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一片春》杨慕次的五发子弹

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杨慕次站在杜旅宁的办公室门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要进去。今天他的表现太不正常，太容易让人怀疑，所以他应该也必须要给杜旅宁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便他可能不会相信。
　　办公室的门没有锁。杨慕次轻叩了三下，便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杜旅宁的办公室还是向往常那般阴暗。厚重的黑色帘子让人透不过气来。慕次真的想冲上去把帘子拉开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但是他不敢。面对杜旅宁，他不敢。
　　杜旅宁正在伏案办公，听声音便知道是杨慕次来了，于是头也没抬的命令道：“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你。”
　　“处座。”杨慕次有些发急了。
　　“我说了，我不想见你。”杜旅宁强调。
　　“处座，我知道我今天的行为让您很失望，那太不正常。但是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解释，处座。”杨慕次着急的解释。
　　杜旅宁没说话。
　　其实在他的内心里，他是希望杨慕次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从心底来说，他不想怀疑他，但是却又不得不怀疑他。背叛的滋味，一次就够了。
　　杨慕次见杜旅宁没继续赶自己走，于是大着胆子说了起来：“我不否认，我的确对那个共产党充满了同情，我也对我自己充满了自责。”
　　杨慕次偷偷观察了一下杜旅宁的表情，眉头紧皱，似乎是在强忍怒气。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大胆到随时可能激怒杜旅宁，但是也随时可能让杜旅宁相信自己。
　　“因为我从心底里，是对共产党有好感的。”杨慕次小声解释。
　　“那么或许你应该北上。”慕次敏锐的注意到，杜旅宁的语气微微平缓了一些。
　　“实不相瞒，我有过这种想法。”慕次说着，随后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但是我现在在这里。”
　　“在这里干什么？准备学成之后再去北上，还是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做一个双面间谍？”杜旅宁的语气无不讥讽，但是却终于肯正眼看了一眼杨慕次。
　　“处座——”杨慕次略带委屈的叫了一声杜旅宁，“您又诬陷我。”
　　“你觉得这是诬陷，可我觉得这是事实。”
　　“但事实不是这样。”杨慕次辩解。
　　“那你告诉我，事实什么样？”杜旅宁解开了自己的风纪扣，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
　　杨慕次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您是了解我的家庭背景的。我的父亲很爱我，他一直想让我去他的公司帮忙，所以我才会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念金融系。但是这不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军人。我本是想去北方，但是那里的条件太艰苦，我很难在短时间取得成绩，而且我的父亲曾经是国民政府财政司司长，他忠于党国，所以我知道父亲一定会反对的。没有办法，我只好选择来了这里。虽然我的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我相信等我毕业之后，他会支持我的。”
　　“你认为对于你的话，我应该信多少？”杜旅宁沉默了一会，问道。
　　“完全。”
　　“你相信人与人之间有百分之百的信任？”杜旅宁问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到。但是现在看来，您似乎对我陈述的事实不是很信任。”
　　“不。”出乎杨慕次意料的，杜旅宁说道，“我选择信任你。但是你要知道信任是相互的，而且只会有一次。”
　　杜旅宁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像是警告了。
　　“谢处座信任。”
　　“好了，你出去吧。”杜旅宁将身体背对了杨慕次，有些疲倦的说道。
　　“是，处座！”杨慕次立正行礼，转身离开。他的心里也暗暗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杜旅宁还是相信他了。但是就像杜旅宁说的，这种信任只会有一次，慕次知道，今后的自己要更加的小心，再不能有类似的失误了。也就是说，等到下一次真正面临自己的敌人时，他要也必须要学会残忍。
