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事件簿》候已

3、第三章 别说爱我

　　
　　拜访过高家的二夫人，天逸开始烦恼。果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这二夫人的病情并不乐观，恐怕，即使他竭尽所能，也未必能救下她的命。几天下来，仍未有什么进展。
　　
　　“怎么了？”
　　
　　天逸躺在庭院草从中一个人看书，突然身后传来一唤，抬头见到高芸尚的脸。“没什么。”接过高芸尚扔过来的苹果，用袖子擦擦，就往嘴里送。现代苹果都洒过农药，要这般吃还真要考虑过一番，不过现在没有这种麻烦。没有工业污染下长出的苹果似乎也特别甜。
　　
　　“还在研究二娘的病吗？” 高芸尚拿起天逸手中厚厚的书，差点儿把书砸到地上：“好重啊！看不出你力气这么大。”
　　
　　呣，没办法，他把书的重量设定为百分之一，他拿着当然轻，不过这设定似乎对对其他人无效。
　　
　　高芸尚翻翻书：“这什么书啊？文字这么奇怪，书也这么奇怪，又是你家乡的文字、家乡的书？”
　　
　　“是啊。”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干脆就当是这般吧。古代人当然看不懂简体字，也没见过印刷出品的书。
　　
　　“纳兰兄年纪轻轻就独自一人离开家乡，一定很寂寞吧，家里父母不挂心吗？”
　　
　　哼，父母？“不会，我父母已经去逝了。” 天逸双手放后躺在草地上，闭眼享受这自然气息。“所以我是子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
　　
　　“那么，纳兰兄出门是去何方？”
　　
　　“去哪里啊……” 天逸微倾过头，看似想答案，其实是在感受青草摩擦过脸面的舒爽。“没有什么目的地，反正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喜欢就留下来，不喜欢就去下一个城镇。”
　　
　　“那么，纳兰兄是否愿意在高府留一段时候？我很担心娘和二娘的情况。”
　　
　　天逸虽然不抬头也不睁眼，依旧平躺，但唇边却在笑：“放心放心，我不打算很快就离开。我最至少也会把两位高夫人的病治好才走。如果你们不嫌弃，我是很乐意在这里白吃白住的。
　　
　　高芸尚看着天逸的侧脸，他也不知道为何，心里会有松口气的感觉。为什么？怕他的离开？
　　
　　“……其实，纳兰兄……”
　　
　　“算了吧，别再叫我纳兰兄了，我比你小很多，你这么叫我实在很不习惯。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他才十七岁，怎么受得一个二十岁的人叫他“兄”。
　　
　　“那么好吧，天逸……”
　　
　　说了开头，高芸尚却停住，一直盯着天逸的脸瞧，看得天逸好不自在：“干嘛？高兄，我的脸很奇怪吗？”
　　
　　“不，你的脸不奇怪，只是……”
　　
　　高芸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他就觉得这少年怪怪得，却说不出是哪里奇怪。其实天逸和普通人并无异样，同样的装束，同样的年少，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身材也不高，又瘦又矮小。他并不是会招惹他人非议的外貌，也没有什么特别与众不同的方面，然而，高芸尚就觉得他不一般。
　　
　　会奇怪的医术，会看奇怪的文字，带着奇怪的药，这些也没什么。只是为何有时候看着天逸，会让他有奇怪的错觉，觉得天逸是个很遥远的人？
　　
　　这感觉也很怪，为何是“很遥远”，高芸尚说不准，他就这般觉得。
　　
　　“到底是怎么了？” 天逸再次追问。看来高芸尚应该不是发现了什么，但为何他的眼神这般怪异？
　　
