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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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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国京城。
药师师“呼”的一声,倏然清醒,她迅速从床上坐起来,也许是动作太猛了,她的大脑顿时一阵钝痛。
她一边揉太阳穴,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是哪里?医院吗?她记得自己好像出了车祸,然而她的记忆在那个巨大的汽车爆炸声后就断片了。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她模模糊糊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很肯定这里绝对不是医院。
那她是在哪里?难道她又做梦了?联想到这种可能性,药师师顿生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在生日派对开始前她就已经连续做了一星期奇奇怪怪的梦了。或许她明天应该去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对了,苏珊好像给过她一张名片。
她呆呆思考了几分钟后翻身下床,连拖鞋都没有穿,赤脚踩在地上。随即一股让人颤栗的凉意从她的脚底板钻进去,一直窜到头顶。她整个人抖了一下,不小心踢倒了床边的椅子。
黑暗中,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师师,你醒了?”睡在对面床的女孩打着呵欠,从被窝里爬出来,她走到药师师面前,伸手把手背放在药师师的额头上,又放回自己的额头,试着温度。
“好像退烧了。”她嘴里嘟囔着,发现药师师还呆愣地站着,她把药师师推到床上,用厚厚的被褥盖在她身上,替她掖了掖被角,体贴道,“你病刚有点起色,别乱跑,你是不是口渴了?等我给你倒水。”
她提起搁在墙角外皮褪色的铁皮暖水瓶,摇了摇发现里面没有氺,转头朝药师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哎啊,没有氺了!”
明明没有开灯,屋里只有月光投射进来的亮度,药师却把她那个充满善意的笑容看得一清二楚。
药师师目光幽深地望着她:“丁香姐,你怎么不开灯?”
“你忘了,灯泡昨天坏了,他们说过几天再来换。你等着,我去开水房提水。”丁香披了件外套就推门走了出去。
药师师闻着潮湿的棉被上传来的一阵阵臭味,差点没有把自己熏死。
刚刚那个短头发的女孩是丁香姐吗?
丁香比她大两岁,从小就十分照顾药师师,把药师师当自己的亲妹妹看待。两个人一起在福利院长大,感情十分深厚。不过在药师师十八岁那年,她就突然失踪了。福利院里的护理员告诉药师师,丁香找到工作所以搬出去独立生活了。两人之后便再也没有联系上。
药师师静静躺床上等了好一会,丁香却还没回来。她在床上又翻了几个身,发现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放着两个双层铁床,但明显只住了她和丁香两个人。
上铺乱七八糟堆放了一些衣服和行李袋。房间中间的走道摆了张旧桌子,依稀是一些书本和杂物,药师似乎看到两个饭盒一样的东西。墙角搁着洗脸盆牙杯牙刷水桶……杂乱无序……
这个房间她很熟悉,连天花板挂着的蜘蛛网,她都看腻了,因为她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这个小房间本来住了四个人,有人走了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又走,到最后固定的住户只有她和丁香。
过了许久,发现丁香始终没有回来,她决定爬起来出去找她。
“呲——”药师师刚走出几步,脚底板就一阵冰凉,她龇牙咧嘴地弯腰在床底找出拖鞋,套在脚上,这才走了出去。
屋外的月光照在地面上,像流淌了一地的水银,挂在树梢上就像白色的鳞片。梦里的月色真美,她好像很久未曾抬头仰望月亮了。
小时候,每到夏天的夜晚,奶奶常常抱着她在院子里乘凉。奶奶坐在竹席上,一面摇着蒲扇一面指着天上的星星对药师师说:“囡囡,快看那是北斗七星,七颗星连起来是不是很像咱家搁水缸上的水瓢。当斗柄朝东,就是春天来了;斗柄指南,就是春去夏来;斗柄指西,就是秋天到了;那乖囡囡猜一猜,斗柄朝北,会是什么季节呀?”
“东南西北,春夏秋冬!我知道了,肯定是冬天!”自幼聪慧的小师师窝在奶奶怀里得意地笑起来。
后来的无数次,孤单寂寞时,她总是抬头寻找夜空中的水瓢,但是再也无心辨认它的朝向了。
“那把水瓢还在吧?”药师师站在门口费劲地仰着头,视线被大树遮挡住,什么也看不见,倒是发现月亮圆的像银盘,“今天是农历十五还是十六?”
