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欧阳的短节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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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乐部联赛的第一天比赛日到了，联赛级别不太高，只有个别地方电视台打算转播，另外有一个APP打算网上直播，还请了位不算太知名退役选手做解说。少年组的比赛是在上午，7点钟的时候，全俱乐部的人都已经来到了赛场，叶涞的小脸惨白，井教练对此也非常无语，心态这玩意真的是最难搞的了，多少知名运动员都败在了心态这个问题上，总没办法强求一个小孩子心态像成年人一样吧？
欧阳倒是比较镇定，他从小就不得不自己解决自己的各种问题，早就把脸皮练厚了，就算和成年人在一起，也没有太大的不适应。
果然，叶涞上场半分钟之后就开始崩，累计摔了一个3S，空了一个3T，把一个2S+2T的连跳也只跳了前面一个跳跃，连跳的分就损失掉了。其实叶涞除了3A和3Lz，其余的三周跳都掌握了，训练时的稳定性也都还可以，算是有一定的才能了，但是这比赛结果，实在让人大跌眼镜。连解说也说，看起来这孩子难度是有的，但是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下来之后，叶涞就哭了，井教练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他揽到怀里，陪他坐在等分区。这种情况说多了也都是眼泪。
张教练这边听说了叶涞的情况，什么也没跟欧阳说，怕他情绪受影响，领着他做热身，练习陆地跳跃。
终于轮到欧阳上场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考斯滕，飘逸的衬衫式上衣，领子捏了一圈的褶边，类似宫廷款（张教练建议欧阳妈妈在某万能的橙色软件上买的，后来又由凌妈妈帮忙修改了一下尺寸，凌妈妈很万能，甚至会绣花），加上欧阳的长相是很正直的帅气那款，以欧美人来比喻，就是漫威里的美国队长，DC里的超人，这么一穿，很是有点白马王子幼年版的意思。虽然他这时候还没彻底长开，别人看起来也是个长相很周正的孩子。
他按习惯巡场一周，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冰面情况，同时拍打着自己的手臂和大腿，保持肌肉的状态，之后来到场地中央，右手轻轻搭肩，做好了准备动作。
低沉如钟声的钢琴声响起，曲调沉重，欧阳缓慢地向前滑出，就像人生才刚开始，就不得不承担了超出自身能力的重担。拉赫玛尼诺夫在这首曲子之前，经历过了失败，承担了非常大的压力，对他来说，生活就是灰暗的。但是很快，随着管弦乐的加入，在沉重的生活中，出现了一抹亮色，就像洁白的冰场出现在欧阳的生活之中，给他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乐趣，欧阳的规尺步轻轻一划，内勾、外勾、捻转，上身虽然表现得很沉重，脚步却还轻松，就像他的生活，虽然有忧郁，有艰辛，有痛苦，但是也有快乐，有超过无数同龄人的快乐，有超越自己的快乐，有感受到冰场上快速滑行中跳跃起来，仿佛能触碰到天空的快乐。
在短暂的准备之后，欧阳完成了他第一个跳跃，3T，他和张教练最终决定了赌一把，如果想让更多的人把目光投向他，那就必须要尽可能上更高的难度。起跳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揪了一把，那种脱离地心引力的感觉真是太棒了，他感觉自己拥有了一对翅膀，可以短暂地飞翔。
解说叶爽本来感觉有点百无聊赖，国内嘛，花滑水平就那样，所以他早早就退役了，这次给平台解说能挣一笔收入，他倒是挺高兴的，但是比赛选手的水平已经让他昏昏欲睡了，直播间也没有几个人，偶尔才冒出来几句评论。
突然一个小少年跳出一个干净利落，又高又飘的3T，让他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啊，这位欧阳选手年纪虽然小，但是他的跳跃非常稳啊。”叶爽说：“他甚至有个难度的滑出，这是可以加分的。”
他们都没看到的是赛场外，一名抱着手臂，挂着工作人员牌子观看比赛的中年男人和他旁边的年纪较轻的同伴说了句什么，这位同伴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些东西。
短节目的时长较短，不可能演奏完整的《拉二》，所以在前面的沉郁之后，音乐变得明朗了起来，生活原来也充满了希望，日子原来也可以过得这样甜美，是什么带来了这些快乐？是一项新的运动吗？是一个晴朗的夏天与人分享的冰西瓜吗？是在长时间的孤独之后，突然感到的被需要和自己的重要吗？
欧阳的跳跃大多安排在这一段，先是2A，然后是2S+2T的连跳，中间是蝴蝶跳进燕式旋转，紧接着是风车转，很快又换足做举手的侧蹲转和弓身转。想让不到十岁的欧阳领会音乐中的含义是有些困难的，所以张教练只是跟他讲，开头的时候要滑得沉重，就像刚刚训练完一整天，疲惫地几乎没办法抬脚，但是因为掌握了新的动作，又有一些开心，还不能开心得太明显……
欧阳多次在心里吐槽：那为什么不把这段音乐编排在后半段？毕竟后半段是真的累的几乎抬不动脚……
