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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六章: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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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迹于丹阳剑宗弟子之间的任穷酒被这一系列石破天惊的神展开惊得目瞪口呆。他不禁发起了对自己的灵魂诘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嘛?怎么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剧情就急转直下,向来看似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千幻魔君就这么头铁至极的和八劫散仙、修真界正道第一人紫宸尊者对上了?他觉得可能这两百多年来,自己的好基友的冷静自持老谋深算都是装的,自己毫无疑问的,上当受骗了,并且极有可能在此战中成为炮灰。脑海里电光火石闪过一系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挪动半步。他与楚暮归识于微时,和当年的无道魔君也有过一面之缘,任穷酒这个人虽然素来没脸没皮惯了,也看似胆小怕死求生欲极强,但临阵脱逃这种事,他却做不出来。
“田师弟,还愣在这里作甚,快随我们出去啊。”
也不知是谁在混乱中抓住了他的手臂,任穷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拖曳着随大流往外跑。
任穷酒定了定神,正待开口,头上就袭来一股劲风。
那劲风带着穿云裂石之音,俯仰即至。
两柄金剑倏然透体而出,金光闪耀交错间形成一面剑气凝就的盾牌,那盾牌与劲风相撞,瞬息间便化成金色粉末,从半空中碎裂开来。任穷酒伸手拽着那个还抓住他手臂的丹阳剑宗弟子疾步后退,边说:“我不是你的田师弟。”
那弟子被那道突如其来卷着森寒杀意的劲风骇得面如土色,喉头一滚,吐出口血来:“……”
任穷酒见罢蹙眉,索性直接将他抓到半空,继而朝着外头喊了声:“姓苏的,给我接着!”
在场诸人苏姓者不计其数,但有能力接住这一抛还能不伤被抛之人分毫的姓苏的,只有司煅长老一人而已。现下苏屿年也顾不得再去震惊为何自己带来的名唤穆薮的剑修好友会是魔道七君之一的事了,光带领着这帮跟随他而来道贺的丹阳剑宗弟子撤离就足以占据他全副心神。这时冷不防又听到明道殿里有人喊他,还没看清里头的人是谁,就身体先于大脑,将那弟子接在手上。
那弟子刚从紫宸尊者的杀意中死里逃生,又被广夜魔君这么随手一抛,终于在到达自家长老怀里的瞬间两眼翻白,厥了过去。
苏屿年:“……”
站在他旁边的林望津上前两步:“长老,还是将罗师兄交给弟子吧。”
苏屿年如在梦中,恍恍惚惚地把罗姓弟子交给林望津后,明道殿便飞出了两道一黑一紫的影子。
正是楚暮归和顾书庭。
其他门派虽然也没料到竟然有人敢在紫宸尊者的渡劫大典上闹事,但好赖比之平素就不理俗务的司煅长老的临场发挥要强上几分。于是现下各门各派都领了自家门人退到安全地带,由领头人的法宝护佑,依次序将一部分修为过于低微之人以法阵送离。至于只派了金丹弟子过来的明净台,就由玉清门诸人负责护卫安全。
而比起其他门派有条不紊的撤离现场,在苏屿年的统领下,丹阳剑宗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粥。
毕竟,那个主动闹事的“穆薮”还有将罗姓弟子从明道殿中扔出的不明身份之人,都和丹阳剑宗有关。
苏屿年觉得脑子更混乱了。
好死不死明道殿里的人还从里头追了出来,于是那一身雪白的丹阳剑宗弟子服更是显得扎眼无比。任穷酒往人群外一站,气沉丹田:“喂!姓楚的!楚暮归!楚乌龟!大乌龟!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给本大爷我回来!”
“……”
架势宛如泼妇骂街。
林望津看了看明道殿前的那人又看了看半空中对峙的两道身影,啼笑皆非:“师兄,这……”
简云踪垂眸,目光却是望向了丹阳剑宗宗门所在的方向。
“师兄……?”