　　“不，啊……” 高芸尚猛甩甩头，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奇怪的念头。“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去云来？今天董叔又来说书了，你有没有兴趣？反正你也想了这么天，没什么进展，不如休息一下吧。”
　　
　　“说书？”想起电视里那些电视书场中说书的，天逸也觉得好笑。“好啊，去看看。我还没有听过说书的呢。”
　　
　　“什么？你连说书的都没听过？你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啊？” 高芸尚不敢置信。
　　
　　“没什么，只是在我家乡，一般都是自己看书，听故事很少呢。”
　　
　　天逸也懒得一再解释两地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异，赶忙拉着高芸尚出府。
　　
　　到了云来，那董叔早开始说了，高芸尚一见就大叫：“天啊，董叔，你太过分了！我还没有到你怎么就开始说了？不行不行，从头开始！”
　　
　　董叔哪里理他叫唤：“我早说正午开始，你自己来晚还怨人！大家听得正精彩呢，怎能为你而重新开始。”旁人也附和“就是就是”，一点儿也没有理会这高家三少爷。高芸尚虽然故意垮着脸，也不再滋声，坐在一旁继续听。天逸见状也坐下。
　　
　　“……疯和尚搔搔头皮想一想，就推开众人，钻到堂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新娘子往肩上一背，抢出大门往村外飞跑……”
　　
　　原来说的是“飞来峰”的故事，天逸叫来壶茶，坐在后面的位子自己喝上。记得第一天来时，这董叔还说“白蛇传”呢，刚听得吓了他一跳，还呛着了。
　　
　　谁知这董叔说着说着自己倒记不清楚了，年纪大记性也差，量众人怎催也想不起来。
　　
　　天逸也听着，想都没想顺势接下去：“那疯和尚背着新娘一路跑了十几里，还没有追上他。后来人们好不容易追到了，正要打他，就‘轰隆’一声，人们被震得跌了在地上，爬起来一看，一座山峰刚刚落了在他们村子上。村民才明白：这疯和尚抢新娘，是为了救大家性命。”
　　
　　“对，对！就是这般，年轻人，你也听过这个故事啊！”董叔也想起来，笑着接下去：“然后村庄被压在山底下，大家都无家可归了。有的人急得那捶胸顿脚，哇哇大哭起来……”
　　
　　高芸尚又异样得看了天逸一眼，才转过头继续听故事，可脑子里总想着这件事。他总觉得这纳兰天逸不简单，却又说不清楚为何如是想。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却什么都知道吗？
　　
　　故事讲完，高芸尚马上凑过来：“天逸，你来自外地，应该知道不少故事吧？就像这‘飞来峰’的故事。”
　　
　　这个……应该算满多吧。“说不上多，不过也知道一些。怎么？还想我来说一个？” 天逸向来对这些表现式的事情避之惟恐不及，但不知为何，今天他倒很有兴致跟这些书中人物讲个故事。
　　
　　“那当然最好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好故事？” 高芸尚喜欢听故事是出名的，旁人本来见故事说完准备散了，一听这边厢又来讲，忙把椅子又移到天逸这桌，眨眼间围个水泄不通。
　　
　　“这……” 天逸哪想到居然惊动到这么多人。完了，一会儿说不好不会挨打吧！“说实话，我不是说书的，这故事也不知道说得好不好……”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快说就是了。”旁人哪理得他啊，只想听故事。
　　
