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七年短篇练笔》吉尔吉加

8、1月10日

　　行走在规整的丛林中，原始的欲-望驱使着猫，它脚步轻轻，身体低伏，几乎不会发出杂音的往前行进。
　　它现在的状态很好，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它是一只小猫，才刚被生下来八个月，不能算是幼猫了，但也不是大猫。刚刚出生的时候他是嫩嫩的黄色，它的妈妈一边给它舔毛一边发愁：“长成这样子……颜色太淡了，太容易被人发现了……”
　　那时候的它懵懵懂懂，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说，不过现在它明白了：它的一生并非风调雨顺，有无数的危机伴随着它。那时候的它和妈妈一起生活在一块深黄色的草丛里，捕猎范围不大，有奇怪的大动物在威胁它们。它妈妈的颜色是深黄色，草丛能够给她很好地保护。但是它就不行了，因为它是嫩黄色的。
　　“我就不该找那只嫩黄的蠢猫生小崽！该死的嫩黄猫！”它妈妈无数次这样恶声诅咒，并且深深地认为嫩黄色的公猫害了她本来应该是深黄色体-毛的小崽，是啊，在一块深黄色的草地上生活着一只嫩黄色的猫，这真是太危险了。
　　它深以为然，不管是它妈妈说“嫩黄色的公猫都不是好东西！”还是“深黄色的草丛上生活嫩黄色小崽太危险”，它都认为妈妈说得对。前者是因为它见过那个嫩黄色的公猫，是一只油嘴滑舌的蠢猫，对他来讲每天的正经事就是梳洗打扮，把自己全身的皮毛都舔一遍之后坐在草丛里打滚，从来不捕猎，吃人类给他的食物——他是一个毫无猫科动物尊严的蠢猫。
　　对于它和她的母亲这样强大又野性的猫科动物来讲，人类的意义完全不同。对他们来讲人类是奇怪的大型动物，他们不管高矮胖瘦总是比猫大一些的，他们的力气倒是不算小，也比猫要大一些，但也不大，有的人类走在外面会被野狗欺负，还不敢还手——这是它妈妈告诉它的，妈妈说人类是世界上最没用的生物，如果没有猫来养他们的话，他们就活不下来。
　　它对此当然也是深信不疑的：它见到妈妈偷跑出去把老鼠叼来喂给人类吃，他们虽然不吃，但是会露出类似于感激或者惊讶的神色，那两天人类会献上更加好吃的猫饼干——当然了，不管是它还是它的妈妈都只把饼干当成消遣，总之是人类虔诚献上来的，勉强可以吃下。
　　虽然它长成了嫩黄色，但它已经决定像它的一样成为一名强大的猎手……然而，因为毛色的原因危险还是降临了，一些不讲道理的人把它偷偷带走，还小声交谈着“一定要好好对它”“年后我会去看它的”“已经去打过疫苗了”这样的黑话，估计是邪恶的人类才能理解的黑话，就像它妈妈口中古老的人类巫师一样。他们抓住猫，带他们去一个叫做医院的地方做一个叫做手术的事情，之后猫就会失去一些东西，有的甚至无法生育了……虽然不生育对于很多猫来讲是很舒服的事情。
　　它到了一个新的环境，这个地方没有深黄色的草丛，只有嫩黄色的，这倒是一件好事。
　　也有人类和它生活在一起，是一个会对着它傻笑的愚蠢人类，不过人类都是这样子，它已经习惯了。这一家的人类很没有用，每天对着电脑打字，从来不会出去捕猎，一副要被饿死的样子。不过没关系，等它熟悉了环境可以偷偷出门，去抓老鼠或者小鸟喂给这个人类，如果可能的话它也看上了隔壁一家人类挂在窗户下面的腊肉。
　　它正在练习捕猎，走在十分规范的由家具构成的丛林中……捕猎对象是人类买给它的小老鼠玩偶，愚蠢，它不会玩这种玩偶，只会用这小玩意儿做练习。
　　前脚落地要轻巧，小心别碰到枯草和枯枝，前脚抬起来的时候后脚就精准的落在前脚刚刚的位置，这样就可以高效率无声移动，优秀的猎手都是这么干的。
　　它咬住了老鼠玩偶的脖子，递给那个没用的人类。
　　人类放下笔记本电脑，眼睛从自己打了一半的章节上移开，看到猫站在嫩黄色的地毯上，对猫露出了类似于感激和惊讶的笑容。
　　这的确是卑微的人类应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