对于楚暮归,简云踪始终有种奇妙的感觉。
——木灵根的剑修?还有,那些剑意凝成的小剑,以及那天类似寰霄剑出世的感应。这似乎并非巧合,而是冥冥中自有的安排。
——凌煊仙尊者,丹阳剑宗剑修也。天灵根,金属,本命法宝讳寰霄剑,通身漆黑,出则气震寰宇,动地震天,超品,以神器名之……渡劫巅峰半步飞升之境陨落,不知缘由。据闻入道时秦姓,讳昭离,后因凌煊之名煊赫当世,是故人以凌煊仙尊唤之。
“秦昭离,楚暮归。”简云踪低声道。
朝秦而暮楚,朝离而暮归。
“师兄你说什么?”林望津回过头问道。
简云踪看了看手中佩剑,摇头:“无事。”
那厢任穷酒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纠集在了他身上,索性恢复本相:一双桃花眼熠熠生光,身上佩剑化作折扇,扇上银钩虿尾地写着个酒字,端的是一派风流,翩翩浊世佳公子模样。
“是广夜魔君。”林望津道,想起两位魔君之间的坊间传闻脸上笑容不禁微妙了几分。
声音极小,隔得远的任穷酒自然不知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阿一的骨血脑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糊涂事,他只觉得自己被楚暮归这突如其来的头铁行径刺激得多年来的优雅形象都维持不住,在众多牛鼻子老道面前原形毕露,丢了份子。
他更气了。
然而纵使在心里狠狠骂了这位相识多年的老友百八十遍,身体仍就诚实地往楚暮归那边靠,虽不至于太近,但比之正道诸人,还是近了那么些许。
任穷酒目的很简单,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这个人虽然境界不咋地素来在魔君里头垫底,但好赖因着总喜欢天南地北乱窜,顺带挖取各类八卦趣事,是以逃跑技能满点,各类跑路用的法宝数量加起来如果修真界他广夜魔君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所以等楚暮归要被顾书庭那个老匹夫予以致命一击时,他还能冲上前去,大不了就牺牲几个法宝来带老友逃之夭夭。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思及此,任穷酒又忍不住很有高人风范地摇了摇折扇,看着扇面上的酒字,想起一句至理名言:酒壮怂人胆,人诚不我欺。
处在战局中央的楚暮归根本无暇思考自家老友这么百转千回觉得自己百分百干不过顾书庭,随时准备拉自己跑路的念头。他现下身边金剑环绕,黑瞳微眯,脸上罕见的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果然,以自己合体巅峰的境界对上如今的八劫散仙,还是为之过早吗?
楚暮归凤目微眯,并指成剑,那十二柄金剑便再度分化,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不知数,不计其数细若毫针的金剑密网般朝顾书庭攻去,吞云蔽日般,冲天剑意几乎要将那些微末阳光都绞得粉碎。带着排山倒海的磅礴之势,撼天动地,气吞虹霓。
顾书庭面对这泼天剑意眼底冷意更甚:“雕虫小技。”
他袍袖一挥,那剑意便像是石沉大海般,消匿无踪,风过无痕。
楚暮归表情不变,天边雷声滚滚,铺天盖地的剑意随鼟鼟雷鼓声而来。那剑意带着亘古不灭的沧桑与悠久不变的凛然缠绕周身,楚暮归身边的小剑逐渐汇聚在一起,不知数为三,三为二,二再为一。然后他抬手,握住了那把透明古拙的长剑。
这下不止是隔得近的任穷酒表情变了,连隔得更远的丹阳剑宗乃至于其他宗门的表情都变了。
那剑造型并没有什么特别,比之一般雕琢精美的佩剑来说更是简单得过分了。可就是这么一柄造型简略至极的剑,却有个让人经目难忘的名字,更有个声名煊赫的主人。
周围剑修的佩剑嗡鸣声延绵不绝,比之先前的震动更为明显。
——方出则带雷动之音,经物却不见其形,其疾也,快乎光电,随过随合,其利也,入不血刃,触犹不觉。未见则河山寂寂,薄暮微暝;将见则风起云动,天昏地晦;既见则地崩山摇,气震寰霄。
是故此剑谓之寰霄也。
然而那柄透明的长剑与供奉在不化峰上通体漆黑的寰霄剑虽说外观一同,仔细看去却并无实体,乃是由主人的纯然剑意所化,正如那些同样因剑意化作的金色小剑一般。
“寰霄……”看见那剑意汇聚成的模样,饶是顾书庭眼底也掠过几分恍然。
纵横修真界八千来年,凌煊仙尊的真容他自然是见过的,包括那柄本命佩剑,他同样曾亲眼目睹。
天边的雷动声愈来愈近,比之成年男子手臂更加粗壮的天雷携着黑紫电光步步紧逼。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幕此刻被密布黑云撕扯得支离破碎,无数道惊雷由远及近,任穷酒呆呆地看着那不合时宜的雷劫,毫无对自家好友刚刚进阶合体就马上要境界突破的喜悦。
——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难道连老天爷都要助这个老匹夫一臂之力?
苏屿年抿唇,脑海里却风马牛不相及地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祁莲生时的光景。
一路血战杀上丹阳剑宗的魔道至尊自然再没了往昔心底白月光女神的高洁模样,她满脸血污,身上也不复修者该有的整洁干净,然而本该呈现些许疲态的面上,一双黑眸却亮得惊人。
他忽然想起那时候祁莲生说的话。
“交出寰霄剑,饶尔等不死。”
“……”
数千年过去,当年的化神修士如今也到了如今半步渡劫之境,但他好像,还是滞在原地,并无寸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