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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八里桥 ...

  •   数日后。京城。

      蒙蒙细雨,烟笼皇城。
      通惠河岸,芳草萋萋,垂柳纤纤。
      河心,一渔夫,一斛舟。
      渔夫立船头,笠上一支草,染了一弯水色青青。

      八里桥上,青石烁亮,人流如织。
      几辆马车疾驰而过,溅起些许洼水。
      桥下,水清澄澄,雨水淅淅,若细珠滚玉,连绵不绝,揉了光泽碎碎。

      一瘦小清俊的白衣少年,在岸旁柳色半掩下,独立,良久。
      身旁润湿的柳枝翩扬,轻轻拂在脸上,他也忘了挡,只,望向桥头,人潮擦肩。

      漕运的船舶缓缓驶过。
      一艘,二艘,三艘,四艘……
      划破了水的宁静,浪起花落,翻涌平息,过尽无痕。

      风依旧,雨打萍。

      那少年就在雨中等了一天。

      从人头攒动,到鲜有人行。

      身旁有无数人匆匆走过,柳叶上有无数雨珠悄然落下。
      初夏,雨中的世界,似梦幻般,清新,沉淀,分明,模糊,亲近,遥远。
      终,不可及。

      于是,蹲下身。
      他轻轻将脚边的石子踢入水中。
      咕咚一声。
      水珠溅落,石没无影,空留涟漪轻漾,摇散了他水中的倒影,荡开一层层波纹。

      他看着水中摇晃摆动的影子,那样的熟悉,明明是他自己,可那神情,又是这般陌生迷惑。
      分不清眼角绵绵滚落的是水珠凝成的,或是别的什么。

      渐渐的,视线有些模糊,那被雨水泛过的水面,便恰若一面皱了的镜。
      那镜好似照进了他的心底,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人的眼睛。
      那浓密的长睫下,多情又霸气,幽寂漆黑的孤眸中,映着的是谁人的身影?

      许是在雨中淋了太久,他有些发抖的抱了臂,下巴点在膝盖上,温暖湿冷的身子。
      却不由,自嘲,无力,一笑。

      本想躲在这见他最后一面,谁知,他……
      原来如此,如此而已。
      锦织,你真傻。

      眯了眯眼,舒缓一下被雨水打得肿胀的眼,将睫上凝着的水珠抹去,锦织起身,拿起柳树旁靠着的一把靛青色的油纸伞。

      雨雾中,撑开伞,转身,离去。

      路上,驻足,见一华宅前,张灯结彩,锣鼓声声,祝彩连连,幸福喜庆。

      眼前,就浮现出一幕,人群喝彩,鞭炮号锣,彩绸宝车,红绢叠叠。
      十里红妆。
      远。

      无法抑,再回首,人不见,水空流。
      铺天盖地,都是孤寂。

      +++

      清圣祖皇帝治下康熙四十二年

      五月十九日,上以索额图“议论国事,结党妄行”之罪,令宗人府将其拘禁。后,索额图诸子亦获罪被捕。大臣麻尔图、额库礼、温代等人以党附索额图之罪,被禁锢,“诸臣同祖子孙在部院者,皆夺官。江潢以家有索额图私书,下刑部论死。”(《清史稿》卷二六九《索额图传》。)

      六月二十六日,裕亲王福全逝世,其曾向康熙夸赞皇八子胤禩“心性好,不务矜夸”。康熙帝命诸皇子俱穿孝。

      盛衰宠辱间,正应了,世事如棋,局局新。

      初秋时分,碧空晴朗,行云悠悠,浅浅随风。

      紫禁城,布库房。

      厅外繁花似锦,落英缤纷,远处,红墙朱甍,飞檐闪闪。

      布库房大敞厅内,居中是一极大的厚毡,毡上一对俊爽清秀的青年男子正摔得火热,其他布库则在周围观赛喝彩助威。

      年岁稍长者穿着水清色窄袖短衫,另一位着月白色薄紧短衣。两人两两作势,锐利的视线一瞬不移的胶凝在一起,他们极力寻找着对方的破绽。那与生俱来浓浓的霸气和流淌在血液中的好斗因子,便流溢在他们俊美的眉宇间,那平日里或冷清、或爽朗的眼眸中闪动着难以掩饰的自信。

      周旋良久,年少者找到机会,毫不留情的一抓对方的襟,一瞬扭结间,足下一掠使出绊子。年长者稍一失稳,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极为利落漂亮,其他人不由喝彩。

      年少者挑了挑长眉,双眸闪光,唇角弯弯上扬,道:“四哥让着弟弟了!”

      一旁的人瞧不出什么端倪,可胤禛却看得分明。当他摔在胤祥脚下时,这个一贯与自己亲近,对他甚为敬重的弟弟,那湛然有神的眸子里划过的一瞬而逝的难解异采。

      这一刻,他窥破了胤祥的内心。

      胤禛唇角亦噙笑,唯那双深如潭水的凤眸却越发晦暗难解起来。他挥挡开胤祥欲拉他起来的手,一跃起身,笑道:“再来!”

