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我虽然叫冯蘅》暖暖一夕

24、传授

　　入夏以来，即使是夜晚，温度也不会太低，户外反而更加凉爽，这试剑亭四面临风，别有情致。对于习武之人而言，靠近大自然原本就更有助于冥想参悟。

　　除了黄药师日常指导，以及哑仆定点送餐食，原是不该去打扰的，冯蘅端着食盒来的时候，正逢曲冉专心致志练着掌法，怕打扰到他，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不近不远处，等他收势停住，方才现身。

　　“这是何掌法？”

　　“这是……冯姑娘？”曲冉闻声回头，见她手提食盒过来，忙不迭上前去迎，“此等小事怎敢劳烦你亲自过来。”

　　“无妨，哑仆叔叔另有事要忙，而我闲着，送食的活儿便交给我了。”冯蘅笑的眉眼弯弯，顺手将食盒置于桌上。

　　曲冉道了声谢后便抓了个馒头往嘴里塞，因练功紧迫，为他准备的一日三餐都很简单，讲求速急，在吃饭这件事上他并不能浪费太久，况且还耽误着她的时间。

　　但其实她根本不急。

　　“岛主大人教于你的这套掌法，我似乎此前未曾见过？”记忆中所见他使出的落英神剑掌更为繁复缥缈，而不似曲冉今日所习之劲急，虽然她不懂武，但这种风格的差异还是能凭借肉眼看出来的。

　　曲冉咕咚喝完一碗汤后，便急匆匆的回复她道：“黄岛主说这是劈空掌，是他早些年自创的掌法。”

　　冯蘅恍然大悟，点点头表示了解，光是掌法，他竟都能靠自创出不止一种，真是厉害呀。她只是在心里这么想着，可曲冉却将相同的感叹说了出来：“黄岛主可真是当世奇人，年纪不大，武学造诣却已臻化境。”

　　她眼瞧着他目光中流露出的仰慕憧憬之情，下意识笑了出来：“其实你也很厉害，这么短短几天，就学会了，我看你的掌法，似已形神兼备了。”

　　“不不不，冯姑娘，我还未曾学到皮毛！与黄岛主相比，差距犹如云泥！”

　　只是称赞的时候加上了一个“也”字，曲冉便顿感压力的坐立不安起来，冯蘅忍不住抽搐着嘴角，难道黄药师在他心目中已经被置于神坛之上了么？真就这么崇拜吗？她虽然早早知道黄药师武功很厉害，但她毕竟只是个外行人，就看个热闹，难道……比她以为的更厉害？

　　“你别激动，我只是想问，现如今，你对于报仇，有几分把握？”

　　“不瞒你说，冯姑娘，以我的资质，想要在短期内成为一名以一敌百的高手是不可能的，”曲冉垂下头去，叹了口气，“我想要讨回公道，习武只是为此行回去求个自保而已。”

　　他说的这些，其实冯蘅也想到了，所以她问道：“那你打算如何报仇？”

　　“他们虽然害我全家人性命，我却不能以同等手段报复回去，”她瞧见他的拳头越握越紧，又听见他说，“我想堂堂正正的将他们这群恶人送进官府处置，让他们得到应受的惩戒！”

　　“如此甚好！”冯蘅抚掌赞叹道，“此举当是更妥帖一些。”

　　比亲自杀人更好，她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手刃仇敌发泄怨恨更为爽快，但毕竟风险极大，而且杀人之后必然会背负心理上的压力，如若交于官府依法处置，那些人也逃不过被砍头的命运，不需自己沾血也能获得正义的结果，在她看来就是最好的复仇途径。

　　曲冉延迟而来的局促让他害羞的挠了挠后脑勺。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冯蘅进一步问他报仇之后的打算，可他却突然迷茫起来，说他也不知道：“至亲之人俱已不在，即使拿回了家产也空无意义，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对于前尘自己还有眷恋吗？好像这世间唯一的执念便只有为亲人报仇，报仇结束，我还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我以为你会回去继承家业，重新开始。”

　　“冯姑娘，不怕你笑话，我这十几年不过一仗着有些家底便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什么本领都没有，识些药材但无救人本事，长于商贾世家却毫无经商头脑，继承家业一责父母更是早早的就交由兄长……”

　　冯蘅听懂了，很标准的富二代里的咸鱼一脉。唔……也不能这么想，可能人家就是不擅长经商呢，那科举呢？南宋商人阶级的是可以参加科举当官的呀，于是她接着问道：“那要不然走仕途？”

