白了,迅速地看了雪姬一眼。
      她则是无语的,向他流泪。
      “你看,真正厉害的药方,是看不出端倪的毒剂,我现在可以控制的,不仅仅是人的生死。”
      “什么,药?”赵湘痛得呼吸困难,眼中却满满惊诧。
      “我知道你会喜欢这种药方,不光是你,连官家也会喜欢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可惜,你再也没有能力能担此重任了。”季克容脸上泛出红晕,如同羞涩的少女,他本来面如白玉,也是精致如女子的颜色,却总有几分妖异之气渗在里头,叫人看了不舒服。
      “你,想,杀我?”赵湘吐着字的问。
      “是,我很早就想杀你了,这个女人也是我向花嬷嬷买来的,可惜,她们都不肯听话,女人没有一个是可靠的,你说是么?”他笑,想了想,又纠正,“阴人和女人一样,有时候还不如女人,更狡猾更难缠。”
      “公子。”旁边的钟九突然忍不住,插一句,“天黑了,这里要不要点灯?”
      季克容瞪他一眼,钟九立刻自动滚到一边去。
      “笨蛋!”季克容恨不得一脚踩死他似的,“走那么远干什么,我不是让你看住他么?”
      “对哦。”钟九抖抖缩缩地回到赵湘身边去。
      雪姬看着他呆呆的表情,长得这么清秀的男孩子,却是猪一样的笨肚肠,一定是季克容这个坏人给他吃药吃多了,吃坏了脑子,无论是谁,吃那么多药总是不行的……
      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眼里发着光,直直看着钟九不放。
      季克容却没有功夫注意她,他只盯着赵湘,“大人,有没有想过,其实有人比你更适合这番重任,官家之所以肯托付给你,只是因为你出生贵胄罢了。”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大人的这个位置,大人肯给么?”
      “做,梦!”
      “哈,我想也是,大人怎么肯呢,不过好在我这个人虽然出生一般,却很有些勉强人的本事。”他一指酒席旁边的桌子,那里早布置了笔墨纸砚,原是供席间吟诗留句用的,此刻却是别有用意。
      “不劳大人麻烦,我已差人模仿大人笔迹写了一份推荐函,万事俱备,只欠大人常用的那枚印章,不知可否借我一用?”
      “哼!”雪姬觉得季克容简直是痴心妄想,赵湘怎么肯把印章给他?现在所有的佣人护卫全在园子外,虽然当中隔了丝竹班子,听不到他们这里的动静,可是只要季克容敢对赵湘犯上,那些人也不会是睁眼瞎子。况且时间一长,这里总也不散席,外面的人也会瞧出不妥,到底会冲进来查看的。
      “你觉得我很蠢,对么?”季克容转头向她微笑,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虽然他说的是世上最阴险的话。
      她不屑的与他对视,可是,慢着,所有的人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季克容固然是恶毒的表情,赵湘却是既怜惜又矛盾,连钟九也是抱歉的,体贴的看着她。
      “你……”她似乎觉得有什么糟糕的事将有发生。
      “傻姑娘,自然是要逼他把印章交出来,你猜,我会用什么办法呢?”
      雪姬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眼泪把视线糊得乱七八糟———为什么受苦的总是她?
      “钟九?!”季克容低喝。
      “唉,”钟九不情不愿地,走到雪姬身边去,相处了这些日子,他还是很同情雪姬的,某些地方甚至有一种天涯同是沦落人的共鸣,他也不想欺负她。可是,还是要恶狠狠的欺负。
      钟九的手里紧紧扣了方鲛丝帕,他把它塞在她手上,“雪姑娘,你,你别怪我。”他兔子似的转身逃了。
      雪姬莫名其妙,那不过是一方丝帕呀,难道还会是什么毒药?事到如今,他还能用什么毒药害她?
      “我知道流香坊的人是怎么对待你的。”季克容慢慢的踱过来,立在她身边,像是在敬她酒,却把一样东西放在她眼前桌上。
      这件黑乎乎的东西雪姬是不认得的,赵湘却晓得,这种巴掌大小的驽箭专做暗算之用,箭是特制的精铁制成,寻常女子衲鞋底的针一般,底下设了弹座,只要打开机括,它就会像风一样窜出去,深深刺入人的体内,因为太过纤细,所以暂时不会有鲜血涌出,等发现人已死时,刺客早逃得远了。
      “我本不舍得毁了她的花容月貌,大人,你也别逼我这样做。”季克容将驽箭调的位置,是对准雪姬的左眼,此时离她约有一掌距离,尖锐的箭口,狰狞的向她招手。
      “你……你………你……”雪姬发现自己的头突然变得很沉很沉,再也无法支撑的力道,迫得她一点一点向那个东西接近,手上丝帕里有股子好闻的桂花香味,喝醉了酒似的,她只想把头搁到桌上去。
      “救……救……”她□□着,细微的连钟九也听不清的呼声,却是轰然响动在赵湘的耳里,一寸一寸,一分一分,他看着她快要被刺成瞎子。
      “住,手!”他怒喝,五脏六腑撕烂的痛,季克容向钟九一个眼色,他快步过来,用一根手指便止住了雪姬下坠的力道。
      “大人,你肯借了么?”
      赵湘咬牙切齿,明知给了他便是一死,却又无可奈何,若是不给,雪姬一定要死。
      “你,逃,不,掉!”
      “我不准备逃的,大人,你忘记了,我不是个寻常的人。外面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曾经无比宠爱过这个女人,可是又曾令她失宠,如果她怀恨在心,乘着吃酒的当口把刀子插进你心脏,那也不过就是件风花雪月的情杀案子。”
      “呸!”
      “至于我,是大人的心腹,是你特地请上门来配药的御用药师,尤其你如此的重视我,亲自写信给官家,推荐我委以重任,证据确凿,试问谁肯怀疑我会杀你这个恩人呢?”
      “坏……坏……”雪姬再也听不下去,她早知道自己活不了,想不到不光是她,连赵湘也难逃一命,这个人的心怎么这么毒,一环扣一环的害他们,不让他们善终。
      “大人,印章是一定要借出来的,人难免一死,我还有许多手段可以令你们生不如死,到时候,只怕你们哭着求我动手也未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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