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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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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未见过妖气如此之重的村子。
张晓东站在村头,眉头微皱。
他是一名御妖师,对妖气素来敏感,现如今人类对环境的大肆开发阻碍了生灵修妖的进度,他已经极少能嗅到如此浓郁的妖气了。
迈着步子走进村子,张晓东背包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朝着四周看了看,小道两边是老式的砖瓦房。此时正值盛夏,墙头上爬满了藤蔓,为数不多的几棵大树下,聚着三三两两纳凉的人。
张晓东压了压棒球帽的帽檐,慢悠悠地朝着前面走去。
越往前走,妖气越盛。
葡萄藤编织的阴影下,一只白色的猫眯着眼睛趴坐着,左耳附近的头顶上有一小块黑色印记,张晓东走上前的时候它稍稍睁开眼,水蓝色的双眼和幽深的细长瞳孔,慵慵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后迅速闭上。
不远处,小孩子游戏和打闹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着蝉鸣和犬吠,使得本就闷热的夏季午后更为燥热了几分。
张晓东走到猫的旁边,解开背包后盘腿坐下,从包里掏出一块亚麻布整齐地铺开,接着将包里已经有些犯蔫儿的植物一颗一颗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二十一世界的御妖师并不值钱,为了生存,他偶尔也会做做杂活。
比如卖草药。
不多时,便有几个看热闹的人凑了过来,挑挑拣拣,顺便咨询月经不调的调理方法,甚至还有人请他掐算自家老婆的预产期。
——他只是个卖药的,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神棍。
正欲将无聊的人打发走,张晓东突然瞥见旁边的白猫耳尖一抖,接着睁开水蓝色的眼睛,扭头朝着小道的一头望去。
他顺着它的视线看去,艳阳下的小道热气弥漫,前方的景象似有似无地扭曲着,远远的有位老人慢悠悠地走着,花白的头发在阳光的直射下泛起阵阵光亮,恍惚间,张晓东有些看不真切。
白猫站起身,踩着轻巧的步子小跑到老人面前,软软地“喵呜”出声。
老人见它,脸上不自觉挂起笑容,他弯下腰,将白猫抱在怀里,宠溺地伸手挠挠它的下巴,见白猫舒服地昂起脑袋,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2)
张晓东帮张婶儿的女儿熬了调理生理期的草药,被热情的张婶儿留下来吃了一顿特别丰盛的晚餐。
打折饱嗝儿走出张婶儿家,张晓东重新背上背包的时候,铃铛叮叮当当地乱响了一阵。
他顺着妖气走到一处老宅前,相比较其他房子,这里显得更为陈旧,老式的木质大门上遍布着岁月的痕迹,边角处已经有明显的缺损。
他伸出手,正欲敲门,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他扭头看去,正是那只白猫。
“你们有什么目的?”张晓东冷眼看它。
白猫的瞳孔在夜色下变得浑圆,它蹲坐在墙头,磕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晓东,对他的问题却不闻不问。
“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张晓东又问了一句。
村里的妖怪不止白猫一个,但是经过他半天的观察,并没有发现有妖怪祸害人类的现象,这也正是最令他疑惑的地方。
白猫舔舔前爪。
张晓东正欲再次开口,眼前的白猫突然身形一晃,蹲坐在墙头上的白猫,瞬间变成个少女模样。
一头的银丝顺着肩膀垂下,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原本是黑点的地方有一小撮黑色发色,清冷的晚风拂过时撩动发尾,有几缕曲着好看得弧度拍打着脸颊,白色的长袍宽宽松松地套在她的身上,露出好看的脖颈和锁骨,身后几条毛茸茸的尾巴垂在墙后,偶尔有那么一两条俏皮地甩入他的视线。她冷眼看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将几缕扰人的头发挑至脑后,光着的脚丫来回晃悠着,看似悠闲,又有些不耐烦。
猫妖,八尾。
张晓东心下一紧,怪不得有如此浓郁的妖气。
“再不说话,我要动手了。”他将手背过去,悄悄探入背包的侧面口袋。
白猫的眼睛顿时眯了眯。
(3)
张晓东龇牙咧嘴地从草堆里走出来,左边眼睛又胀又疼,又侧脸颊仍旧火辣辣的,不知道上面的爪印是否严重,胸腹和后背仍旧疼得厉害,尤其是屁股,昨晚不知道被踹了多少脚,走起路来的时候疼得他直抽气。
他昨天和白猫打了一架。
准确来说,应该是白猫不爽他欲攻击的状态,主动挑起事端,将他胖揍了一顿。
真不愧是八尾猫妖,揍起人来一点儿也不见含糊。
乡下人起得早,这会儿他鼻青脸肿的模样引来不少注意的目光,他无奈撇撇嘴,顿时又疼的直抽气。
一旁的木门吱呀着打开,老人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看见张晓东正扭头盯他,顿时朝着这边笑了笑,慈眉善目,就连眼角处深深的鱼尾纹都显得异常柔和。
白猫则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优雅地迈着步子超前走着,看都不看张晓东一眼。
包里的草药还剩下一些,张晓东病不打算继续卖,村子不大,需求有限,再卖也仅仅浪费时间罢了。
所以他从不知道谁家的菜田里摘了两根黄瓜,在河里洗洗,权当早餐了。
黄瓜很新鲜,咬起来香脆可口。
先前洗黄瓜的时候他刻意到河边照了照,脸上倒是没什么抓痕,只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也挺吓人的,他本想抽空再到村子里转转,现在还是在草堆里歇歇为妙。
(4)
张晓东又睡了一觉,因为太热的缘故,他睡得并不踏实。
醒来的时候身上冒了一层汗珠,细碎的杂草趁机黏在他的身上。
打着哈欠站起身,张晓东拍掉身上的杂草,正巧看到老人走回来。
白猫自然跟在后头。
张晓东见老人推门准备进屋,连忙凑过去讨了碗凉白开。
凉凉的水顺着食道滑入胃部,瞬间减缓了体内的燥热。
他将碗还回去的时候,老人笑了笑,邀他一块儿吃饭。
张晓东微微一愣,连忙点头应下,并再三表示感谢。
老人摆摆手,转身回屋忙活去了。
几样清炒,一条蒸鱼。
老人给张晓东盛了碗饭后,戴上老花镜,将鱼从锅里夹进盘中,先小心翼翼地挑出鱼肚,踢除鱼刺,放进一个小花碗中,又倒入一些汤汁。
旁边的白猫伏在一旁的藤椅上,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声。
老人将大块的鱼肉挑出来,一点一点剔除里面的细刺,神情十分专注。
待到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将装满鱼肉的小花碗端到白猫面前。白猫昂头看着他,软软地叫唤一声,老人笑呵呵地摸摸它的头,看它一点一点优雅地吃着鱼肉的时候,眼中的柔情缓缓荡开。
张晓东收回视线,默默夹起一颗小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