　　“唉，幼时荒废，也无天分。”

　　虽说自称都是没天分，但总该有一个擅长的吧，即使什么都不擅长，也可择自己感兴趣的培养嘛！她眨了眨眼问道：“那你自己喜欢什么呢？”

　　“从前从未想过这些，现在……”曲冉低下头，支支吾吾起来。

　　噢……她已然猜到了他的未尽之意，不需要点破，笑道：“你若愿意，待你了结一切，届时何不返回桃花岛，真正拜岛主大人为师？桃花岛远离世俗，生活单纯，他又是个极为博学多识之人，跟着他，能学一辈子的本领呢！”

　　曲冉一怔，突然害羞似的挠了挠头，小声道：“黄岛主神通广大，我自然也心向往之，只是怕他看不上我这等资质，这些时日我战战兢兢，虽无一日敢懈怠，却又得不到他的认可，总怕自己会令他失望，又怕……”

　　又怕自己打扰了她与那人世外仙侣般的生活。当然这句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岛主大人只是口是心非罢了，其实心里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呢！”冯蘅笑着摇摇头，解释道，“否则即使是先答应了我的恳求，他也不会如此用心，几乎是倾囊相授了。”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况且岛主大人这一身绝学，若无后人继承，也是件很可惜的事情呀。”她进一步说道。但其实她还有私心，只是不愿道出。

　　曲冉深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多谢你，冯姑娘，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是不情不愿，实际上教着教着也有了成就感，也许是曲冉资质不错，又或许是他报仇心切所以格外用功，肉眼可见的进步神速，所谓“孺子可教也”，让传道授业的黄药师心里满意着呢。原本只答应教他十天，最初语气强硬的表示不管学不学得会，学到了几成，只要时间一到就不留情面赶他离岛，结果十日之期悄然流逝，不知不觉间留教了快满一个月了。

　　陪同在旁的冯蘅乐见其成，既不问也不催，黄药师本就是个别扭性子，万一自己主动提及此事，就无异于让他赶人了，不言不语最为合适，反正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学完了掌法，又续学了剑法，冯蘅认得，其潇洒飘逸之风应与落英神剑掌有所关联，也许正是由其衍生而来。还真是毫无保留呢，她心想，这明明就是对曲冉很满意嘛。

　　虽然两人并未提及离岛，但毕竟报仇一事不能再拖，曲冉自己也等不了了，迟则生变，于是主动向黄药师辞行，结果换来他脸色立变的甩袖一声“要滚快滚！”

　　临行一路，曲冉都没有再说话，默默跟在黄药师身后，穿过桃花林间，来到岸边，而岸边早已备好了渡海的小船。

　　冯蘅瞧着别扭着的二人，实在是头疼，将早已备好的干粮包裹上前一步递给他，凑近时才小声说道：“这船可是岛主大人为你准备的呢，切记一路小心。”

　　“阿蘅！”

　　唉，她倒是忘了，习武之人五感均异于常人，自己这声嘀咕他肯定听得见，正怪她多言呢。

　　一路沉默的曲冉这时才有所动作，郑重的向着他行拜师之礼，大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黄岛主，冯姑娘，二位的大恩大德，若曲冉侥幸活下来，必定回来报恩！”

　　又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海边软沙之地，能磕出如此声响，可以想见他用了多大的力。

　　黄药师冷哼一声，并不回应，随手丢给他一包东西和长剑，上前牵起她的手就转身回走，再不回头，也不管身后仍长跪不起的曲冉。

　　冯蘅被他牵着没有说话，直到两人远离海岸，来到芳草鲜美的桃花林间，她才歪着脑袋好奇问道：“岛主大人，你留给曲冉的是什么呀？”

　　“咳，毒药，银两，和一封信。”

　　“啊？”

　　“若想以恶制恶，下药毒死那群人简单明了，若需上下打点，那便用得上钱财，如若告至官府，那封信也可成为他的依傍，” 见她还是一脸懵然，黄药师只好耐着心解释道，“那小子的老家州府，我有一旧友正在那做官……”

　　“岛主大人可真是细心周全。”

　　虽被她如此称赞，他却还是不满的哼了一声：“若他武功再好点，本无需做这些。”

　　冯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望着别扭的他：“若曲冉办完一切后回桃花岛，你可愿收他为徒，帮他精进武艺？”

　　“那也得他有命回来！”

　　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明明已经在心里认了这个弟子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