这个时候，音乐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稍慢的柔板结束了，在这段乐曲中，欧阳展示了他新练好的二级步法，在他的计算中，这段步法应该没有什么大的扣分点，最后是整支曲子的华彩乐章，重复了第一段的主题，但是乐曲更加激昂，欧阳进入了结束前的换足联合旋转动作，先是蹲踞式旋转，然后转为直立旋转，转为直立旋转之后，随着乐曲的逐渐加快，欧阳甚至加了一点旋转速度，蓬勃的生命力迸发了出来，历经了种种困难之后，一个完整的生命终于破茧成蝶。随着最后一声重音落下，欧阳扬起双手，立定在场中，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是他最近训练中，表现最好的一次。
欧阳到这时才听到观众们的欢呼声，几只小玩偶被丢进了场内，欧阳向观众们鞠躬示意，正好看到选手区的最前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抱着一只看不清是什么的玩偶，往场里扔，扔完了还挥着自己的小短胳膊。
欧阳露出了一个笑容，滑过去捡起了那个玩偶，原来是一只海豚，做得跟江豚似的，自带一张笑脸，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买的。
挟着玩偶，欧阳滑到了场边，和张教练相视一笑，击了一下掌，然后一起坐在了等分区。
叶爽在直播间里给欧阳算着分数，这是位他很看好的选手，就目前出场的这些选手里，欧阳算是技术和艺术都不错的了。
直播间里倒是有个几千观众，但是出来说话的人不多，大多数看起来就像在挂机，等着自己喜欢的选手出场。
叶爽做为一名解说，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就从《拉二》的八卦开始讲起，果然人类的共同点是喜欢八卦，他这么一讲，就有人扔了个深水鱼雷给他。
很快，分数出来了，技术分22.4分，节目内容分22.13分，总分44.53分，在已完赛的选手中排名第一。欧阳兴奋地对着摄像机挥挥手。这是欧阳人生中的第一个第一名，这种感觉他想好好地珍藏在心底。
欧阳的比赛结束之后，实际上这一天的男孩子们的比赛就结束了，他们坐在观众席上，打算看一下其他俱乐部的选手的比赛情况，叶涞这边和教练情绪低落地说着什么，欧阳和凌一鸣也很有眼色，坐在后面蹂躏那只很像江豚的海豚。
“欧阳哥，你滑的时候怎么才不紧张的？”凌一鸣捏着海豚的尾巴尖问。
“你紧张了？”欧阳揉着海豚的圆脑壳，感觉手感挺好，又揉了几下。
“本来觉得挺好玩的，但是看叶涞哥的样子，突然有点害怕……”
欧阳：“……”没被观众吓到，反而被叶涞吓到了是什么鬼。
“其实，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紧张。”欧阳想了想说：“一直到比赛之前我都在拼命记动作，记规则，比赛的时候光想着动作该怎么做了，还要计算完成情况，所以完全没有注意观众的反应。再说，你看也没多少观众。”有点扎心。
“就这样吗？”凌一鸣停止了抓海豚的尾巴，眼睛睁得大大的。
“额，还有一种办法，你盯着教练滑，把这里当成是我们的冰场，大概也会好些。”好个屁啊，欧阳是觉得看到张教练很有安全感，但是冰场上动作那么多，滑行速度那么快，有时候根本找不到教练好吗？
“我知道了！”凌一鸣又开始欢脱地欺负海豚了。欧阳有点无语地拽了拽海豚，话说，这不是给我的礼物吗？算了算了，给你捏吧，不跟小孩一般见识。
欧阳短节目第一的成绩一直保持到了比赛结束，和第二名有2分多的分差，和第三名则有5分多的分差。顺便一说，非常惨的叶涞，在十八名选手中排在了第十名，说明他的难度还是可以的。
叶爽在男单比赛结束后，终于能抓紧时间吃一口饭，马上又要有其他比赛了，选手能休息，他也休息不了。不过欧阳的名字在他脑子里稍微留下了点印记。
宁书慧在女单的比赛中，也取得了短节目排名第六的成绩，虽然只是第六，但是也基本上代表，在她这个年龄段的专业选手中，她也是能排进全国前十的人物了。
虽然已经结束了一天的比赛了，但是还不能出去浪，甚至不能去外面吃点当地特色。张教练非常谨慎，生怕几个孩子在外面吃坏了肚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夏天最容易吃坏了，一旦闹出来点毛病，比赛报销不说，回去和人家家长也没法交代啊。所以，他们还是在酒店，吃不太习惯的沙拉——油醋汁拌的，主食和菜的品种倒是也不算太少，各有五六种可选择，男孩子们有肉就行，只有宁书慧吃的有点皱眉头，最后她爸爸给她偷渡进来一块小蛋糕，吃得孩子眉开眼笑的。
吃着吃着，张教练突然“哎呀”一声，全桌的人都在看他，张教练不太好意思，赶紧抹抹嘴：“没事，想起来点事，快吃快吃，然后赶紧休息。”
回过头来，张教练跟欧阳说：“我差点给忘了，排名前四的一般来说都要有个表演滑，现准备肯定来不及了，回头你就还是用短节目的曲子吧，动作可以适当降点难度，就按我们低难度的那个版本滑就可以了。”
欧阳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他也没想到有这个事呢，准确地说，虽然他很希望能得个前三名，但是也只是希望，并没有觉得会成为真的，现在看来，只要自由滑没有大的失误，取得分站赛他这个年龄段第一名也不是梦啊！
啊，对，这只是个分站赛，想到这里，兴奋得有点热的欧阳的头脑一下子被冷却了下来，本来他已经在畅想自己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取得全国第一枚男单花滑奥运金牌，挣好多好多的钱，让爸爸妈妈也可以不再那么辛苦。
突然之间，欧阳发现，这其实只是漫长又艰辛的运动生涯的第一步。很久以后，欧阳想到自己醍醐灌顶的这一刻时，无比庆幸当年自己是那么的清醒和冷静。
作者有话说第5章 欧阳的短节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