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一片春》杨慕次的五发子弹

32、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你利用我！”
　　“考验你。”杜旅宁纠正道，“一个没有一点推理判断能力的人，没有资格做我的学生。”
　　“还有，收收你的少爷脾气，我可以忍你一次两次，但是绝不会忍你第三次。”杜旅宁又揪着杨慕次的领子警告道。
　　杨慕次心里觉得委屈，只是把头偏到一边不理会杜旅宁。
　　杜旅宁松开了抓着杨慕次衣领的手，然后又做回到座位上，向后靠了靠，目光一直盯着杨慕次的表情：“现在，把你所掌握到的，统统告诉我。”
　　杨慕次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他不能说，因为他会害了刘含玉。可是如果他不说的话，难道自己能够查出来的，杜旅宁就查不出来了吗？不，杜旅宁一定会查出来，而且说不定还会查出更多的人。但是，他不想伤害刘含玉。
　　“如果你不想惹人怀疑，那么你最好收起你的个性。”
　　“我信任你。但是信任是相互的，而且只有一次。”
　　“这里就是最前线。”
　　于弘谦，杜旅宁和老余的话不断想起在自己的脑海，他想要护住刘含玉，但是现在看来，不可能了。慕次知道自己的一份入学通知书是同志们费了多大努力才换回的，更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怎样的使命。他已经让杜旅宁怀疑了一次，他不能让杜旅宁再怀疑自己。可是刘含玉，难道自己要这样把她说出去吗？难道自己要让自己一生都不得心安吗？
　　杜旅宁看着杨慕次犹豫不决的样子，呵斥道：“不要挑战我的忍耐极限。我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到底是谁，你怀疑的人到底是谁！”
　　杨慕次被杜旅宁的怒吼拉回了现实，他看着愤怒的杜旅宁，同样不甘示弱的喊道：“您这么问我有意思吗？既然您什么都知道，那么您怎么会不知道我怀疑的人是谁？”
　　杜旅宁的确知道杨慕次怀疑的人是谁，从杜旅宁看到杨慕次在课堂上画的画像的那一刻起杜旅宁就知道了。同时他也暗自查证，她就是□□无疑。但是他要得就是杨慕次亲口对自己说，他要的不是一个人名，而是杨慕次的屈服。
　　“你不要逼我，杨慕次。”杜旅宁郑重的提醒道。
　　“是你在逼我！老师，是你在逼我！你要我没有感情，你要把我变成一个冷血的杀人工具！”杨慕次对着杜旅宁怒吼道。
　　“放肆！”杜旅宁怒不可遏，冲到杨慕次面前，一巴掌把他打倒在地。
　　杨慕次跌在地上，脸颊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很多。他又想起了那天刘含玉在操场上充斥着悲伤表情以及消极的话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你不能强行改变。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对啊，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的，就比如说，他注定要成为一个冷血的人。他别无选择，也无力改变。
　　杨慕次到底还是屈服了。他喃喃说出了那个名字，充满了友人告别时的不舍与心痛：“刘含玉。情报组刘含玉。”
　　他在与刘含玉告别，可是同时也在与自己告别。那个热血，单纯，美好的自己。
　　“我警告你，不要在因为你可笑的泛滥的同情心做出什么傻事，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不会亲手杀了你。”杜旅宁警告着，然后就大步走过杨慕次身边。他还是走出这一步了，他还是扼杀了杨慕次身上的，自己最渴望的优点。他只是想让杨慕次能活得更长久，哪怕他会恨自己。
　　刘含玉还是被抓了。就在晚训刚刚结束的时候。杨慕次也被杜旅宁带到了现场。
　　杜旅宁宣布刘含玉是混进来的□□，被当场抓获，而杨慕次也因为包庇嫌疑，被杜旅宁下令责打三十军棍以示惩戒。
　　天开始哗哗下起大雨。淋在每个人的身上，更淋在每个人的心里。都说特工这个职业是竖着近来横着出去，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么快，这么快他们之间便要出现生死别离。
　　刘含玉被押走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虽然目无焦点，但是王泽生很明白那是再看自己。自己为她付出了那么多，舍弃了那么多，可是到头来，却还是没能留住她。他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那一头秀发，看着她被雨水淋湿而更显单薄的身子，看着她即便被人压制却仍旧不屈不挠的背影，他却莫名的笑了。自己爱的不正是这样一个她吗？只是他有些可惜，那枚镜子丢了，他到底没能送给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携子之手，与子长眠。”这是他对她的誓言，即便她毫不知情，但是他不能负她。
　　杨慕次的杖刑要当场执行。皓辰和小远心里着急，可是却也只能看着那些卫兵搬来条凳，然后将大哥压在上面。
　　他们想去找杜旅宁求情，但是有卫兵挡在学生们面前，他们连近杜旅宁身的机会都没有。这些变故太大了，大到他们难以接受。一时间，刘含玉□□嫌疑被坐定，一时间，杨慕次成了那个包庇□□的人。
