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Yosii

23、《短篇练习》03

　　他低下头，点了一根烟。手在微微颤抖，周冲心不在焉地点了许久，才吐出一口白色的烟气。
　　其实在这三天里，他脑袋里一直回想着那时发生的事情。车辆急刹刺耳的声音，被大力推到一旁，紧接着巨大的撞击，人群的尖叫，鲜血洒满地面，急救车呼啸而过，手术室的红灯令他眼前阵阵发黑。
　　在公寓里默然怔了半日，他忍不住再次来到医院。把自己推开，倒在车轮下的林诚还在重症监护室。此刻并不是探视的时间，周冲只能站在外面等待。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他再次陷入回忆。
　　「周哥，我听说那些文件下周一就要整理好？我帮你！」
　　「周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电影？《末日迷途》续集周末上映！」
　　「周哥，隔壁出了新的双人套餐要不要尝尝，是你喜欢的水煮鱼！」
　　「周哥，我搬到了新的公寓，先暖暖房，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
　　「周哥，我……我喜欢你。」
　　如果说，那时还不太相信这样的告白——两个男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感情——现在才知道……林诚他，为了自己，连命都可以不顾。周冲越是回忆，就越是觉得，是自己太过狭隘，自己才是不懂爱也不配拥有爱的那个人。
　　明明……林诚都已经将一切摊在自己面前了。

　　总算到了探视时间，周冲穿好防护服，轻手轻脚地走进ICU。病床上的人面色惨白，头上身上都缠着绷带，许多导管连着各种仪器，监护着他的生命体征。
　　早在手术结束後，医生就告诉了他，能否醒来只能看患者自己的意识。
　　“这真的，值得吗？”周冲像是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他把手轻轻覆在林诚的手上，害怕带给他更大的伤害，几乎悬在他手背上，一丁点力道都不敢用。
　　然而对方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脆弱无助地昏迷着，别说回应，他大概连问题都听不到。
　　周冲站在病床前，心脏被紧紧揪着。他发现，自己也有许多事情想和林诚一起做。想和他一起吃完晚饭去广场散步，想和他一起打游戏，说好了自己当T他来当奶，想和他一起去影院看最新的电影，想和他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工作上的，生活中的。不知不觉中，他给自己留下了太多的记忆，也留下了太多的期待。林诚的存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日夜呼吸着空气的时候，你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然而一旦失去，你会窒息而亡。
　　某些问题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但那不再重要，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还欠林诚的，那一个答案。
　　凝视了许久，周冲俯身，在他耳边说：“林诚，快点醒来。我在等你。”
　　探视时间到，医生提醒他，请明天再来。周冲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又请医生好好照料他，这才离开。
　　在他依依不舍地离去後，林诚放在病床一侧的左手，微微动了动。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