　　那么，说哪个好呢？“就讲这个吧。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嗯，标准的故事开头模式。“在一个富裕美好的国家，有一位美丽的皇后，她年轻漂亮，可惜长年没有生下一个孩子。皇后非常盼望能有一个孩子。一天她在做女红的时候，不小心被针扎到手，一滴鲜红的血流下来，皇后向天上神仙祈求：希望可以有一个孩子，她的头发像乌木一般黑，她的嘴唇像血一样红，她的皮肤像雪花一样白……”讲白雪公主不算过分吧，反正他们一定没有听过！
　　
　　在众人围绕下，天逸讲述了一段他们以前从没有听过的精彩故事，不但茶栈的茶客，连掌桂和茶栈老板都忘记了做生意，凑过来听故事。
　　
　　“……最后王子就和白雪公主开开心心得一起生活了。”
　　
　　“没了吗？”
　　
　　“是啊，没了。” 天逸讲完口都干了，拿起杯子往嘴里猛灌水。
　　
　　直到日落西山，故事才讲完，众人都沉浸在故事中，听完深吸口气，还未能回到现实中。
　　
　　故事说完，又有来求医的人。芙蓉镇小，有什么新鲜事不到半天便传遍全镇，天逸医术过人，自是多慕名而来望医治宿疾的人。天逸也不介意，耐心得一一开药，闹得天又黑了半圈儿才打道回府。
　　
　　两人步向高府时，高芸尚还在回味故事：“这真的是你家乡人尽皆知的故事？”
　　
　　“是啊。在我家乡，每个母亲都会在孩子的床头说故事哄孩子睡觉，这故事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她的母亲该除外。莲羽是从书上看到的。
　　
　　“那你家乡真好，我想你家乡的人大概都是说故事的能手吧。不像我，连听个故事都要偷偷摸摸的。”更别说有母亲在床头讲故事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逸明白到高芸尚感概的是什么：“你要喜欢听故事，我以后可以每天说一个给你听。对了，干脆讲连环故事吧。我们去茶栈，说长篇故事。”
　　
　　“长篇故事？”
　　
　　“对，就是每天讲一节那样。可以讲……讲红楼梦或者水浒传都不错，要不然西游记、聊斋志异，那些才真是精彩绝伦呢！”从小，莲羽就习惯了一个人看书，没有任何人陪伴，无论她是否喜欢，她看过的书也相当多。这样也许正好，从来也没有想过，她看的书可以对其他人有帮助。
　　
　　看着高芸尚高兴得欢呼的样子，天逸也不自觉得微微一笑。然而当他自己发现时，竟然如此惊讶。长久以来，她的存在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过是遗产、是包袱、是累赘、是责任，而现在，她可以是另一种存在方式。
　　
　　原来，她也可以这么理所当然得露出满意得笑容，那种笑容竟然有几分幸福的感觉。
　　
　　……
　　
　　不对！她不可以这样！
　　
　　她非常清楚，这只是书中的世界，虚假的世界。这里的一切，不过就像读书般，看过便算，不能当真的，不管是现在走在她身边的高芸尚，还是刚才茶栈的听故事者，都是假的。
　　
　　她不能被迷惑了。她是真实的人，不是故事中的人物，如果她遗忘了这点，回到现实中她就只能对虚假的存在露出渴望，而遗失了真实的自我。
　　
　　对于什么都没有的她，自我是唯一拥有的。
　　
　　
　　
　　
　　
　　连日来，高芸尚都拉着天逸去云来说故事。从灰姑娘到胡桃夹子，从红楼梦到聊斋志异，天逸说得口水快干，听故事的人潮每日剧增，连董叔都放下本行，乖乖当个听众。天逸已是骑虎难下，纵然他已多次表示，讲得太累，可众人期待的眼神根本不容许他休息。
　　
　　“好了，今日真的要到此为止，接下来是看疹时间。”
　　
　　唯有恢复大夫身份下此命令，再不舍的听众也只能叹气散开，等待明日再续。然后轮到求医者纷纷而上，依旧把天逸围得水泄不通。
　　
　　随身带的大量药物急剧减少，天逸不知道药物都用完时该如何，反正以后的问题以后再考虑，他无法对现下痛苦的病人置之不理。
　　
　　被听众和求医者包围，有时候天逸自己也会有错觉：他从来是藏身于角落里不为人知的存在，第一次如此受人欢迎和喜爱，感谢之词络绎不绝，他受宠若惊。面对他人诚心的谢意，他不知所措。
