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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三章:信任(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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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余是被额角的伤口疼醒的,她轻轻拧了一下眉头,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窗外熹微的光线透入眼帘,虽不那么强烈,但还是如刀锋一般刺激着江晚余的视觉,迫使她又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嗓子发干。她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发出了声音:“水。”
旁边的人听见了她的求助声,在她耳边叫她:“江小姐,江小姐,醒醒。”
那声音把江晚余唤回了现实中,她睁开眼,看见了管家老态的面孔。
管家见她睁眼,颇感高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他帮江晚余倒了一杯水,扶她起身,“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江晚余的思绪渐渐拼接了起来,她回想起了一天前发生的事情。她动了一下胳膊,想要去拿水杯,这才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她咬牙忍痛,但却牵动了额角的伤口,最后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江晚余缓了一下,问管家:“子岩呢?”
“子岩没事,已经回家了。”管家看着她,觉得欣慰又心疼。江晚余醒来第一个想到秦子岩,这确实让人欣慰,但联想到她受的委屈,管家又觉得心疼。他叹了口气,“江小姐,真的委屈你了。”
江晚余微微摇头,问管家:“程先生呢?他……”她顿了顿,仿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有没有怪我?”
管家摇头:“先生说,你一醒来就让我通知他。他不怪你,他很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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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程勋过来看望江晚余,同来的还有丰意,以及93省相应片区的警察。
他进了屋,看见江晚余坐在床上,向她点点头,问她:“警察过来做个笔录,方便吗?”
江晚余点头答应,警察便开始了询问。做笔录的时候,程勋和丰意全程在旁边陪着。丰意听不懂法语,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程勋却靠在墙边,一直听得认真。
江晚余不敢怠慢,全心全意应付着,向警察简述了被绑架的过程。
做记录的是一个拉丁裔的年轻警察,头发卷曲,眼神透亮,像只小野狼。他低头记下了江晚余所说的,前后对照着看了一下,问她:“江小姐,你有看清绑匪的面孔吗?”
江晚余摇头:“他们都戴着面具。”
年轻警察点点头,又问江晚余:“负责那个区域的治安警察说接到过报警,电话是你打的吗?”
听了警察的问题,程勋微微抬了一下眼,江晚余余光看了,点头说:“是我打的。”
“趁乱打的?”
江晚余继而又点点头,年轻警察不由露出了佩服的神色:“你们中国人办法总是很多。”
江晚余尴尬地笑了一下,问他:“你还有别的问题吗?我有点累了。”
警察想了一下,“听到警车的声音后,绑匪们是什么反应?他们有没有透露要在什么地方汇合?”
江晚余想了想,从容地编着谎话:“他们听到警车的声音很震惊,想要带走孩子做人质,我想警察就在附近,应该要拖延时间。可是我手脚都被绑住了,只能咬他们。但不管用,最后还是被他们打晕了……”江晚余叹气,表示遗憾,“至于在什么地方汇合,他们也没有说,也许事先约定了。”
“没有关系。”警察安慰江晚余,“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很敬佩你的勇敢。”
警察最后核实了一遍卷宗,问她:“除此之外,关于那帮人是谁,你有没有想法?比如身高、口音,这方面有没有特征?”
江晚余迟疑了一下,她虽然确定那几个人是江浙帮的,但还是决定闭口不提。绑架的事情最好能够不了了之,曝光出太多的信息,对她和林川都是不利的。
她皱了一下眉,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警察虽是少数族裔,但也传承了法国人怜香惜玉的优良传统,自然不会强求:“江小姐,不用这样勉强自己,如果想到了,随时和我联系。”他说着在便签本上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撕下递给了江晚余。
“如果是别的事情,也可以打给我,我很愿意为你这样勇敢、美丽的女孩效劳,我们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警察公然邀约,江晚余猝不及防,只好点头接过,说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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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录做完,丰意送警察出门,病房内就只剩下程勋和江晚余两人了。程勋依然靠墙站着,远远看着江晚余。
他的目光静得像是湖面,但又蕴藏着深不可测。江晚余被他盯得发毛,只能微微移开目光,低头捻着手里的纸条,说:“程先生,对不起。”
程勋抱着怀,垂下眼,眼眸因此变得低沉。他问江晚余:“为什么说对不起?”
