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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圆》第二部 ...

  •   忧歌(序)
      
      
      阳春,白雪已融。
      赤山顶,十八道深处。
      
      
      宽大的石室中,清幽的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透明蚕丝,蜿蜒缠绵。
      千百盏明灯点起星火无数,在晶莹的反射下氤氲出美妙诡异的氛围。那顶上垂缀着硕大的几颗夜明珠,层层卷绕着一道纤细的人影。
      长长的,丝绢一样柔顺的发瀑布般垂缀,闪亮的丝线如同最柔软,最安全的保护网,席卷他身上每一处,梦境样的少年面朝下,静静的安睡在水晶编织的网中,如同欲展翅飞舞的蝶,绚丽的华光柔和的包裹他,仿佛只要一眨眼,下一个瞬间他就将在不知名的空中飞舞,消失……
      透明一般苍白的脸色,几近垂地的发丝,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
      也许他的容貌不是最美,甚至还很不起眼,但是那种华贵的光芒,仿佛天生就存在他的身体里,即使是如今这番模样,无论是谁看到了,都绝对不会怀疑这样一个人物,该是在遥远的天那头笑看凡尘的天人。
      这样的人,如果睁开眼睛……
      是不是也象他沉睡的时候一样的迷幻动人?
      
      
      “你还不醒么?已经三个月了,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温柔的女音软软的叹息,她的声音里满满的无奈和感伤。
      “春天快来了,外头也已经不太冷。山上的蠹虫又长大了不少,看起来可怕极了。”
      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边伸出手。
      雪白纤细的手指温柔的点上少年那没有血色的唇,美丽的少女瞳孔里是浓浓的情感--怀念,期待,忧伤,爱怜……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她忽然矛盾的喃喃自语。
      “只要睡着,谁也不会伤害你!”
      鞠起少年垂在她脸旁的一缕乌丝,很淡,很轻的吻了吻。
      她昂首,冲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很甜很甜的笑了一下。
      “你放心,那些害过你的人,他一定会帮你报仇,那些帮助过你的人,他也一定会帮你报答,你不用觉得有什么亏欠。只要等着……”
      优雅的提起裙摆,象最高贵的公主一样,转身离去。
      她的脸上挂着一种奇怪的笑意,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世上最痛,最苦的事情才会有的笑。
      
      
      忧歌(一)
      
      
      梅花岭。
      袅袅温泉。
      还是一样的地方,还是一样的迷雾缭绕,只是那多情的白雪已经被逝去的人儿采走了踪迹,淋漓破碎的散了一地。
      他安静而寂寞的站在水中央,迷蒙的倒影映不出表情。
      就是这里,他的予儿用那样惨淡的笑意撕碎了他的魂魄;
      就是这里,他的予儿选择了那条最最痛苦的不归路;
      就是这里,他终于得到了……予儿心甘情愿的接触!
      
      
      他知道的!
      那个人污秽的外表下的纯净。
      他想珍重什么,却不知道该怎样去珍重,就好比他杀人无算,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当殷红的血溅上虚空的时候,他眼睛里是那样深沉的悲哀。
      当他提起那些让他咬牙切齿的人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里有那么多的期待……
      期待大哥的怜爱,期待师傅的关怀,期待随便哪一个人的一点点温柔的眼神。
      他很精明,也很谨慎,看起来好象那么的心府深沉,但是只要你对他很好的笑一笑,他已经很满足,只要你好好的跟他说说话,他就会很高兴,他从来不说,实在是他不知道怎样说,也实在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种心情原来就叫做“满足”!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皇甫愈眼睛里慢慢的有了温柔的痛苦。
      他的予儿啊!
      已经不在了……
      他亲手为他铺就了那样一条路。
      也许,予儿到最后还是感激他的,他清楚的看到了他最后的那一笑……
      那一笑,居然就成了他夜夜的梦魇。
      天知道什么样残忍的私心成就了他那一番的作为。
      他有多喜欢他,喜欢到连自己都有了些害怕。
      他是堂堂皇甫家的七爷,武林正道的瞻望魁首,怎么可以喜欢一个邪道人物?怎么可以喜欢一个男子?
      他不知道这样的想望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觉得,予儿那双眸,无论怎样看,都是独一无二的人间宝贵,不知不觉中,他被吸引了。
      “你对段寻,只是依赖!”
      他这样说。
      “无论什么人伤害你我都不允许!”
      他这样说。
      他用假意的温柔换得他的动摇。
      天知道他只是在害怕,害怕予儿的心是不是已经有了那个人?害怕予儿眼里是不是永远不会有他?
      他不允许,即使明知道予儿没有被爱过,根本还不知道不知道怎样去爱人,即使明知道他萧非予不过是他皇甫愈一辈子的水中之月,他也不能让予儿成为别人的……
      什么“人蛊”,什么万般的灵药,什么都不能与他的予儿相比。
      予儿永远不会是他的,世俗不允许,礼教不允许,一切一切都不允许,既然如此……不如毁灭!
      
      
      那一瞬,他忽然有了些觉悟。
      段寻对予儿那些刻意的伤害,真的只是因为他美丽的未婚妻子?真的只是想要他的“心”?
      假若真是那样,他与予儿的接触何等的密切,要下手,机会又是何其多,何苦如此劳师动众?难道不是因为他曾经幻想过可以用最迂回的办法,借助傅寒声的手,让予儿没有机会知道真相,永远没有机会去恨他?
      他是不是也曾经有过象他一样恶毒的想法,既然脱不开世俗的牢笼,干脆就毁灭他?
      
