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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站 加德满都 ...

  •   第八站 加德满都

      尼泊尔有世界上最蓝的天。在加德满都。

      机场有可以涂鸦的墙壁,上面是各国的语言和文字在跳舞。一眼看过去像是古时的原始脚步,纯真的美好和向往。

      这里,有没有你和我的图腾。有没有你和我的向往。

      喜马拉雅挡住了北方的寒冷。终年气候宜人,真正的四季如春。

      仰头看天空,不顾脖子酸痛,有太多东西只有在仰望的时候会被忘记和想起。童谣在遥远的异国被人唱起来,童声清脆,划破蓝天,依旧暖人心扉。世上相似之物太多,相似之人太少。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会这样思念一个人。呼吸不能的痛。

      他的身影,在什么地方?
      年少的幸福,都是无需思量也来得急速并且眩晕。现在,只想平静地看他一眼,即便没有语言。

      没有语言,无需说明的爱情。

      袁朗没想过,这一次预选居然又一次出了岔子。

      选拔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吴哲抽空找到他,“明天这事完了,后儿就是星期日,我想出去买几张碟。”
      “行啊,正好我开车带你。买什么碟?”
      “给连虎带几张游戏光盘,还有我自己想买点东西看。”
      袁朗顾虑身边有人,可看着吴哲那副正经的样子,心里很想去调戏一下这位少校,就硬拉着脸说:“不是买违禁物品吧……”
      吴少校脸色一绿,说:“滚!少和小爷说这个不干不净的,谁稀罕你开车带我去,爱去不去。”说完转身就走,可没出去几步又跑回来厚着脸皮说:“我倒想和你一起做点儿违禁的事呢,不知袁大人赏不赏小生这个脸啊……”

      袁朗一脚踹出去,吴哲躲得早,避开了,“三儿教了我诀窍,中校大人您这招不灵了,下次记得换一手哈,同样的方式对我没用。”然后一笑,抄了袁朗左臂,“我看看那个星星还在不在?”
      袁朗一抽手,“想什么呢你,都画了多久了,早被水冲掉了。”心道吴哲你思维转换够快,刚才那句话我记下了,等着日后咱们慢慢算账。

      吴哲同志顿时有些不快,嘴巴里哼一声,该死的你个烂人小爷下次拿把刀给你刻上看能不能被冲掉。正这么想着,冷不防袁朗凑过来,戳了戳他的心口,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脸上变换了表情从冷硬到温柔毫不做作,细笑了温暖得要让吴哲醉死在他漆黑的眼眸里。袁朗贴在他耳朵边上说:“在这儿呢。”

      一句话,几个零星的字,在吴哲听来几乎和响雷一样,心房血液供给登时加速过快,袁朗的声音好像有某种魔力,每次听完都感觉不一样。像是夹杂了雾气的劲风,又似沾染了紫魅的妖气,天崩地裂的无所谓地老还是天荒,蛊惑得他直想按住那个烂人逼着他再重复说上一万遍,直到天水复之一色,光影做伴缠绵。

      僵了有一会儿,才缓过来,跳开远远地离了袁朗再不敢近前。就只偷着看他。可心里涌起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可能,这就是幸福吧。

      第三天的期限时间终于要到了,吴哲和连虎几个人去最后一个阻击点埋伏,天蒙蒙亮。袁朗和许三多成才几个早早守侯在终点,最后一道屏障是一座峭壁,必须从那上面攀下来才到得了袁朗的越野车前。

      清晨的太阳还没升起来,粉红色的晨光隐隐地闪现。

      许三多看看那崖壁,又看看袁朗,“队、队长……”
      袁朗看他那个吞吐的样子就好笑,“你每次和我说个话都要憋死一半的人了,许三多。”
      许三多不好意思地露了大白牙笑笑,“嘿嘿。”
      “你想说什么?”
      “队长你不觉得这儿有点像咱们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吗?”

      袁朗看一眼那峭壁,又看看许三多笑得朴实的样子,“是有点儿像……”上前去捏了一把许三多的脸,“你不提我都要忘了,你当年个愣头青,死拽住我不放!踩得手不知道疼啊?”

