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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雨夜突袭 ...

  •   雨又瓢泼了一夜。河水上涨,澎湃着浑浊。
      乌缇娜躺在床上,久违地沉睡。若非这一身的伤,她原本并不需要睡眠。
      沐风与萤站在屋檐下,望着潺潺的雨幕与奔腾的河流。
      “什么洛草,那是她编来套你的话的。”沐风哑然失笑,又道:“然后呢?你说实话了吗?”
      “……你别再问了……”萤扭过头去,“这样多像在人背后说闲话……”
      乌缇娜抱头发抖的样子,她绝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沐风。
      沐风摸摸她的头,“抱歉,是我不该问你这么多。你当然有权,也应该守护她的隐秘。若说她还愿意相信谁,也就只有你了。”他低下头,自言自语:“而绝不会是我……”
      他的苦笑透出遗憾,在萤的眼中暴露无遗。
      她笑道:“你心里有她,为何不告诉她?”
      沐风一愣,失笑道:“你想多了。我与她之间并不能用男女之情来衡量……”
      “你真是不坦率……”
      “你还是个孩子,大人的事,你不懂……”
      沐风这截口之语让萤一头雾水:“我哪还算得什么孩子?”
      他又摸摸她的头,悲悯之色溢上眉梢,“你陨身时不过十四岁,在我和乌缇娜面前,可不就是孩子……”
      他正说着,忽闻远处一片屋棚倒塌之声,人群的惊叫和呼救紧随其后。河面冲来一个茅草屋顶,后头跟着一个挣扎着呼救的男人,在水中起起伏伏。
      沐风见状,跨过栏杆奔向河流,一跃入水。
      他不能轻易在凡人面前使用法力,只能顺着水流奋力游向那落水的人,一抓住他,即在水中暗暗生出一阵风力,将他们二人推向河岸。
      沐风回到竹屋时,运转法力将结界加固一层。
      萤仍在檐下。他道:“河水决堤了。峡谷中的村民有难,我得去一趟。”
      “为何?”
      “我是神,凡间有难,除非无能为力,否则我不能袖手旁观。”话落,他化作清风飘散无踪。
      峡谷中的村落,屋棚尽毁。灾民在滔天大水中苦苦求生,有的抱紧树干,有的攀上屋顶,无树可抱也无高处可立足的人,只能活生生被洪水冲走。简陋的堤坝缺口大开,上涨的河流凶猛地灌入村居与田地,冲刷每一条生命,毫不留情。
      沐风赶到时,只闻哀嚎遍地。他从水中救起刚被大水冲入河流的数人,就奔赴堤坝,见四下无人,遂施法塑出一个激烈的旋风,将洪水逼退于堤坝之外。他无法将村中高高的积水引出去,只能先堵住堤坝,再想办法。堤坝很快修复,他又跳入水中,用最原始的办法,游向一个个泡在水中的村民,再带他们游向高处......
      他在水中游着捞人,心中却不禁想着乌缇娜。以她的能力,积水片刻即可引入河流......不,洪水甚至不会产生。她那一手炉火纯青的纵水之术,若是能用于正途,对苍生而言将是莫大的福祉。
      他这样想着,又笑自己天真又可笑。他幻想的这哪里是乌缇娜?
      但,这又为何一定不会是乌缇娜?毕竟,她拥有人神合一的魂魄。
      连续三天,沐风都早出晚归。每日回来要么浑身湿透,要么满身污泥。他带着全部村民往山上转移,在高处开地安置,待村中积水退去。
      乌缇娜沉睡了三天。醒来时,已是第三日深夜。
      大雨倾盆,和三天前的夜晚无甚区别。
      她下床已没那么吃力,精神也好了许多。
      桌上药瓶依旧,已换了一盆新的热水,纱布也添了一卷。
      被她缠在纱布中的碎瓷片,也已不见踪影。
      乌缇娜皱眉,知道这些都是谁做的。
      “萤——”她向门外唤道。
      萤应声而入。
      乌缇娜肃肃然看着她,让她不由自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低下头去。
      “萤,你是我的部下,不是我的婢女。”她正色正声,“伺候人的事,以后不许再做。”
      萤一时结舌。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她从前的生活经历,不是乞讨,就是为奴为婢。哪怕是林知连,也从未拒绝过她的服侍。
      从来没有人,硬要把她扶起,强令她立起尊严。
      “是,师父。”她点点头,心间涌过一股暖流。
      “出去吧。”
      萤走出房间,往大门外走去。河水早该漫上竹屋,却因结界的存在,被挡在沙石地之外。萤看着高高的水位,估摸已能到临近屋顶的位置。
      夜幕四合,她已看不到远处,四方皆是滚涌的水流。
      沐风还未回来,她莫名地有些害怕。
      乌缇娜已换好药,穿上新的衣裳。穿完才发现萤给她变出的是一套女装。仿着她从前衣物的样式,是一条水蓝长裙,和一件月白短衣。
      她不禁一笑。在人间多久,她就有多久没穿过女装。
      其实在魔界时,她的衣装一直都是女式,只是除了战袍,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穿别的衣物。
      伽美洛说得没错,她都忘了自己是女人。
      她如今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穿回自己真正的性别,却根本高兴不起来——她并不想要这样的赋闲。
      萤在檐下望雨,忽然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她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看时,身后的前厅灯火俱黑!
