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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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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然最近觉得浑身不舒坦。
平日里他和底下人并不多言语,又因着通身那股冷意,众人摸不清他的性子,对他又敬又怕。
可自从那件事后,他不管是走到哪里,总能感觉到身后有一双双带笑的眼睛,若有似无,张牙舞爪。
如果再走远些,甚至还能听到些许细细碎碎,无孔不入的笑语欢声,闹得他脑壳疼。但等霍然突袭转身时,本该在手下人脸上的笑意却不复踪影,只留下那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旧模样,好似一切全他臆想出来的。
仿佛他成了有病的那一个了。
这样的日子久了,霍然坐不住了。他腰间的那把宝剑每日好似疯魔似的要挣出剑鞘,以期将那些个幸灾乐祸的教众杀个骨血不分。
然而这终归也只能想想,就算自己是魔教之主,也不能由着性子滥杀手下不是。
魔教也有基本法啊。
霍然又牙痒了两日,后心生一计,客客气气的把魔教各位头头叫来吃了一桌席。
对魔教众多人来说,霍然是永远冷着那张好看的脸,心思难测的教主,但对桌上人来说,他们几乎都是看着霍然从幼童长到少年,对他便随意多了。
推杯换盏间,沉默被一次次打破。
一落席就喝了数杯酒的圣女,也就是他亲姐霍玥劝他:“被个人轻薄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惯爱和稀泥的沈长老劝他:“教主要是气不过,大不了我们杀进中原,去把那小子取了首级,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有杀神之称的右护法赞成:“对,我觉得还是应该荡平武林,扬我教教威,我上次草拟了一份……”
左护法没好气地看了右护法一眼,继续劝:“大局为重,教主不要气坏了身子,不如让我去给你炖个补气养身鸽子汤,好好调养。”
圣女:“记得多放枸杞大枣,给我那也送一份。”
众人越说越离谱,眼看着霍然沉着脸,转身就要拔剑,资历最老的尹长老开了口:
“当初是老朽拍板要将计就计,假意不知那沈之珩的身份,任他作为,最后再取他个人赃俱获,也让武林看看他们的盟主是个什么阴险毒辣之人……
但如今出了这事,损了教主清誉,老朽难辞其咎。”
他忽得推开座椅,往地上重重一跪,溅起无数尘埃,声音掷地有声——
“教主如今要杀要剐,老朽悉听尊便。”
他面色郑重,滚圆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霍然,似乎自己的身家性命就悬在霍然的这句话上。
只不过与此同时,他还抽空悄悄分出了只手掸了掸袍子的灰。
霍然依旧是沉默,脸色没有因为尹长老的话好上半分。
他在心里暗骂,这老奸巨猾的东西,自己把好坏话都给说尽了,偏偏还让人挑不出半分不是来!
当初武林盟主沈之珩乔装打扮,混进魔教的事,这桌上众人都是知道的,自己更是点过头默许的。
后来这沈之珩顺风顺水,一路平步青云,也少不了他自己暗中想瞧瞧他能弄出什么花样的心思。
最后关头守夜事发那天,尹长老早就埋伏好了兵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反而是自己,堂堂魔教教主,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却没想到——
这沈之珩,竟然!那般无耻!
霍然想到那天那温凉而突然的一个吻,想到破门而入惊诧的众人,依旧忍不住就要气血上涌。
任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沈之珩是个死断袖!还是个连他都敢招惹的死断袖!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读懂了什么叫做“颜面扫地”!
他当时半是惊,半是怒,理智全失,怒不可遏,以至于失去了擒住沈之珩最好的时机。
横算竖算,责任都在自身。
霍然仰头灌了满满一杯酒,扶起尹长老闷声道:
“尹长老多想了,姓沈的不过是想羞辱于我,我若当真……”
“教主!”左护法惊喜地大叫了一声,接着连声道“我有了,我有了!”
圣女被喝了一半的酒呛得脸绯红,没个好气:“有什么了你,你有病吧你?”
左护法脾气一向好得好,闻言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
“教主你想,那沈之珩苦心潜伏半年,就是为了羞辱我们魔教,这个仇我们能忍吗?
但如果我们大张旗鼓杀进中原,不正给了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围攻的机会吗?所以,我提议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你的意思是?”圣女的眼睛亮了起来“让阿然也混进他们华山派,然后混到盟主身边,最后也亲回去……”
霍然作势拔剑,圣女赶紧闭了嘴,左护法却笑意盈盈:
“圣女英明,是这个理。我善易容,由我亲去华山做内线,找机会把那姓沈的迷晕,再请教主亲自剥了他衣服扔去青楼……”
“不妥,”尹长老摸着胡子道“……目标太大,不好操作,我看扔他们议事堂就挺好。”
他笑得高深莫测:“听说每月初一,各派都会派人去华山开例会哦。”
其余众人不由地竖起大拇指。
事情议定了,安排却花了数日。
先是把上上下下,各堂各会的事都定了个章程,再是定了由圣女暂代教主一职,最后由左护法根据霍然的轮廓特征,易了个最为路人甲的容貌。
不得不说,左护法易容还是有一手的,因为在魔教易容完的几天里,霍然每天早晨洗漱都能被铜盆里陌生的人脸惊上一惊。
而圣女更是觉得有趣,每天故意杵在他门口,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还坚持说是因为要把他的身影留在脑海里,以便抒发自己不舍幼弟的真挚情感。
要是真这么有心,就不要一边笑一边招揽大家都来看了好吗?
霍然心里咬碎了牙。
要没有那该死的沈之珩,他又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魔教,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这沈之珩造的孽他一定要让他亲手偿还,此仇不报非教主!
……
因为霍然长了十九年,这还是第一次离开魔教,第一次入城,众人不免都有些不放心。
虽说要轻衣便行,一众上下还是纷纷拿出了珍爱之物,在临别那天交给霍然。
右护法来的最早,双手奉上一本书"教主,这是我多年研究中原各大门派地形所成的舆图,希望能助教主一臂之力!等教主熟悉了地形,我们再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多谢。”霍然最不耐烦听右护法雄图大业的抱负,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
接着便是尹长老,他给得龇牙咧嘴,很是肉疼"教主,这是西域奇毒,无色无味,普天天下更无解药"
尹长老话音刚落,一袭绯裙的圣女就来了,她声若银铃,自带着三分笑意"不是我说,您老这瓶宝贝奇毒存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吧,就是没散了味,也早早被配置出八百种解药了,"她笑嘻嘻地拿着一叠东西往霍然手里塞"要我说,还是这银票来得最牢靠!有钱什么新毒不能买啊?"
然后是金旗主,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个琉璃瓶子,擦了又擦才递了过来“这瓶子里是我为教主准备的子母蛊,具体用法教主问左护法便是。”
说到左护法,霍然惊觉——都快要走了,左护法怎么还不出现,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不过思绪刚落,就看得远方晃晃悠悠跑来一个身影,边跑边喊"教主,教主!"
一众头头们疑惑地看着跑过来的面目陌生的人,齐声问"你谁啊?"
"是我啊,左辰!"那人把脸使劲地往上凑了凑,得意洋洋"怎么着,都不认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