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入耳[网配]》宁七白

18、心底暖风过境（8）

　　顾忱叙看着显示屏上的数据，眉头微蹙，他偏头，看向对面扛着机臂的夏青瓷：“你能不要乱动么？”
　　嘿，你有力气你来啊！夏青瓷用手将机臂狠狠往上肩上一提，咬牙切齿：“我尽量！”
　　简洁的三个字，饱含的情绪却很多，顾忱叙又瞅了夏青瓷一眼，没有再说话。
　　抬手刚在触控屏上按下一个键，手术室的电控门就被再次开启。
　　作为今天的主刀医生，萧明本以为自己比别人来的都要早一些，没想到，刚打开手术间的门，就发现已经有人早早地来了。
　　他站在门口，洗净的双手被小心地举在胸前，才把伸出感应门控的脚收回，就听见顾忱叙毫无感情的声音，：“萧明，过来帮个忙。”
　　“唔～”听见好友的召唤，萧明下意识地回应。紧接着，他迈步走进手术间，一旁站着的李妍已经将无菌喷雾拿在手上，示意他伸出手。
　　将泡沫整个均匀涂抹在手上，等待晾干的间隙，萧明才转身看向顾忱叙，以及背对着自己，充做免费劳动力的夏青瓷，忍不住笑着打趣道：“我说阿叙，你又虐待人家小姑娘了。”
　　“还好吧！”顾忱叙没有抬头，眼睛盯着仪器的控制屏幕，看的极为仔细：“在我们研究所里，一般情况下，不论物体轻重，都是研究人员自己搞定。”
　　确实，在顾忱叙工作的研究所里，大家都有分配好的任务。在关键时刻，随便一个数据变化都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所以，在研究期间，每个人都必须认真盯着自己管辖的范围，谁有时间去帮忙？即便是女人，也全部只能靠自己。
　　萧明拿起手术衣尽量小幅度抖开，然后凌空轻轻抛起，等到李妍替他系好颈后的结，才不赞同地开口：“你们研究所的女汉子能和我们医院的小姑娘相提并论么？”
　　“的确不能比。”顾忱叙点点头，放在仪器显示屏上的手指翻飞：“她们可能没见过血肉模糊的场面。”
　　这个她们是谁？明耳人一听便知，思维敏捷的夏青瓷更是秒秒钟理解。
　　她低着头在心里默默吐槽：不就是说她们这些成日在人身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人，才是真正的勇猛强悍的女人嘛！何必说的那么委婉？
　　要知道，作为医护这一行业的工作者，都基本具有这么一种职业素养：上一秒刚看完血肉纷飞的场面，下一秒就可以把饭吃的津津有味。
　　她们也不想这样，她们也很无奈好不好！想当初刚进入大学，第一节解剖课上完，同寝室的几个人，谁不是好几天食不下咽？
　　萧明被顾忱叙的话一噎，瞬间无语，他走到夏青瓷面前，温和地开口：“你去一旁歇会儿，我来！”
　　“嗯，谢谢。”松手的瞬间，夏青瓷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可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萧明的下一句话就险些让她无地自容。
　　“我靠，顾忱叙，你丫把我们院的姑娘当起重机啊，这么重的东西你让人家姑娘一个人举这么久？”从萧明低吼的声音里可以听出，即使是男人，这个机臂的重量也让他有些吃不消。
　　刚走到一旁休息的夏青瓷，顿时满脸黑线，抬头望向头顶上方的层流净化口，她什么都没有听见，真的！
　　等到顾忱叙检测完器械，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萧明在得到他确切的答复以后，立刻让巡回护士去通知麻醉室，替患者做术前准备。
　　为了不妨碍周围人的活动，夏青瓷选择站在角落里，眼睛却一直在顾忱叙的身上打转，
　　她看他摘下手套，露出的一双手显得修长白皙，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自己，最终在她身旁站定。
　　“谢谢，刚才辛苦你了。”顾忱叙扯了扯折在一起的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淡淡的痕迹。
　　突如其来的靠近和道谢，让夏青瓷有些不自在，她摆摆手，试图缓解自己的尴尬：“没关系，不辛苦不辛苦，举手之劳。”
　　“嗯？举手之劳？”顾忱叙默然地偏头看了夏青瓷一眼，再转回头时，眼底早已带上浅浅的笑意：“力气果然很大。”
　　他记得，上次在中心医院，也是她一力举着患者的大腿，直到手术结束。
　　而在听完顾忱叙的看似夸奖，又似揶揄的话后，夏青瓷清晰地感觉到，戴着医用口罩的脸上不断蒸腾出的热气。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发誓。
　　手术的开展很顺利，直到取出患者体内断裂的钢板，都没有发生术前预测的大出血现象，夏青瓷轻轻舒了一口气，将一直高悬在胸口的心脏，放下了一半。
　　气刚吐出一半，她就听见身旁的顾忱叙淡淡开口：“别轻松的太早，这台手术的关键点不是钢板取出，而是之后的重新植入。”