      胤祥才点头,胤禛便出奇不意的急速一擒胤祥,脚下突地使出绊子,狠狠将胤祥撂倒在地。胤祥只觉得一下天旋地转,大脑撞在厚厚的毡子上,一阵发麻眩晕。

      自幼他便与胤禛要好,两人更是常在一起练习布库。今次,他只觉得胤禛以前运力从未这样狠猛。看着胤禛挺昂的身躯岿然不动,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自己,他心中自是喷怒,更加不服。

      胤禛微微笑道:“十三弟,我下手重了,你没事吧。”

      胤祥一翻起身,笑道:“四哥,比布库本该使出全力。今儿咱兄弟好生较量一场,谁也不许让着谁!”

      聪敏如他们,对视间,心下自是一片清明。有些压抑许久情绪,在今日,必须发泄出来。

      胤禛眸中翻动着墨浪,毫不示弱,笑道:“好啊。若你赢了,我将酿藏百年的昆仑琼赠与你;若是输了,便罚你抄上四本《摩诃僧祗律》。如何?”

      胤祥亦是霸气十足道,笑道:“一言为定。”又转身命令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

      其他人自是心下不解,暗忖许是这两位皇子一向亲厚,顾及着对方的面子吧。毕竟谁在他们面前输了,都会有些丢脸。只是,为何今日他们如此较真呢?

      待他人离去,两位金尊玉贵的天潢贵胄相视一笑,碎金一般的日光由敞开的窗倾入室内,洒在他俩身上,更衬得他们挺俊威昂恍若神祗。

      融日西斜,淡月初挂,鸟儿飞落琉璃瓦上,啾啾张望。

      两个兄弟双手张开随意的倒在厚毡上。汗珠子不断由额上冒出,往发间颈间流淌,他们直直的望着房顶,胸口上下起伏,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过几日,来我府上,请你喝昆仑琼。就咱兄弟俩!”胤禛嘴角轻轻扬着,微喘着笑道。

      胤祥心一动,转眸望向胤禛。感觉到他的目光,胤禛亦是侧面眈向胤祥,片顷,他右手抬起重重拍了拍胤祥的手臂,双目炯炯如炬。

      他知道,他欠他的十三弟一个交待。虽然,他实在不愿想起,提及那个女人。

      “好,到时,我将抄好的《摩诃僧祗律》亲手给四哥奉上!”胤祥眉眼舒展,曾久久掩盖在心头的沉重乌云渐渐消散,如夏日初升,只觉欣然明朗轻快。

      因为,他的四哥,要弥合他们之间不可言出的隔阂。

      胤禛明了一笑,应好起身,对胤祥伸出汗淋淋的大手。胤祥毫不犹豫的握上胤禛的手,顺着他的力,敏捷的翻身起来。

      秋日余晖淡淡的给他们的俊脸镀上一层金色,两人相视,朗朗一笑,融融情意,直要将一切隔膜消融。

      ++

      1.八里桥即永通桥。
      2.摔跤的满语叫布库,也叫撩脚或撩跤、掼跤。

      ++
      另外,关于前天发的内容,引起了部分亲的误解。
      今天看见了枫的评,感动了一把,都说到我心坎上了。
      锦织在一华宅前,看见别人结婚,贺喜声声,不由就想起了那十里红妆,红绢叠叠的幸福喧闹场面。
      可是,她等待的良人却没有来。
      这是一个对比,用来反衬她的内心。其实也是一个讽刺,就像是现代女子跟心爱的男友分手那天,却看见别的女人穿着白纱,与爱人携手相视的场面一样。
      其中的落寞凄凉,无法用笔墨道尽。
      十里红妆。远。
      就像枫说的,每个女子一生可能最期盼的,就是婚礼那日。
      一个远字,即是说那长长的婚礼队伍慢慢远去,更是锦织觉得,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这一天了。
      她不是一个容易与人交心的人,平凡的男子可能无法打动她,高华的男子给不了她一个一心一意。原本,她也抱了独身的想法。却遇上了胤禛,不小心交出了心,兜兜转转,终于想放下心防爱一次时,结果得知身世又那样尴尬。那便见他最后一面吧,然后放下一切,从此寄情山水,行医济世。
      结果四四未来,他给不了她承诺。那所谓的深情,都是假的,多么讽刺?
      这一章其实可以直接写锦心中的酸涩苦楚,可我不想那样写。
      所以才试图用这种平淡的文字和场景来反衬,不想引起了大家的误解了....
      再有,枫对于新更内容的点评也很精彩,我就直接引用了。
      “四四与十三间通过布库宣泄彼此间积蓄的隔阂,这也写得很自然真实,写出了四与十三间的深厚的手足之情并不因锦织而淡去,四与十三是不可能为个女子反目的,手足情也许反而会因锦织而更深厚。
      这样的男人才值得女人去爱。十三也好,四也好,若他们俩任何一人因女子而去忌恨兄弟,他们的品格就落了下乘。”
      这也是我的想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八里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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