　　学生们也都吓得不轻。尤其是那些与刘含玉要好的人。刘云普更是险些跌到在地，一方面他害怕这件事会牵连自己，另一方面他害怕，刘含玉只是处心积虑的利用自己，或许她对自己一点感情也没有。前者对自己来说是恐惧，而后者，对自己来说——是伤害。
　　杨慕次此时脱了上衣，雪白的衬衫在雨水的浇打下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自己壮硕优美的背部线条，可是同时，也让那军棍打在身上迅速青紫的伤痕凸显。
　　施行者都是老手，他们知道怎样才不会伤及筋骨，更知道怎样才会给被施行者最大的痛楚。军棍沾了水，打在慕次身上，平白的就增加了慕次的痛苦。慕次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而那不断从发丝流下的，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杜旅宁站在不远处看着慕次倔强的不曾屈服的表情，看着慕次眼神里越发冰冷的眼神，他问自己：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打掉杨慕次的重情与重义，让他变得冰冷，难道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
　　说到底，他不过还是个孩子。
　　但是杜旅宁还是忍住了一把抱住杨慕次的冲动，他很清楚他不能这么做。杜旅宁又想起了五年前的他，那个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如果当初自己能够早日把他变得冷血，那么他就不会因为怕自己难做而选择自杀似得死法。杜旅宁希望他活着，因为只要是活着就会有希望。杜旅宁甚至透露出了消息希望共产党会来就他，可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他便因为自己的内疚与不忍最终选择了死亡。
　　那时候杜旅宁就告诉自己，情义真的是最不能沾惹的东西。
　　杜旅宁是在惩罚杨慕次，可是又何尝不是在惩罚自己。他告诫自己情义不可沾染，可是到底，他还是对杨慕次有了情义。
　　俞秘书赶到现场的时候，最后一下军棍刚好落在杨慕次的身上。施刑者站到了一旁，而所有压制杨慕次的人也都松开了手。杨慕次一时间意识昏迷，从条凳上滚了下来。
　　杜旅宁看了看一脸焦急的俞晓江，只是吩咐道：“带他去医务室。”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一大帮人蜂拥而至围到慕次的身边。慕次被皓辰和小远扶起，恍惚中看到自己的老师清水彩子就站在自己面前。他挣开了皓辰和小远，一下子扑到老师的怀里，像个孩子般的哭道：“老师，我好累。老师，你能不能抱抱我。老师……”
　　杨慕次昏厥了过去。
　　俞晓江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杨慕次，不由得很是心疼。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他选择了这条路，所以他便失去了软弱的权利。无论面临多大的伤痛，这都是他所必须承受的。
　　人有的时候，从来无能为力。

　　当慕次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他看着守在自己床前皓辰和小远，第一句问得便是：“刘含玉怎么样了？”
　　皓辰和小远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杜旅宁自从把刘含玉关押起来之后，就对她进行了秘密审讯。听有些胆子大的故意路过那里的学生讲，整整两天，全都是刘含玉哀嚎的声音。而杜旅宁也不知道究竟审问出什么还是没审问出什么，只是对外公布，今天晚上执行枪决。
　　慕次看着皓辰和小远犹豫的样子，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要枪毙刘含玉是不是？他要杀了她是不是！”
　　慕次一激动，不小心牵扯到背后的伤，又是一阵冷汗。
　　“大哥，你别这样。”皓辰劝住了慕次，“或许死亡，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解脱？”慕次知道刘含玉一定受了很多的罪，他不敢想象，那么一个美丽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即将在自己的软弱下，在杜旅宁的残酷下要早早的陨落了。不，他不能接受，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有的。
　　“我要去救她，我一定要救她。”慕次像是疯了一般，只是重复着这两句话，
　　“大哥！”小远不忍心看到慕次这个样子，“别这样了，你救不了她的！这是处座下的命令，你不能改变什么的。”
　　“处座？”杨慕次又冷静了下来，但是随后又像是疯了一样的，“我一定有办法的。杀了杜旅宁，对，杀了杜旅宁我就可以救她了！”
　　“你们让我救她，让我去啊！”慕次在床上泣不成声。
　　皓辰和小远看着慕次这样心里也难受，可是却一句话都劝不出来。而恰巧在这时，杜旅宁和俞晓江推门走了进来。皓辰和小远略有惊恐的看着杜旅宁，连连解释道：“处座，大哥他情绪有些激动，有些话您别和他当真。”
　　杜旅宁没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皓辰和小远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慕次，又想着还有俞秘书在，所以也就共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