　　夏青瓷似乎才意识到，完成了仪器检测的顾忱叙一直没有离开，他安静地和她一起站在角落里，与之前的气势相比，存在感几乎降为零。
　　其实，正如顾忱叙所说，因为术前预测了患者可能会发生严重出血现象，为了尽量减小手术风险，萧明只是简单地开了几个相对较小的切口，而重新放置钢板，他需要再次将切口进行扩大。
　　夏青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一向认为：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可她没想到的是，就在萧明顺利地将克氏针，也就是固定骨头的钢针打入后，刚植入钢板，就发现患者的手术切口开始不断涌现大量的鲜血。
　　血色瞬间弥漫了萧明的双手，他按住出血点，抬起头朝一旁的助手低声喊道：“纱布按压出血点。”
　　器械护士迅速地递上之前准备好的止血纱布，一瞬间除了紧张的呼吸声，手术室里呈现一片死寂。
　　接连染红几条止血纱布后，手术切口才慢慢减少血流量，然而，手术台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放下提着的心脏，这台手术无疑还要继续下去。
　　萧明转头看了一眼挂在输液架上的血袋，默默在心里计算出患者最大的出血量。随后，在他的示意下，巡回护士将输血器的开关增大到常人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式开始。眼见钢板成功植入，众人却丝毫没有放松，夏青瓷有些紧张地盯着手术台上的患者，和屏幕上的各项生命数据。
　　那一条象征生命的绿色线条，在她眼前上下波动，似乎人命在这一刻，就只是这样脆弱的折线。
　　再次将目光集中在手术台上时，她迟钝地发现，顾忱叙已经消失在她身边，夏青瓷环视整个手术室里，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也是，仪器的各项功能已经检测完好，接下来，只要精密而快速地将钉子钉入骨骼中，这台极具风险的手术就可以顺利完成。
　　她眯眼看向手术台边足有两米高的器械，这么精细的研究工作，应该要花去很多研究人员的不少心思吧！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夏青瓷下意识地转头，看见一道喷涌而出的血，明明已经开始最后的固定，怎么还会出这么多的血？
　　眼看着，厚厚的纱布浸出浓重的血色，很明显，按压止血已经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站在手术台上的萧明，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再一次用力，按住手术切口，试图像刚才一样，阻止血液的流出，收效却甚微。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渐渐开始凝聚，萧明咬咬牙，正打算让助手再递给他一块纱布，手术室门口，冷静严肃的声音响起。
　　“不要尝试了，直接固定钢板。”顾忱叙的双手举在胸前，巡回护士立马心领神会替他喷上消毒剂。
　　紧接着，他一边抹去手上多余的泡沫，一边极快速清晰地解释：“患者是易出血体质，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到手术结束，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循环不足而发生手术事故。”
　　所有人都明白，所谓的事故，是什么意思。
　　他迅速地穿上手术衣戴上手套，站到萧明身旁：“与其浪费时间止血，倒不如直接将钢板固定，缝合切口。”
　　不容置喙的声音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顾忱叙将手压在患者另一处出血点，坚定看向微微慌神的萧明：“我帮你。”
　　血还在不停地渗出，隐约间可以看见患者渐渐苍白的面色，液晶显示屏上，患者的血压开始出现小范围的浮动。
　　萧明深吸一口气，内心挣扎着，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几秒钟的时间，竟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好，开始吧！”萧明的声音里，隐去担忧，只剩下同顾忱叙一样的坚定。
　　很久以后，夏青瓷才知道，有一种人，之所以能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是因为除了努力和勤奋外，还拥有让人歆羡的能力，以及一往无前的决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