江晚余从程勋的表情中看不出端倪,她总觉得他能洞穿所有秘密。她沉了口气,自认自己行事毫无破绽,便给自己打气,“没有看好子岩是我的错,还有……我也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说完低头恰到好处地咬了一下嘴唇,自责自己的无能。
程勋平静地审视着她,几乎要将她的每一个毛孔看透。良久,他嘴角上挑,终于微微笑了一下:“这不怪你,我该谢谢你保护子岩。”程勋慢慢踱步到江晚余床前,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他问江晚余,“你希望我怎么感谢你?”
这个问题很关键,江晚余务必谨慎回答。什么都不要显然不合理,但要些什么才能进一步接近他?
江晚余想到什么,灵机一动,问程勋:“你家阁楼里有很多大师真迹,我可以去看吗?”
“看画?”程勋皱眉,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江晚余点头,举起手,竖起三根指头,向他保证:“不会耽误工作的,我做完事再上去,我也会很小心的,绝不弄坏它们。”
程勋靠到椅子里,再度打量江晚余。
深秋的午后,阳光疏懒,斜斜地映射在江晚余的脸上。她脸颊一侧已经消肿了,但是额头上还贴着纱布,脸色也苍白无光,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她质朴的美丽,以及逼真的率直。
程勋眸光一闪,问她:“我听丰意说,你是因为缺钱才来工作的。怎么不问我要钱?”
江晚余抿抿嘴,“你给的工资已经很高了,对我来说足够了,我更喜欢你的阁楼。”江晚余对着程勋笑笑,“我一直以来都在学习印象派,你阁楼里的油画和印象派很有渊源,近距离接触这些作品是很难用金钱换到的机会。”
她说完了,程勋没了后文。他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波澜。他在思考,又好像在审视。
江晚余自认请求发自内心,便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回以微笑。
这个时候,丰意送走警察回到病房,看见程勋正和江晚余“深情对望”。他脚步退回一下,敲了敲门,开玩笑问:“我方便进来吗?”
他说完笑着进门,拿走了沙发上的大衣,临走时拍了一下程勋肩膀,说:“我在外边等你。”
程勋抬手叫住了丰意,他站起身,对江晚余点点头,应允道:“如果你想,阁楼随时都可以去,画画也好,欣赏也好,都可以。等你出院,我会让管家给你配一把钥匙。”
他说完转身,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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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勋和丰意从病房里出来,在长长的走道里,丰意伸了个懒腰,长呼了口气:“这姑娘挺实诚,没管你要精神损失费?”
丰意说完,回头看程勋,他走得很慢,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低头看着地面,似乎没在听他说话。
“怎么了?”丰意往回走了两步,“你又琢磨什么呢?”
程勋回过神,抬起头,慢半拍地反问丰意:“刚才警察说什么了?”
丰意摇头:“现在证据不足,江晚余是唯一的证人,但是她说的信息很有限,根据这些信息很难找出绑匪。”
程勋点点头,走了几步,又问丰意:“那天的绑匪,你觉得是什么人?”
丰意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境,“93省向来被江浙帮盘踞,再加上那天那几个人的口音……是江浙的,错不了!至于是什么人……那几派势力错综复杂,很难说。”
那几人口音浓重,程勋和丰意都听出是江浙的,但为什么刚才警察在问及绑匪口音时,江晚余并未坦白?是没听出来,还是有意隐瞒?
看着程勋拧眉沉思,丰意拍了他一下,问他:“怎么了?”
程勋抬头看他,“我在想,她和绑匪有没有关系。”
丰意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她被打成那样,还能和绑匪有关系?”丰意摇头,“你想多了。”
程勋瞥了他一眼:“周瑜打黄盖,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丰意皱眉:“苦肉计?”他说完摇头,“应该不会。”
就算是苦肉计,又何必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程勋叹了口气,眼神恢复平静:“希望她是真的单纯。”他顿了一下,又说,“不然就有意思了。”
有意思?丰意一愣,虽然他知道程勋的多疑是事出有因,但还是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