药师师嘟囔着往前走。
这所福利院规模很小,又建在郊区,平常进出的人很少。药师师记得她奶奶去世后,八岁的她失去监护人,就被人送到这里,之后她在附近的学校读完小学初中高中,因为没考上大学,她就离开福利院跑去参加模特培训班。
然后偶然间她被模特公司挖掘,参加新秀大赛夺得冠军,接着顺理成章成为华国A类模特,很快她便出国打拼,直到三十岁生日前她都未曾回国。
药师师一路回忆,一路往前走。拐了个弯,右前方便是一排建筑,开水房就在一楼。药师师脚下踩着拖鞋,快步走过去。刚走到门口就发现,开水房的大门紧闭,而丁香提走的旧铁皮暖水瓶孤零零地被人放在门口。
药师师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发现瓶子里没有装水。她推门走进去,拧开水龙头,却一滴水都没有。
丁香姐去哪里了?药师师提着空荡荡的暖水瓶又走了出去。她开始顺着楼梯往上爬,楼上几层都是办公室和职工室,她猜测丁香姐是跑上去借水了。
“丁香姐——你在吗——”药师师冲二楼走廊喊了一声,发现没人应,她便又往上爬了一层。
三楼第四间屋子还亮着灯,药师师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她从透明的玻璃窗户经过,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可怕的一幕。
一男一女。中年男人压在年轻女孩身上。那女孩正是丁香,她手脚被控制住,嘴巴被捂住,身上单薄的夏衣已经被剥落一半。
“乖一点,不要发出声音,我会让你上大学的……”
“呜呜呜……”
丁香奋力挣扎中猛地抬起头,透过薄薄的玻璃窗户,她的视线与药师师清亮的双眸触电般相遇了,那一瞬间,她的瞳孔睁得特别大,眼眶似乎都要被撑破。
药师师只觉一道怒气猛地蹿升到头顶,她浑身一激灵,瞬间抬脚踹开虚掩住的房门,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抡起手上的铁皮暖水瓶狠狠砸在那个男人身上。
“我揍死你!揍死你个王八羔子——”药师师嘴里狂飙国骂,手上毫不留情地死命狂砸。
铁皮暖水瓶在药师师的愤怒中,差点被砸裂。那个男人抱着头嗷嗷痛叫起来。药师师抬起大长腿,毫不留情一脚把他从丁香身上踹下去。
她把手里铁皮都砸凹陷的暖水瓶丢在一旁,伸手把丁香从床上拉起来。
“丁香姐,你没事吧!”她两三下把丁香手脚的障碍物除掉,扶着她站起来。丁香惊魂未定,眼睛红肿脸上爬满泪水。
“师师,小心——”丁香尖叫着用力推了药师师一把,在她们身后,刚被打趴下的男人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捞起椅子朝药师师的头部狠狠砸过来。
毫无防备的药师师艰难地躲过一劫,拉着丁香两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她的耳朵一阵嗡嗡作响。那个男人一击不成,立刻卷土重来。
药师师一边在心底暗骂这个梦坑爹,一边一个鲤鱼打滚爬起来。手边不拘什么东西,抓到就用力朝那个男人丢过去。
“好啊,又送上门一个,看我待会怎么修理你们!”
“修你个大头鬼,先尝尝姑奶奶的佛山无影脚吧!”十八岁停止发育前,药师师就已经是178CM的大高个,对付一个一米六的老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见她抬起大长腿找准机会,狠狠踹向老男人的裆部。
“嗷——”得一声,那人立刻捂着不可描述处跪在地上,五官扭曲地痛叫。
“这么多年的健身房没白练!”集结多年防身术心得的药师师得意地笑起来,拍了拍手,拉着丁香飞快跑出办公楼。
“臭biao子,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那人不甘心地在背后嘶吼道。
“丁香姐,你没事吧?”回到了寝室,药师师才顾得上询问丁香的伤势。
“你有没有事?你刚刚有没有被院长打到?”丁香焦急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我,没事啊,”药师师不在意地挥挥手,刚说完就感到一阵隐隐作痛,“奇怪,怎么回事,我的脚踝突然有点不舒服……”
刚刚在兴奋中,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否受伤,此刻停下来才发现脚踝处有好几处充血的地方。
“天啊,你别动,我来帮你看看……”丁香把药师师按在床上,弯下腰去查看她的脚踝。
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自己在做梦,所以药师师摆手拒绝了丁香的好意:“丁香姐,你快别忙了,我睡一觉明天就能痊愈。倒是你,快点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口,尽快处理,免得明天肿起来。”
丁香当惯了大姐,当下就呵斥了一句:“胡说,你脚都肿成这样,睡觉怎么可能会好。你在说什么梦话,生病的人快躺下,我找一下云南白药……”她弯腰去翻抽屉。
药师师被骂了,仍是一脸不以为意,摸着鼻子满不在乎地歪了歪头。
丁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低声嘀咕:“这傻妮子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发烧还没好?不然让她再吃点退烧药吧!”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院长的……谁是院长啊……”药师师无聊地坐在床头问丁香。
丁香诧异地抬起头,表情怪异地看了眼药师师,好半晌她才艰难地说:“就是刚刚你打伤的那个人。”
“那个人渣就是院长!”药师师震惊地从床上一下子站起来,脚下一疼又坐了回去,“他是这个福利院的院长吗?”
药师师再三向丁香确认,这才相信那人渣真是福利院院长。隔了十几年的时间,她都有点记不清院长那张脸了。不过她却记得她十八岁那年丁香就已经离开福利院,不久后她也离开了,她们都不曾与院长有过瓜葛啊!记忆中完全没有昨晚的意外,到底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她依旧在某一个梦境当中醒不过来。
抹了药之后,她顿时觉得脚不那么难受了,只是感到精神异常疲惫,很快迷迷糊糊地躺下睡了过去,没有多余的脑细胞思考这一晚种种诡异之处。
这一夜,她在睡梦中都难以摆脱这种疲惫感,好像身体里的生气一下子都被抽干了。她沉沉睡了一觉,第二天睁眼抬头看墙角还是挂着熟悉的蜘蛛网,并且她的双脚还有点疼。她转头看向窗外明晃晃的太阳,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此时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点。
药师师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昨晚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根本就不是在做梦。
她转头双眼迎向阳光,明亮刺眼的光线刺激得她情不自禁地挤出几滴眼泪,她脑子迅速转动火力全开,快速分析自己当前的处境:现实中的她应该有很大概率是遭遇了车毁人亡,所以三十岁的她才会重生到十八岁的身体里,并且这时候她还没离开福利院走上模特道路。而且昨晚她貌似撞破院长在做坏事,一不小心把他胖揍了一顿……
“你起来啦!小心脚,动作慢点!”丁香推门看见药师师愣愣地坐在床上,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丝毫不曾因昨夜的意外而染上阴霾。
她把打好的饭盒搁在桌上,轻盈地走到药师师面前。
药师师愣愣地看着她,开口提了个要求:“丁香姐,你打我一下!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丁香怔怔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这种反应,随即扑哧一声笑了。笑得脸上毫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