      成才自然知道这个事儿,在一旁补上:“他那就是股劲儿,真上来了别说队长你踩他,拿刀比着都白费力气。”
      袁朗低头去瞅许三多,“你是挺厉害的,上次三进三出地都差点要了我的命了。一会儿说我是班长一会儿又说我是队长的。”
      许三多挠挠头,“我表达不清……”

      “说话总这么模棱两可的。”袁朗心里那个逗人的劲儿又上来了。就喜欢看许三多为难的表情。

      C3看这个气氛就想插几句嘴,慢悠悠地说,“啊呀,完毕你和队长还有这么一段浪漫的邂逅?还不快把细节问题交代上来……”

      旁边的人一听噗一声全喷了,成才甚至拿狙击枪比划了C3一下。袁朗无奈,忍不住笑,“你们学什么不好,非和那个吴哲学得这么贫。”
      齐桓冷了C3一眼:“说你呢,学那个死锄头好处不行?非学那些娘们唧唧的东西。”

      一群人就这么说着话,时间过得也快,没多久就看见第一个人翻过峭壁最顶点。袁朗看一眼表,距离规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又过了不到五分钟,峭壁顶又有了两个身影往下慢慢地吊着,撑了三天了,这些人也该是累到了极点了,动作都缓慢得要让人发困。许三多成才他们都知道,能坚持到这里,都是相当了不起的兵了。袁朗斜倚在越野车上,把墨镜拿下来仔细看了两眼那三个人,又衡量一下时间,算算差不多也就是他们三个了。这趟结束了又要回去开始选新南瓜了,想想上一次让自己遇上一个吴哲,又重新把墨镜戴上,袁朗微微地笑了。

      可就在那后面两个人往下坠的时候,一个人的绳子忽然开了结,急速下滑,眨眼之间就要撞上那个最下面的人,可他也离峭壁底部有些距离,这样撞在一起,不是两个人一起掉下去,也是另一个人受冲击力度太大导致受伤。

      袁朗清楚得很,峭壁下面不可能是什么柔软的草坪,别的不说,碎石子也多得能扎伤人。这样子掉下来,加上连日体力透支,不死也是重伤。

      许三多情急之下一边往那边跑一边大喊着:“抓住了!小心!”嗓音里全是声嘶力竭,其他人虽然没喊出来,也都往那边跑去,袁朗心里砰地一跳,几乎要震出心房。他一把拿下刚才重新带上的墨镜,呼吸系统滞留在原点难以再次启动,似曾相识的某些东西浮出水面。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个最上面的人一声吼,好像是在叫那个掉下去的人的名字,可是隔开的这段距离没人听得清,加上他喊得又急,要把心脏连着血咯出来一般。那个最下方的人仰头了看上面的情形,再躲已是来不及了,这三天的拚死冲刺让这三个人周身都是泥土盖着,军绿的迷彩早被模糊了看不清楚新鲜绿意,和那峭壁上的绿叶嫩草形成鲜明对比。

      刚才那一声吼让袁朗清楚地感觉到那种虚脱和濒临极限的无力,好像站在这里也能把那三个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那种泥土的死灰色对比着鲜绿的生机,清晰地向人诉说着死亡和生存的强烈反差。他的脸上布满了灰土一样的尘埃色。

      绝望和无助。

      最上面的士兵一把扯住了下滑的那个人的绳子,他死死地拽住了不放手。结果连带着自己也往下急坠了好几米才稳住。

      眼看那绳子上系了两个人的重量摇摇欲坠,那个被拉住的人急了,“你拉什么拉!看把你也扯下来!”
      “妈的你给老子闭嘴!”
      “松手!要想一起死我没那个心情!”这声音都已经带了哭腔了,谁都听得出来。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上面的那个兵用尽力气把绳子在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上缠了好几道,每绕一圈都用足了力气。反复缠了不知道多少遍,才慢慢地把自己荡下去,拿了一把刀给同伴插在峭壁缝里固定住,两个人互相看着不说话。袁朗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刚才的场面太熟悉,连对话都是几乎翻版一样地出现。幸好是没事了。

