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千年》童梦同

2、越女出南林

　　当然勾践对我的信任是慢慢增加的。

　　起初他见我的时候，我们只是谈了剑道，他虽然表现得很有兴趣。但是我知道，这不足以让他明白我的剑术。

　　到了越国的王城后，不久，勾践请我去吃饭。他自己吃穿用度都很朴素，面前只有一饭一菜。而我的面前有两盘菜，其中一盘还有肉。勾践这样做，是以示敬重和优待。我却有点不安。

　　曾经有人告诉我，一个久居高位的人，向下位者示好，他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甘的。为了达到目的而隐忍的人，比一个表面暴躁的人，更可怕。

　　席间，突然有越国将军闯入，要与我比试剑术。勾践虽然呵斥，但是却并没有十分阻止。我想，这是越王的考验来了。

　　比就比。练了那么多年，我也想看看，我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三招制胜，那位将军无法相信，坚持要再比一回。

　　好啊，成全你，让你再败一回。

　　这一次，还是三招。将军手中剑，落地了。

　　这位将军心悦诚服，而越王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他过来装模作样地对将军说，“如此无礼，还不快向大师赔罪！”

　　那位将军叉手行礼，还说要向我学习剑术，要与我常常切磋，我微笑点头，“随时恭候。”

　　勾践还真会做戏。若我真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还真让他骗过，对他死心塌地效忠呢。

　　在勾践手下的多位战将败在我手下后，勾践下了决心。他先是赐我封号为“越女”，之后，又让人修起演武场，让我成为军队的剑术师傅。

　　越女这个封号，很有意思。表面看，是以国号冠我之名，无上荣光。但实际上，是为了让人以为，我是越国人。让大家忘记我曾经的“赵处女”的传闻。

　　我也不想去解释，爱封什么封什么吧，反正我也不是赵国人。

　　训练士兵三个月，成效还是显著的。越国上下众志成城，人人都想着洗雪前耻，人人都想着复兴国家。

　　当年，越国人败于吴国，越王和王后都被当作奴仆般折辱，勾践忍了人所不能忍的羞辱，才让吴王放过了他。

　　所谓放虎归山。吴王还是大意了。

　　越国上下一心，国王和王后过着普通小民般简朴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臣民岂能不感动。连我这个旁观的人，都感慨万千了。

　　活到现在，这是我亲眼见过，最能忍受羞辱的王。勾践，假以时日，必会赢回属于他的荣光。我就搞不明白，吴王怎么就觉得勾践不足为惧的。

　　是因为越国的美女吗？如今，据说最得宠的是西施，曾经的一位浣纱女。好像也是大夫范蠡的心上人。

　　这两君臣，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忍。

　　大夫文种还总想暗暗跟范蠡比个高下，他想成为越王跟前最重要的臣子。但是，在我看来，文种可比不了范蠡。光是隐忍这点，就比不了。

　　不过他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剑术师傅。

　　越王看到了士兵的进步，有些士兵掌握了我教的部分剑术后，以一抵十，不成问题。

　　“大师，待到我越国再次兴盛之时，我必厚待大师。”越王又一次许下承诺。

　　“不必太费心，大王若能帮我了却心愿，足以。”

　　“大师要找的那位，是很重要的人吗？”

　　“是我的第一位剑术师傅。”

　　勾践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掩饰不住诧异，“那岂不是，剑术更在大师之上了？太好了。”他露出笑意，“若能寻得那位，更是越国的福气了。”

　　勾践后来更尽心地派人寻找，但是一直没有音讯。

　　几年之后，越国的军队已经训练成精兵强将。我知道，大战在即了。

　　这一年，吴国欠收，据说很多百姓饿死。

　　我隐约觉得，这应该是越国搞得鬼。大约跟范蠡脱不了关系。颗颗饱满的种子，不许越国百姓种植，全部送到吴国表忠心，越王真是这样奴性十足吗？当然不是。

　　那就是种子有问题了。也是，那种子也太大了，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那么饱满的种子。

　　这么多年，越王忍够了，他所有的隐忍都憋在心里了。曾经有人告诉我，忍耐是一种饲料，喂养人心中的猛兽。喂饱了，就要放出来咬人了。

　　终于，决战的日子要到了。

　　在大战之前，我身边的气氛诡异地平静。人们在等待，等待着决战的号令。

　　而在决战前，范蠡找到了我。

　　“请求您，救救她，她是个好女子，不该这么命苦。是我带累了她。我知道您能做到，越王没有能为你达成的心愿。我穷其一生，定为您找到那人。”

　　“你不做官了吗？”

　　“只要您能解救了她，范蠡愿肝脑涂地，报答恩情。更何况区区一个官位。”

　　我就不明白了，“那你为何不早带她走，就在她被选中去吴国的时候，你就可以带她走啊？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大王于我有知遇之恩，此恩未报，范蠡走了，就是忘恩负义之徒。富贵时辅佐，苦难时离弃，范蠡做不出这样的事。而西施，她本也是越国人，国家之耻，她也不能置身事外。我们都有苦衷和无奈。但是，一旦越国重新复兴，我二人的使命就完成了。我们便可离去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二人明明立下大功。等接回西施，你二人请越王为你们主持婚礼，同受封赏，岂不是好？”

　　范蠡苦笑，“世间女子过得苦。美人更苦。西施为了国家，殚心竭虑。可是越国却有人跟大王进谗言，说是西施已经侍奉了敌人，还曾百般讨好夫差，作为一个女人，失身于敌人，名节、气节都丢了。如果西施回到越国，只怕有人容不下她。更有甚者，有人还怀疑她对吴王夫差动了真心。说不能留她性命呢。”

　　我长叹一声，“真是伤尽了功臣的心啊，这还没有最终获胜呢，就有人想着以后要清算功臣了。西施，何其无辜。”

　　“其实，是有人担心大王会把西施纳入后宫，怕西施迷惑完吴王又迷惑越王。”

　　“无稽之谈！……好吧，我帮你。救了西施，我们在哪里碰面？”

　　范蠡大喜，“我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我也会辞官而去。去跟你们会和。然后，我们一起上路，去寻找大师要找的人。”

　　出发之前，我回了一趟南林，想跟白猿作别，但是依然失望而归。从我离开南林，白猿也就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