　　
　　高芸尚总是一幅很自豪的神情在旁听故事和帮忙照顾有需要的病人，或者安慰他们家属。有时侯天逸也很想知道，高芸尚怎会如此理所当然帮助他人，当每个人向他道谢的时候他是何种心情？
　　
　　只是有时候。
　　
　　从早上为高夫人、二夫人看疹，到午后说书为镇民看病至晚归用餐，高芸尚都寸步不离，像一块劣质的狗皮膏药，粘上了就撕不下来。
　　
　　最惊讶是天逸自己，他居然对此不反感？！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他向来讨厌有人打搅自己的生活，他喜欢一个人独处，胜过一切。
　　
　　不过，不反感也不代表喜欢，基本上高芸尚是很烦人的。
　　
　　“不要！我不要这种结局！为什么人鱼公主非要化为泡沫？！我不要！”
　　
　　如三岁孩子般的哭叫，令天逸心烦得不愿理睬。
　　
　　整个芙蓉镇都盛传纳兰大夫的伟绩，他医术高明，治愈无数，可不收取半文钱。纳兰大夫看病也从不看病人的出身，他总是先从重病者开始，依此排下，最后才医治病轻患者。有些镇民感激纳兰大夫，坚持要付他疹金，纳兰大夫竟然要求为他做一餐地道的当地美食作为谢礼即可。如此慷慨又善良的大夫，深得民众喜爱。从体力者到开店的，甚至高府内，都在谈论纳兰大夫是老天赐给他们芙蓉镇的神医，就连高夫人的小丫环都深知此事，唯有高夫人不知道。所有人都清楚，高傲的高夫人若知道她的大夫也为其他平民百姓医治，还不收取任何疹金，怕会为难纳兰大夫，再不容许纳兰大夫出府看疹。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在高夫人面前把事情隐瞒得天衣无缝。
　　
　　
　　
　　
　　
　　“唉！纳兰大夫真是厉害。”
　　
　　“咋了，莲花？不干活儿在这想男人呢？”
　　
　　“才不是！死丫头，少在那里乱说！”
　　
　　高夫人的贴身丫环莲花咒骂着赶走长舌的姐妹，慢慢起身，沿着走廊行向夫人房间。她轻呵小手，每到秋天，双手的皮就开始出现裂痕，痛痒得难以忍受。
　　
　　虽然口中否认，其实她一颗心都悬挂在纳兰大夫身上，只可惜她是夫人的贴身丫环，忙得不能轻易出入府外，想去看一下心仪的纳兰大夫都不可以。唯有在早上纳兰大夫为夫人看疹时，才能站在夫人身边，偷偷看一会儿。
　　
　　只怪自己的身份不适合！
　　
　　望着走廊外的天空，全是纳兰大夫的身影，虽然大夫相貌平平，身材矮小，但她莲花就是喜欢人家，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在她眼中也是一个伟男子。
　　
　　“啊！”
　　
　　一路只顾着抬头望天，没注意前面，和对面来人撞个正着：“哪儿来的蠢厮，走路咋得不带眼啊！”虽然是莲花的错，但她从来不用道歉，她是夫人宠爱的小丫环，在下人中也是主事儿的，只有她凶得份儿，没人敢惹她。
　　
　　“对不起。”
　　
　　来人用淡淡的语气道歉，莲花心里猛得提住，来者居然是纳兰大夫！“没……没有，是莲花不好，大夫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依旧不带感情的回话，莲花却觉得格外动听。
　　
　　天逸抬起头，见这小丫环面红耳赤得，习惯性问道：“你生病了？”只是习惯，最近为人治病多了，见到谁有病就习惯性上前治疗，其实天逸本身并不太在乎谁死谁伤。
　　
　　“没……没有！”
　　
　　莲花忙摆手，却被天逸见到她手上血痕：“你的手怎么了？”
　　
　　“哦……” 莲花看到手才想起。“我的手天生就是这样，到了春天就没事了。”
　　
　　天逸静静得从怀里掏出几个止血贴，拉过莲花的手，为她贴上。
　　
　　“你的手这样，不适合做要碰冷水的工作，如果有，就交给其他人做吧。小心不要冻伤了。”简单几句叮嘱，天逸侧身，绕过莲花走了。
　　
　　莲花一直盯着天逸离开，把刚才被天逸触碰过的小手放在脸颊上，热热得，只不知热得是手还是她的脸蛋。看到手上奇怪的布条，心理欢喜得什么都说不出。