      她转身,黑暗中一无所有,但乌缇娜的房间灯仍亮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已出现在她门缝透出的光中。
      “站住!”萤一声厉喝,飞出流星锤向黑影砸去,流星锤却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似被人钳住,铁链怎么拉也拉不动。
      乌缇娜听得门外响动,一开门,一只黑色的手掌自黑暗中袭来,照着她的胸膛就是一掌,将她打飞,撞到墙上。
      门已开,灯光照出来,萤看清了那黑影的位置,流星锤果不其然在他手中!她趁他不备,以肘绕链,夺下流星锤,燃起鬼火裹住锤身,借甩动之力击向那人的头部。
      那人转身只手挡下流星锤,方知射人先射马,亮出一柄利剑,向萤冲去。
      萤的心脏已经快跳出嗓子眼。她绝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但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去接他的每招每式。
      须臾她就落于下风。那人利用前厅有限的空间,将战局逼成了近战,但流星锤偏偏是不利近战的武器。萤根本使不上力气,蓝色的鬼火渐渐散去。
      利剑已迫在眉睫,她怕得发不出声音,闭上眼睛……
      只听一声铿锵,本已劈向她的利剑应声落地!她睁开眼,乌缇娜高大的身影已在面前。她一手打掉了那柄剑,另一只手已握拳挥出。
      她虽法力尽失,但拳脚功夫仍在,招式狠绝强劲不输从前,那黑影根本招架不住。
      萤透过微弱的光线,在乌缇娜的拳腿风声中,看到乌缇娜苍白的脸色和涔涔冒出的冷汗。她开门时受的那一掌,已将她伤得不轻。
      黑影已近被制。全心应战的乌缇娜,一时竟忘了自己没有法力,本能地亮出施法的动作,想束缚他的行动——这动作自然无效,还暴露出大大的空门。那黑影瞅准这个机会,蓄满力往她胸腹之间连攻三掌,将她重重击飞到柱子上!
      “师父——!!!”萤惊叫着跑过去,刚扶起她,那黑影又至!
      毫无疑问,他的目标就是乌缇娜。但眼下她已不省人事,岂非要做俎上之肉?
      萤已经退无可退。敌人只盯着乌缇娜,她要逃还是能逃的。沐风迟迟未归,她若逃,乌缇娜必死无疑。但她待在这里,会跟着乌缇娜一起死。
      她恐惧到极点,心将跳出腔子时,却突然平静下来,一瞬间明白了何为杀心。
      她想杀了这个人,这个念头在她脑中逐渐疯狂。
      她站起身,手中铁链攥得死紧。那黑影的双手生出黑色邪气,她立刻提起链子奋力一抡,链子绕肘一匝,成招“回头望月”,流星锤箭速飞出。那黑影只当她故技重施,伸手去挡,才触及流星锤,鬼火突燃,烧他个措手不及!
      萤收回流星锤,趁他吃痛,反抡铁链,一脚蹬出锤身,“洞中取宝”,直打那人头面。那人巧妙避开这一击,踩起地上的剑接回手中,在锤身飞回时出剑缠住铁链,反手一掷,利剑竟带着流星锤钉入墙上!
      鬼火已灭,他烧伤的双手很快复原,却被萤的攻击彻底激怒,又变出一把大刀。
      这次萤不等他出手,双掌燃起鬼火先发制人!
      她双掌飞舞,身形灵活游走,所出招数虽多落空,却速度极快且变幻无穷。她的每一手都冲着致死而去,越来越狠辣,越来越疯狂,逼得敌人渐渐不敢小瞧她。
      乌缇娜微微睁开眼,模糊中逐渐看清萤战斗的身影。
      萤已有了水魔军的影子
      这个鬼女本就极具天赋,否则她也不会被冀翼利用,更不会被她留在身边。
      但是她欣慰不来。水魔军的命运如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萤的招式渐渐失去理智,一心只想杀人,终于露出破绽!
      她胁下空门已生,黑影一刀刺出,裹挟着强烈的邪气,要让她灰飞烟灭。
      乌缇娜咬牙拍地而起,奔过去将萤扑倒在地!
      无论如何,她都要将水魔军的命运彻底斩断!