      许三多他们也跑近了,眼瞅就到那崖底下了。

      可袁朗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在那个人把刀给了同伴之后不足几秒,他整个人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摇一晃就掉了下来。

      旁边的人伸手抓了个空,大吼着一个不字,那声音凄惨得整个早上都是血色弥漫。

      人体坠地的声音,砸得在场所有人全都倒吸一口气。轰然炸响的一瞬间,就那么爆炸一样地上演着最真实和残酷的场景。
      许三多大吼了一声冲过去,袁朗身后的救护车也忙开过去。

      袁朗一时间感觉时光倒转,脑海里先是出现了一个声音在吼许三多快点冲过终点,然后又是一个人对自己大叫了一声袁朗,一片黑白影像炸翻滚个混乱成灰,所有人的面孔全部模糊,两种单色不复存在,世界灰暗成风乱影。有三秒钟他手脚冰凉,所有感情凝固成块,动弹不得。

      他感到头疼欲裂。

      多年不曾有过的反复一下子来到,这样的场景好生熟悉,是谁大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掉了下去,是谁眼看着一个人的身影抓住的只有空气。太疼的东西,往往被扔在记忆深处就再没拿出来擦拭尘埃。

      所有人都围在事发现场,袁朗冷静地指挥人处理,他拍拍许三多,示意不要感情流露太多。选拔仍在继续,这不能停止。

      等吴哲他们闻讯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送去了医院做紧急抢救。吴哲清楚地看到袁朗脸上那种死灰一样的颜色,他想问,又不敢。拉了成才去一边:“怎么了,队长脸色那么差……”
      成才摇头,“有一个兵为了救战友,从那顶上摔下来了,重伤送医院了。还不知道结果呢。他脸色能好看吗?”
      许三多有些恍惚,“成才,刚才,我想起六一了……”说完就大眼睛一眨,眼泪就窝在眼睛里打转儿。
      成才和齐桓一看,赶忙说些别的安慰着。

      吴哲瞅空去悄悄问袁朗:“医院那头有消息吗?”
      袁朗摇摇头,“这个部队的领导和我急了,问什么都不说。”
      “可这也不是你的错,这种事就算不是为了进A大队,也有可能发生,演习都有允许真实死亡的,他们也是担心才和你急的。”
      袁朗点点头,好像心不在焉的感觉,“我知道,这话还用你和我说?去收拾收拾,要登机返基地了,明天不是还要出去吗?这几天也累了,晚上早点睡。”说完又转身走了。

      吴哲应了,想想是自己多事了,袁朗又不是头一遭儿带队出来没经过事儿。

      袁朗处理完事回到基地,已经是月上梢头。

      铁路办公室。

      “听说出事了?”

      袁朗站在窗边,“高位截瘫。为了救战友,他没注意绳子刮在尖角上,磨蹭了几个来回就断了。”
      铁路看不到他的脸,知道这个人心里面不舒服,也没再就这个事儿说什么,转头问,“你确定自己不需要心理咨询?”

      袁朗这才一惊回头,然后压低了声线才回答,“目前不需要。”语气是稳的,稳得要铁路都怀疑了。

      “周越海当年的事不是你的责任。”
      “我知道。”
      “今天的事也不是。”
      “我知道。”

      袁朗再没别的话,他又在看窗外,花圃里的花儿在这个时候也看不清楚,不知道今天吴哲的妻妾们开了哪几朵。

      “我都这么大了还要大队长这么过问是不是有点不像话?”忽然冒出一句嬉笑的问题,铁路知道他在自我调整。

      “我是有日子没收拾你哥几个了。”铁路好象真的在想这个问题,“赶个吉利日子吧,等我闲了把你们的皮挨个松一松。”

      铁路其实想说:袁朗,你要把心理防线放下来,不是要你紧绷着自己理清头绪,你应该放纵一下,再清醒地说我没事。
      但是他没说,他知道袁朗会自己找回方向。无论旧事还是新问题。可就是觉得,他那个疤,好像经年得被盖了灰尘,总也不擦拭,怕是要渗进骨血里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站 加德满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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