　　
　　第二天，为高夫人看疹的时候，天逸只觉得高夫人用奇怪的神色大量自己，却不知为何。直到看疹结束，高夫人问到几个不相关的问题：“纳兰大夫，您今年贵庚？”
　　
　　“天逸年方十七。”虽然奇怪，还是要回答。
　　
　　“哦。”高夫人意味深长得笑笑。“那么可有妻子？”
　　
　　这问题就更奇怪了！天逸虽是聪明，一时半刻也没明白她卖得什么葫芦：“没有。”这是事实。
　　
　　高夫人似乎很满意，不再说话。
　　
　　第二天就疹后，高夫人邀请天逸一同至大厅，天逸终于明白她所为何事，可惜太迟了。
　　
　　“纳兰大夫，你家中无其他亲人，自己也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不如就留在我们小镇吧。你也到了婚配的年龄，若不嫌弃，我家的莲花和你正好。”
　　
　　“噗！”向来冷若冰霜的天逸也为之一惊，把刚喝进口的茶水喷了正巧坐他对面的高芸尚一脸一身。
　　
　　“我身上病痛已大为见好，这都是拜纳兰大夫所赐，自是感激不尽。莲花长年跟我左右，我可以保证，她绝对是个乖巧聪明的姑娘。她也已有十六，该是婚嫁年纪，我见你们两人年龄相仿，该是很容易相处。若大夫不嫌弃，便在高府成个亲，也可以了你们纳兰家心愿。”
　　
　　天逸抬头，旦见那莲花一脸又羞又喜，高夫人则满心期待，料想定是这小丫头持着自己得宠，向夫人许下心愿，代为提亲。天逸低头，努力思索怎么能拒绝这门亲事又不得罪人。
　　
　　“呣……夫人心意，天逸心领了。只是天逸……呣……家中还有待娶的妻子，所以无法成全莲花和夫人的心意。”
　　
　　莲花当场心一塌，面如死灰，高夫人也相当意外：“您不是说未有妻子吗？”
　　
　　“天逸确实还未成亲，只是亲事一早已订下，只待天逸回家，便要完婚。”
　　
　　“这……婚事可是令尊订下？令尊既已过逝，您回去也无人主持婚礼，不如……”
　　
　　“抱歉，天逸真的难以遵从。”
　　
　　“哇~~！” 莲花掩脸冲出大厅，难以接受这事实。
　　
　　“夫人，抱歉。”
　　
　　高夫人见状，也不便勉强，唯有作罢。天逸心中也被吓一跳，本想挑个相貌平平的外表，就是为了避免此种麻烦，怎料还是惹祸上身。也许还是以前的做法好，沈莲羽因为冰冷难近，从来没有这种麻烦，没有人想要她做女朋友。现下身为大夫，医治世人难免与人接触，便惹上这等烦事。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高芸尚也是黑着一张脸。桌上数人各怀心事，不再多言，天逸找个借口，赶忙离去。
　　
　　一路思索自己怎这般不小心，来到后花院，墙边突然窜出一人影，天逸尚未反应及，便被当头一盆冷水淋个正着。十一月天，已开始入冬，这突然来袭的寒冷惹得天逸一阵哆唆，定睛一看，果是气得扁嘴的莲花，不待天逸过问，她已自己开骂。
　　
　　“你这贱人！居然害我当众出糗！”
　　
　　莲花全然不为意被自己的恶行倒置缩成一团的天逸，一口认定错全在他。
　　
　　天逸眯着眼：“莲花姑娘，天逸自问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之类的话语，是你自己自作多情，怎怨得我？”虽然一身寒冰似刺痛，由头湿到脚底，天逸天性不在人前示弱，硬是逞强和她周旋下去。
　　
　　“你……！”莲花又羞又怒。“你那天……那天既然不喜欢我，怎么又为我手上贴东西？”
　　
　　天逸更是不解：“我见你手上伤口出血，好心帮你贴张止血贴，怎得和喜欢你扯上关系？”
　　
　　“你……你还说！你既然不喜欢莲花，为何又要拉莲花的手？！”
　　
　　“手？为你贴止血贴当然要拉你的手……”
　　
　　天逸停口，他自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男女授受不亲，他擅自拉一个黄花待嫁姑娘的小手，难怪人家执意要嫁他。“对不起，是天逸不好，天逸并没有那个意思，请莲花姑娘原谅。”他最怕这种麻烦了，偏偏对方是夫人贴身丫环，避也避不了。
