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北国之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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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冷了。鹤子想。
她朝手心哈了一口气，热度氤氲开来，最后又消弭于无形。真冷，真冷。
“啪。”被人从身后拍了肩膀，鹤子转脸，友人笑嘻嘻的面庞凑过来。
“真早啊鹤子！这么冷的天气，要不是一早就约好了，我真的舍不得从被窝里爬出来……作为补偿，你要请我吃东西哦！”“知道啦，真由。”鹤子无奈一笑。
“啊啊啊最喜欢鹤子啦！女神大人，知道他们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这种温柔体贴的性格……”女孩子毫无心机地说个不停，“当然我知道鹤子对那些人都不感兴趣，鹤子在意的人只有一个！虽然我觉得雪村那小子除了脸就一无是处，但是谁让鹤子你死心眼儿呢……”一边说，真由一边向几乎要跳脚的鹤子不住飞着白眼。
打断她的话并解救鹤子于窘境的是一声吆喝。路对面几个人向她们俩招手：“喂——！久等了吗？”鹤子向他们挥了挥手：“没有！”她拉起友人的手，趁绿灯亮起过路：“真由，好啦，不要再打趣我了。”“嘿，还说不要我笑话你，瞧你心急的，不就是想看雪村鸫是不是也来了嘛！”真由朝她做了个鬼脸，快步跑了过去。鹤子微红了脸，趁交通灯还没转换加快速度过了路。
走近了就听见谁带着不满的喋喋不休。“鸫也真是过分！原本约好的一起来玩，结果今天早晨又发短信来说自己感冒推掉了。”为首的男生向刚刚汇合进来的两个女孩抱怨，“那么突然……班级里，我们这帮棒球部的都来了，就差他。”
鹤子虽然还在微笑着，眼睛却黯淡下去了。她忙安慰说：“雪村君他应该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吧，不然不会失约的，虽说他不来我们都很失望，但也不要太责怪他啦。大家能玩得开心就好。”脸上的红晕消了下去，鹤子紧了紧围巾。天气还是太冷了。
“要我说，雪村君不会是和隔壁班的千野晴出去玩了吧，毕竟今天是情人节……我是说，大家不都传言雪村向她告白、他们俩在一起了嘛。”
“才不会呢！”鹤子猛然有些失态地打断说话的女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她垂下头，“抱歉……我是说，雪村君说了他是感冒，他应该不会就这样说谎的……”声音越来越小，大家也都瞬间安静下来。
年级里出名的大和抚子，众多男生心怡的女神白川鹤子，喜欢的人是同班同学雪村鸫。这是个公开的秘密。
然而运动少年雪村鸫对鹤子每每注视自己的目光无知无觉，天性爽朗直率的他热爱着棒球，对哥们揶揄自己的“白川同学又来看你的比赛了”一类的话，通常会先给同伴友谊的一击，然后傻乎乎地向鹤子招招手，咧嘴一笑。
一记直球。
鹤子羞赧地微笑，低头，抱着书本走开。她的胸腔里，心脏在“噗通、噗通”地疯狂跳动。
这个画面真的很美好。
运动场上大汗淋漓的少年，朝温婉动人的少女挥手微笑。
青春的味道。
同学们都以为自己吃的是狗粮。
但是雪村鸫去向女孩子告白了。
这还发生在不久之前的春假前夕，放课后雪村鸫手足无措却又强自镇定地拦住了隔壁班级的千野晴，“……我、我喜欢你……！”
据他好哥们透露，千野同学打排球时，跃动的辫梢让雪村觉得她可爱极了。
当时鹤子就走在不远处的校门边，一回身就是这一幕。
据和她一道走的真由透露，鹤子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只是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僵了僵，捏紧书包的带子，对她说了句：“真由你先走吧，我想起有本书忘在教室里了。”
“我陪你一起吧。”同样看见这一幕的真由小心翼翼地观察她是否有要崩溃大哭一场的迹象，“什么书呀？”
“那本在图书馆借的《吸血鬼》，岩井俊二的。”鹤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记得早就要还了，忘了这么久，所以要顺便去图书馆一下。没关系的，你先走吧。”
“好吧……那我先走了。鹤子，你……”话没说完就被白川鹤子满含宠溺与包容的声音打断了：“好的，我知道的。真由也要注意安全哦。”她转身向教室走去。
原地，告白的男生和被告白的女生已经离开了。真由凝视着好友纤细的背影。
鹤子她永远是这么温柔美好，善解人意。真由有些难过和不解。我可爱又可怜的鹤子啊。
“咳咳，放假了真是轻松啊！”一个男生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我们去哪里？要我说不如去后山玩吧！”
纷纷回过神来的大家七嘴八舌，最后还是敲定了。真由嚷嚷：“要先吃饭吧，吃饱了买些零食带着，再去玩。”鹤子笑她像小孩子一样，推她：“你就记得吃。”