　　看不见的战场，这里是战争的最前线。
　　杨慕次眼看着就要走出了门口，却又突然停下。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有些落寞的背影，在离开之前大胆提醒道：“处座，人应该多晒晒太阳。”
　　说罢，杨慕次就离开了。
　　空旷的房间里，杜旅宁有些惊愕的抬起头。他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怀疑的想刚才那句话是否出于杨慕次之口，是否是自己的臆想。但是想起刚刚站在自己面前的那样挺拔英俊的杨慕次，他还是相信了。那话就出于杨慕次之口，那拨动自己心帘的人，就是杨慕次。
　　杜旅宁很难得的笑了笑，笑容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杨慕次走后不久，俞晓江便抱着几份要签字的文件进了办公室，出人意料的，她看到了毫无遮掩的明亮的窗，看到了光线充足，宽阔敞亮的办公室，还看到了负手而立，满面春风的杜旅宁。

　　学校的正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柳树。柳树生长了百年，树干粗壮，盘根虬龙。从春季开始，，枝叶繁茂的树干便会垂下万条绿丝绦，更不用说到了夏秋季节，那繁密到拥挤的柳条，大有一木成林的趋势。
　　杨慕次从杜旅宁的办公室出来后，就去找了皓辰和小远。他们已经从刑讯室出来了，正无聊的靠在柳树下抱怨自己就这样被取消的假期。杨慕次走过去，坐下来靠在了皓辰和小远中间空出来的树干上，三人间距适中，惬意的将这个三人合抱才能抱住的树干分成了三份。
　　“刑讯的感觉怎么样？”自从受于弘谦点拨知道那人不会是共产党后，慕次心中的负罪感就大大减少，这会子也只是轻松的问道。
　　“不如打架有意思。”皓辰活动了会有些酸涩的手腕，想着刚才自己不断重复的枯燥的动作，回答道。
　　“有点血腥。”小远到是撇了撇嘴。他从小就不喜欢暴力，但是他所生活的家里，却处处充满了暴力。
　　皓辰看慕次一脸轻松的也依靠在树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处座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你？”
　　慕次一把推开皓辰越凑越近的脸：“我说兄弟，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小远也凑了过来：“说真的，当大哥你说‘做不到’的时候，我们可都为你捏了一把汗呢！”
　　慕次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下去，只是转移了话题：“好了，先不说这个了。那个被抓回来的人怎么样了？”
　　皓辰不知什么时候薅下了一节柳条，叼在了嘴里，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一切与我无关的样子：“弄清楚了，他叫赵文龙，是中统派来与王鸿清和李德全接头的。处座早就知道他是中统的人了，但是却故意想要整他，所以才说他是共产党。”
　　小远点了点头，补充道：“处座现在已经给中统那边的人打了电话，应该很快那边就会派人把这三个人接走把。”
　　“中统的人要来？”慕次显得很吃惊。
　　“对啊，大哥，你不知道吧。”小远很神秘的凑了上来，“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处长来？”
　　慕次记得刘云普曾经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的八卦消息，说处座原来曾经是中统的人，在一个叫做许政远的处长手下办事，那个许处长处处压制处座，使处座官阶最大也只到了中校。而后来戴笠不知道怎么就看中了处座，所以就帮处座脱离中统，进了军统。而一进军统就连升两级直到少将。
　　“如果是哪个什么处长来，那可就热闹了。”皓辰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你想干嘛？”慕次看到了皓辰的不安分因素，但是，他杨慕次也从来不是那安分的人。
　　“人是咱们三个抓到的，把他们送走也不为过嘛。”皓辰对慕次一挑眉。
　　慕次正嫌待在学校里无聊，于是一拍大腿，当下同意：“好，咱们装成卫兵，去关他们的地方守着去，等到他们走的时候咱们就知道了！”
　　小远看着如此兴奋的大哥二哥，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这样被处座知道了不太好吧。”
　　“怕什么，反正出了事有我和大哥扛着呢。”
　　小远终究不忍拂了大哥二哥的意，只好强忍住自己心中很强烈的会出大事的预感，加入了这个行动中。至于结果怎样，就让他们三个一起去承担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