　　
　　“那……”莲花见天逸开始妥协，马上又转为娇弱状：“大夫既然明白是何事，莲花也不是不能原谅大夫，只是大夫要负责啊。”
　　
　　“唯有此事，天逸绝不能遵从。请姑娘见谅。”开玩笑，要她一个女人娶另一个女人，还是个如此刁蛮愚蠢的小丫头，绝对不可能！
　　
　　“你……！”莲花气从中来，“我要去镇上告诉人，你是个登徒子，占完便宜就不认帐！”
　　
　　“哼！” 天逸一听此话更觉好笑：“荒唐！你爱怎么跟人说就去跟人说吧，天逸是绝不会娶你的！”
　　
　　莲花自知也不可能去散播谣言，一跺脚，转身走了。
　　
　　直到莲花走远，天逸才忍不住连打几个喷涕，全身冷得要命，还是赶快回房间换衣服吧。
　　
　　真不明白古代女子怎都如此肤浅，所以说不读书啊，女子无才啊，连道理都不懂，使这种手段，想嫁个好男人，就可以寄托终身，偏偏选错对象，挑了个最不该挑上的！活该她丢人！自讨苦吃！
　　
　　天逸双手抱肩，想快回房换件干净新衣服，刚转身，见到墙角一人，竟是高芸尚。想来刚才一番无聊对话全被他听到，天逸冷得不行了，装作看不见，赶忙走向房间。高芸尚也不拦他，倒跟在他后面，一路行至客房。
　　
　　“你干嘛跟着我？”
　　
　　天逸忍不住，高芸尚居然还想跟进房间。
　　
　　“我有事情问你。”难得高芸尚说话如此简洁。
　　
　　天逸想赶他走，碍于身上寒气已不能再脱，只得嘱咐：“你在门口等我，我一会换好衣服再跟你说。”说毕，抬手关门，好换衣服。
　　
　　慢慢换好衣服，又重新梳理好头上湿发，天逸才慢悠悠得打开房门，没想到高芸尚仍在，本想让他不耐烦，自己离去的。
　　
　　“好吧，你想问什么？”既然避不了，就当机立断，赶快把麻烦解决吧。
　　
　　高芸尚盯着天逸脸庞半响，才开话：“你……家乡真有未婚妻子？”
　　
　　天逸不懂他为何问这个，想来想去想不到理由：“没有。”简单明了。
　　
　　高芸尚马上笑颜逐开，一脸阴沉全然不复存在。“那好，没事了，呣，你忙吧！一会儿吃饭时见！”
　　
　　开心得似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欢快得离开。
　　
　　天逸看着高芸尚傻傻的背影，想了好久都不明白：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晚饭时间，非常少有的高夫人因为身体不适没有来用餐，结果高良尚让高枫筠也来大厅用餐，下人和高芸尚都相当不解，只有天逸明白为何。
　　
　　少了当家主母，四个年轻人用餐自然自在许多，只是高良尚虽对天逸和高芸尚不错，对高枫筠却从不宽容，开口都是讽刺之词，一餐饭也不尽是开心。
　　
　　“我真不明白，为何大哥只对二哥如此？就因为二哥是其他娘生的？”
　　
　　饭后，天逸在后院散步，高芸尚又来凑热闹。走着走着又想起刚才的饭局，不禁脱口而出。
　　
　　“那是因为啊……算了，我不该说的。” 天逸摇摇头，不再出声，可高芸尚哪会放过他：“你知道吗？你知道快告诉我吧。”
　　
　　“不行，这事不能说，说了就穿邦了。”开玩笑，他若现在说出来，说不定故事就不照这样子走了。
　　
　　“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芸尚继续轰炸中，他天生好管闲事，哪容忍有人说一半就不说得。
　　
　　天逸没办法：“好吧，我可以说，但是你要保证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两个哥哥和所有这屋中人，连最亲的人都不能说。你发誓。”
　　
　　“这么严重……” 高芸尚犹豫一下，还是发誓了：“我发誓，绝对不说出去，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可以说了吧？”