      
      温泉的水,凌波款款。
      他仿佛融进了时空的缓缓涓流,心却突然冰冷起来,彻骨的寒!
      他做了什么!
      他们做了什么!
      予儿真的死了……
      他亲眼看见那个可爱又可恨的人,变成了地上一滩腐水,冷冷的嘲笑他们的卑鄙……
      那个象飞霜一样轻淡的吻,那个会在他面前胡闹的人,终于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是因为“人蛊”,还是因为他萧非予本就不该是个男人?假如他是一个女子,这样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抬头,远远的看着不知延向何方的远处,泉边的梅早谢了,徒留光秃秃的枝干,犹如他的记忆,最美丽芬芳的部分,早就随着那朵凋谢的梅化做了胚土,只怕来年也再开不来花朵了。
      他痴痴的盯着那些秃枝,很用心,也很用力,好象在看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好象只要他一直看,那消失的人儿就会突然从那里再出现,再回到他的身边来。
      
      
      忽然。
      皇甫愈叹了口气。
      很淡,很轻。
      他果然看见了什么。
      氤氲的水气弥漫的那一头,隐约现出了一道人影。
      这样一个清净的地方,怎么会有人?
      并不是说梅花岭这里没有人客,相反的,这里的温泉还相当有人缘,只是……
      他与那人相处的最美丽的时光,就是在这里,他绝不会让世俗的肮脏人物污染这里,于是把这一口的泉眼买了下来,只为能时时再来回想!
      一个只属于他的地方,怎么会有人?
      那个人,居然……居然还如此象……
      “他”!
      
      
      纤细的人影越来越近,落地无声,踏不扬尘,轻巧的脚步传来。
      那脸,那眉眼,那身形相貌……
      不是萧非予,还能有谁?
      皇甫愈只有苦笑!
      只是想一个人,也能想出毛病吗?
      象他!
      这样的幻觉未免太真实,真实得让他的心更是疼痛。
      他痴痴的看着那道幻影,终于柔软的笑开来。
      “予儿!”
      他小心的呼唤,生怕只是一点点的突兀,就吓跑了好容易出现的“他”。
      “予儿!”
      他很想说点别的,问问他,三个月没有相见了,他是不是过的好,问问他有没有忘记他皇甫愈对他说的话,告诉他,假若再有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别有用心,一定不再对他说些卑鄙的谎话,诚心诚意的对他说,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他!
      他有很多很多的话,偏偏看着那张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因他猛然觉得,只要能在他面前,这样呼唤他的名字,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七爷?”
      那边的人影居然发了声音。
      那干脆的嗓音与他的予儿如出一辙,只是薄冰一样沉稳的调子却相差了千万里。
      “予儿!”
      皇甫愈有了些恐慌。
      不是?
      不是?
      那张脸面分明就是予儿的,只是那说话的声音……
      他一惊!
      幻影那里来的声音?
      他凝目细看。
      淡蓝衣裳的少年面无表情的高高立在池边,闪着精光的双目流转顾盼间有说不出的冷冽,提剑的右手上刺着诡异斑斓的纹路,与那手中的短剑纹路相似,配出一股高傲沉稳的气势。
      那一头瀑布一样直直坠落小腿的长发,居然变成齐腰长短。
      不对!他不是!
      渺茫的希望象破碎的镜子,残象在那一头残酷的怪笑着他的幼稚。
      予儿已经不在了!
      
      
      那么!
      他是谁?
      世上难道真有如此相似的人?
      皇甫愈还是那样站在池中,一动不动。
      他的手心里,却已经有了冷汗。
      
      
      “七爷!”
      岸上的少年的眼里一丝波澜都没有,他脸上的肌肉甚至好象已经僵硬,连说话都仿佛很机械,那种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清清楚楚的说话方式,不免让人怀疑,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个活人。
      皇甫愈眯了眯眼。
      “你是谁?”
      他唤他“七爷”?
      他是皇甫家的人?
      为什么他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有了很多的疑虑。
      但是他毕竟是皇甫家未来的当家主人,这样的事情,还不至于让他大惊失色。
      尽管他很好奇,尽管他有很多很多的失望甚至绝望,但是他一点没有表现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
      少年仍旧是那副机械的样子,他看着皇甫愈,眼睛里却好象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属下奉九夫人命,请七爷尽快回府。”
      皇甫愈有些不耐,既然他是皇甫家的人,来找他,一定是因为母亲督促他回去。
      他也实在在这里呆得太久了。
      但是现在他一点都不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事。
      “你是谁?”
      他唯一想知道的,是眼前这个有着“那个人”面孔的木头少年
      
      
      少年的脸上竟然有了点表情。
      其实,不过是一阵浅促的风拂过,吹动了颊边的发,少年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的动摇,偏偏就是让人有了那么一种感觉,好象他曾经淡淡的扬起过一个笑容--嘲讽,残酷的笑!
      “回七爷,属下奉九夫人命,从今日起随侍七爷!”
      随侍?
      皇甫愈越发有了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不安。
      “你……叫什么?”
      他稳稳的踏上池边,凝视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少年笑了。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笑,还是那样机械而没有感情。
      “萧,隐,岚!”
      一字一句,清楚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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