烤肉店里一阵大快朵颐。之前嘴快提到千野晴导致大家迷之尴尬的女生将功赎罪似的自告奋勇：“我去给大家买点水带着在山上喝，大家都想喝什么？统计一下我去跑腿吧，吃太多撑着了消化一下！”最后她拿着单子，却又把坐在门边的真由也拽上了：“太多啦，你也来帮我拎一点儿吧！”
无辜的真由嚼着没咽完的肉：“啊，我还没吃够呢！”
跑进最近的便利店，女生对着单子从并没有通电制冷、纯粹当作柜子使用的大冷柜里一样一样挑拣着饮料：“这么大的冷藏柜真是够方便的。”吸着酸奶撑着袋子让她放饮料进去的真由口齿不清地说：“是挺方便的，鹤子家也有。夏天时可以制好多好吃的冰激淋和冰镇奶昔！”
女生手一顿：“说到白川同学……我今天说的话，她会不会生气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由满不在乎地一甩头：“不会啦，鹤子那么好的人。”“就是嘛！白川同学那么好的女孩，谁知道雪村君为什么会不喜欢她。”“我看雪村那小子也没什么能配得上我家鹤子的！”叼着酸奶真由依旧张牙舞爪。
将近二月中旬，天气却依然不暖。
鹤子站在山间仰望树木空隙里灰白的天空，耳边是同学们的嬉闹声。
他冷吗？我们都冷。鹤子笑笑：“不早啦，过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
和真由一道走着，一路上都是她在叽叽喳喳的，小鸟一样。鹤子也不拦她，安静地听她说话，间或回答一两句。
就这样一路到了鹤子家门前，真由看着空无一人而寂静的房子，拉住鹤子的手：“鹤子，一个人跑那么远来这里上学很辛苦的吧。如果有什么困难或者困扰之类的问题都要来找我哦。”
她认真看向鹤子漆黑的瞳孔，偏过头欢快地说：“因为真由最喜欢鹤子啦。”不等鹤子回答，真由飞快地拥抱了她然后退开，恶作剧似的吐了吐舌头跑开了。
她听见身后远远传来鹤子温婉的声音：“谢谢你，真由！小心点！”
真由心里涌起一片愉悦。因为是我最喜欢的鹤子，所以我喜欢鹤子的一切。
按开房间的灯，鹤子冲了一杯咖啡暖手，坐在电脑前看着家门前监控器昨天晚上的视频记录。嘴角勾起一派温柔的笑意。
视频里，真由从院墙边灌木丛里一直盯着她家，直到被一个觉得她形迹可疑的巡警发现。但是她笑嘻嘻地向巡警做个鬼脸说了句什么，就若无其事跑掉了。巡警也朝院子里草草张望一下就走了。
真由并没有按她说的先回家去，而是一路尾随着她。真由看到了，看到那天自己在学校里找到雪村鸫……
真是傻孩子。然而她爱我。
这段视频，鹤子已经看了好多遍。
那天她在教室附近等了很久，最终遇到了回教室拿书包的雪村鸫。“雪村君！”脸上犹带着兴奋神情的男生听到她的呼唤，转过头来：“怎么啦，鹤子同学？”
白川鹤子整理一下思绪，不好意思地开口：“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不早了，边走边说？”
那时天色渐晚，学校里学生寥寥，两人并肩走在人烟稀少的人行道上。“也没什么啦，我不着急说。雪村君最近的比赛怎么样？”
……
谁也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转变到千野晴身上的，当雪村鸫红着脸讲完了自己喜欢上千野的心路历程，一直垂头听着时不时温声细语打趣他的鹤子停下了步子：“啊，我家到了，不如进来坐坐？”
唯一出乎鹤子意料的真由，似乎并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因为她爱她。
鹤子抿了一口咖啡，旁边的手机提示收到一条短信。
【From：妈妈；打你手机怎么没接？玩得怎么样？今晚还回来吗？】
她飞快地组织语言。
【Re：哈哈看来山上信号不好，没收到！今晚不回家啦，有同学呢，别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刚按下发送键，手机又是一声短信提示，来自今天一起去玩的一个男生。
【From：阿武；身体感觉怎么样？】
【Re：还好啦！】语气轻快。
放下咖啡，鹤子带着飘忽的笑容走进厨房。似乎又听见了那晚最后的对话——
“鹤子同学你，究竟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雪村鸫，我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宁愿毁了你，也不允许别人的丝毫染指。
这样自私而可怕的鹤子，已经坏掉了的鹤子。
只剩下皮囊的鹤子。
鹤子像孩子打开自己收藏珍宝的匣子般轻轻拉开门，氤氲的雾气中，她看见自己挚爱的男孩恬静的面庞。他双手环抱着自己，微偏着头，像沉睡的神祇。
她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他的面容，入手却是一片冰凉。
冬天，冬天终究还是没有过去。
你是冷的，我也是冷的。
白川鹤子关上冰箱门。
“再见，鸫。我去河边散散步，顺便……顺便扔掉你的手机。”
“因为我想尽可能多的……和你在一起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北国之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