　　
　　“那好吧。”想来要瞒着这最八卦的家伙也不太可能，还是老实招了吧：“其实你大哥喜欢你二哥啊！”因为晓旋这家伙根本写的就是BL小说嘛！没啥好解释的！
　　
　　“什么？”
　　
　　这一句无疑给高芸尚一下耳光，他半天反应不过来：“怎……怎么可能……大哥他……怎么会对二哥……”他抓住天逸的衣服大嚷：“你胡说的吧！？这根本就不可能，他们是亲兄弟啊！怎么可能会……而且大哥已经有未婚妻了……我绝对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从不乱说话。” 天逸扯回好自己的衣领，确实要他一下子就接受也太难了。其实古代人很多都好男色，如果能接受也觉得没有什么吧。“你可以自己去观察，就会知道到底我是不是乱说了。”
　　
　　“可是……” 高芸尚想了想，似乎也想起什么苗头。“他们是同一个爹啊，就是亲兄弟啊，怎么会……”他向来最敬佩大哥和二哥，居然会……
　　
　　天逸也有点儿后悔，不过话都说出来不能收回：“感情的事情哪有说的准的，要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了，又怎么可能因为知道他是男的、是同个爹的就能收回。喜欢就是喜欢，爱上了也没办法吧。”怎么会突然想到她的父母，真好笑，那两个人大概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吧。不过她也没有资格说，她也是个不懂爱的家伙。算了，其实他们都是同一货色，或者说，她终究是他们的女儿，也流有他们的血液，所以也必然走回和他们相去不远的路？
　　
　　高芸尚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看着天逸。
　　
　　“怎么了？” 天逸不明白他为何总这般看自己，怪不舒服得。
　　
　　高芸尚咬咬下嘴唇，像下定决心般：“那么，你对男性喜欢男性有什么看法？”
　　
　　“这个啊，” 天逸自己也说不准，只能凭直觉回答。“大概就像我刚才说的，喜欢上了也没有办法啊，又不是因为他是男的才喜欢上，是因为他是他啊。”虽然她对同性恋不敢苟同，但也不抗拒。毕竟是与众不同的感情，喜欢上男人还敢承认，这需要很大的勇气，至少她尊重这种勇气和感情。
　　
　　“那好。”
　　
　　高芸尚突然一把抓住天逸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把天逸吓一跳：“你又干什么？”他怎么老有奇怪举动。
　　
　　“我喜欢你。”
　　
　　……
　　
　　“啊？” 天逸挖挖自己耳朵。
　　
　　“我说，我喜欢你啊！”
　　
　　……
　　
　　时间静静流逝，天逸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高芸尚，高芸尚也紧张得看着他。然后，时间继续流逝。
　　
　　……
　　
　　老天！
　　
　　她做错了什么！
　　
　　跑到书中的古代去，变成了男人，居然还遇到个男人对自己表白！
　　
　　这是什么故事啊！不是讲述高良尚和高枫筠的故事吗？为什么现在变成了高芸尚对自己表白！她明明选了一个普通外表普通身材的男子，没有半点儿吸引力，怎么现在还招惹到这种事，而且还是男的！？
　　
　　他一定是疯了！对！高芸尚一定是疯了！
　　
　　原谅他吧，上帝，圣母玛莉娅，这个世界的疯子还是很多的！
　　
　　哦，如果可以，他想现在就离开这个故事了。也许回原来的世界还比较好。
　　
　　至少，没有疯子对他表白。
　　
　　沈莲羽，十七岁，初吻的对象是只被施法变成孔雀的妖精，第一次被人表白是在朋友的小说故事中以男儿身份被另一个男人示爱。
　　
　　从以上人生经历看来，她的人生，也不用指望会有什么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