      刀锋已至她脊背。
      她紧紧抱住萤,闭上眼睛等着再一次受伤。
      又是一声铿锵,大刀半路横飞出去,在地上滑出两丈之远。
      黑影突然静默。
      一个声音冷冰冰地在他脑后响起。
      “你如何进得我的结界?!”
      是沐风!
      厅中灯火重明。
      那黑影一身黑色斗篷,头覆连帽,黑纱蒙面,不辨男女。
      他被定住了身。
      沐风从他身后走出,凌厉的眼神中布满杀机。他步至他面前,将乌缇娜和萤挡在身后。
      “告诉我,你如何进得我的结界?!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黑衣人迟迟不回答。
      沐风怒意已盛,“如果我猜得没错。村中的堤坝是你破坏的吧!为使洪水袭村,引我前去救灾,你好趁虚而入。你观察了三日我来回的时间规律,觉得今晚可以动手了,对吧?!!”
      乌缇娜放松了神经,撒开抱着萤的手,却已动弹不得,趴倒地上。萤从她身\下爬起,将她翻过身,让她枕在自己臂弯。
      她浑身冰冷,汗水却湿透衣衫。身上不见血迹,脸上却毫无血色。
      “沐风……扯下他的面纱……若我猜得没错,他当是个旧相识,否则何须蒙面?”
      乌缇娜吃力地说着。此言一出,萤和沐风都吃了一惊。
      沐风伸手,掀开他斗篷的连帽,一头秀发露出,简易的发髻上还饰着绒花……
      这竟是个女人!
      待沐风扯去她的面纱,乌缇娜看着她那张脸,五内杂陈。
      “真的是你……”乌缇娜身心俱痛。
      这漏夜突袭,法术纯熟,将她一个万年魔徒重伤在地的刺客,竟是赵雪晴!
      “赵雪晴!”沐风和萤不约而同喊出这个名字。
      “为什么……”乌缇娜问道,“你是为了报复我吗……可你是人类,为何有法力?”
      赵雪晴仍然默不作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乌缇娜。
      “你被人附身了!”乌缇娜目光如炬。
      赵雪晴的眼神瞬间充满怨恨。
      “你走吧……”乌缇娜道。
      萤自然不同意,“现在放她走?为何?”
      沐风却明白乌缇娜的意思。如果赵雪晴真的被某种力量附身,那她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而一个凡人被神术定住身,若是太久,就会有危险,但寻常绳链又不可能困住她。
      沐风解开定身术,道:“你走吧。”
      赵雪晴瞟了他一眼,化作黑烟消散于夜幕中。
      竹屋重获平静。沐风急急走向乌缇娜。
      她缩着身子,浑身发冷颤抖。
      沐风为她把过脉,道:“经脉脏器都淤血不轻,就淤血之处看,肋骨可能也断了几根……”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闭着眼睛,气息孱弱。
      “我医术有限,只能帮你逼出淤血。可能……不会太好受。”沐风低下头,攥紧拳头,已是深深自责。
      “无妨……”
      沐风听得此言,遂闭目凝神,并指悬空,运出丝缕神力,注入乌缇娜心脏,借由心脏血液的流动,逼淤血上行。
      乌缇娜骤然睁眼。新伤处原已息宁的疼痛经神力刺激复又起势,似一刀刀在肌骨间深割。她拧着衣角,青筋暴起,却一如既往咬紧了牙关不肯发出声音。
      “你何苦如此?”沐风叹道,“这里没有敌人,别忍了......”
      乌缇娜不说话,突然起身推开沐风,往地上源源不断地吐出鲜血。吐完按着伤处大口喘气,余痛仍在,她一时还直不起身。
      “忘了端个盆子来......”她笑得出来,却乐不起来,脑海中都是赵雪晴那双怨毒的眼睛。
      “无妨,也不用打扫了。这地方不能再待。”沐风道。
      萤疑惑道:“她为什么能进得你的结界?而你却丝毫不知,迟迟不归?”
      “我也不知......今晚我的行动与以往几日并无不同,只是在帮助村民重建房屋时发现了一件蹊跷之事,才匆忙赶回。”沐风道,“有个村民动用了堤坝缺口的碎石来砌墙,我无意间在那碎石上发现了被人施法的痕迹。才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转头看着乌缇娜,“你真的确定赵雪晴是人类吗?”
      “刚到人间时,我跟她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我非常确定她是人类。”
      “或许你猜的没错,她确是被人附了身,才有的法力。三界中,能附身之术者少之又少,因为是一种极易伤及自身的禁术。但我也从未听闻,这少之又少的人中,有可以不受结界阻挡的。”
      “我想起一个......”乌缇娜语声沉沉,“传说中,魔界魔灵圣山的守护者,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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