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潜伏》澹台孑

34、第十章：输赢（1）

　　江晚余右肩中枪，虽没伤到器官，但流血不止，不多时已染红了程勋的大衣。

　　程勋不敢挪动，用手指压住江晚余的伤口，不住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她沉沉睡着，没有丝毫反应，手脚变得越来越冷，气息也越发微弱。

　　程勋干脆脱下大衣裹住她，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似乎想挽留住她正在蒸腾的体温。

　　不多时，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很快，急救的医生到了现场，用担架把江晚余抬上了救护车。

　　-

　　旧港发生了大规模恐怖袭击，死伤惨重，又是假日，市里一时难以调动大规模的医护人员。

　　江晚余被送上救护车时，车上已有了两个比她伤势更重的伤员。医生匆忙处理了那两个伤员，这才过来察看江晚余的伤情。

　　他剥开了江晚余的衣服，直接拿酒精消毒，“送去医院来不及了，我先取出子弹。”

　　酒精一刺痛，江晚余有了一些知觉。她眼皮颤抖了一下，觉得半边身体都是麻木的。她疼得说不出话，只靠在程勋怀里喘气。

　　“没时间用麻药了。”医生说完直接用小刀切开了一个口子，用镊子夹出子弹。

　　他的动作很快，江晚余慢了半拍，等子弹取出，血涌出来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叫了出来。

　　她的叫声凄厉，叫得程勋的心跟着纠在了一起。她的脸因疼痛变得煞白，额边的发丝也因冷汗浸湿，手脚更是紧紧地蜷缩到了一起。程勋感同身受，恨自己束手无策，无法缓解她的疼痛。

　　医生上了药，江晚余这时已疼得虚脱，她嘴里喘着气，握紧的双手也松弛了下来。

　　程勋低头抱紧了她，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声说：“晚晚，坚持一下，千万不要有事。”

　　江晚余虚弱地抬眼看他，看到他，她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便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几乎用尽了她的全身力气，一笑之后，她便倒在程勋怀里，沉沉昏了过去。

　　-

　　再醒来时，已是两天后了。

　　这两天程勋一直守在江晚余身边，寸步不离。投标资格审核的任务程勋交给了丰意，丰意当即从南安飞巴黎，中间在马赛转机，跑来医院看了一眼。

　　进屋时，程勋坐在江晚余病床旁边。他两天没睡了，这时闭眼眯了一会儿，但睡梦中依然拉着江晚余的手。她随时醒来，他随时就能知道。

　　丰意看着叹了口气，程勋听见动静睁开了眼。他回头，捏了一下鼻梁，轻描淡写说：“你来了。”

　　丰意说：“怎么会这么背？遇上恐怖袭击了？”

　　程勋眸光沉了一下，小巷里的枪击显然和恐怖袭击关系不大。但当着丰意的面，他没多话，只点点头说：“我还要在马赛留两天，巴黎的事情交给你了。”

　　丰意挠头：“就我这法语水平，你让我去？要不还是你去吧，马赛这边我给你找个看护，照顾病人肯定比你强。”

　　程勋看着江晚余，理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说：“我还是留下吧，她一定希望我留在这里。”

　　程勋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辛苦好几个月跟的项目，居然说放手就放手。丰意不住叹气：“你也有今天。”他说完又说，“这次项目要是砸了，你可别怪我。”

　　程勋漠然摇头：“放心，不会的。”

　　丰意无话好说，只能叮嘱他：“你也注意身体，别再把自己弄进医院了。”

　　-

　　丰意走后不久，江晚余幽幽转醒。她睁开眼，看见程勋守在她身边。

　　他看到她醒了，伏在她的床头，低声问她：“晚晚，感觉怎么样？”

　　江晚余摇摇头，吐出一个字：“疼。”

　　程勋靠她近了一些，顺着她额边的碎发，柔声说：“你忍忍，要是实在疼得受不了，我让医生给你打止疼针。”

　　江晚余看着他，无力地点了一下头。她眼神放空，半晌后，问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程勋笑笑：“快两天了。”

　　从那天夜晚到现在，江晚余一直昏昏沉沉的。因为抢救条件简陋，她伤口被感染了，这两天一直在发烧，怎么也醒不过来。今天清晨的时候，她的烧终于退了，人这才慢慢清醒。

　　程勋回想这两天的煎熬，不由觉得心疼，他低头吻她的额头，“晚晚，你很坚强，都挺过来了。”他垂眼，看她肩头厚厚的纱布，揪着心说，“但是下次……不要在冒险了。”

　　江晚余虚弱地笑了笑，她不是在冒险，她只是在救赎。还好，万幸，程勋没有事情。

　　程勋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她，“晚晚，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万一那晚真的出了事，我会怎么样……”他说着轻轻闭眼，眼角闪动着泪光，“我可能没办法接受，也不会原谅自己。”

　　江晚余睁眼看他，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她想动一动手指，帮程勋抹去眼角的泪痕。但她的手一时不听使唤，只有指尖轻轻颤动。

　　“阿勋……”

　　“以后千万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程勋睁眼看她，她不该经历痛苦，“与其那样，不如我一个人承受。”

　　江晚余听了他的话，一时鼻腔酸了，她泪水汇集到了眼角，顺着脸庞流了下来。她苦笑，命运弄人，如果能回到过去，遇到程勋时，她不曾带着一分一毫的目的，清清白白和他谈一场恋爱，那该多好。

　　见她哭了，程勋抬手抹掉了江晚余眼角的泪水，柔声说：“晚晚，不要做傻事，更不要离开我。就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江晚余哭着点头，如果程勋不嫌弃她，她愿意改过自新，从头开始。

　　-

　　一周后，江晚余的伤基本愈合了，程勋带她从马赛回到了巴黎。

　　丰意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两个人，程勋一路上对江晚余呵护备至，丰意看了直皱眉，全然没料到程勋也有这样体贴温柔的一面。

　　他不由酸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对我们也能这么体贴？”

　　程勋帮江晚余开了车门，扶她坐进了车里，他从另一边上车，听到了丰意的抱怨，笑了一下，说：“这不一样。”他说完看了眼江晚余，问她，“渴不渴，喝水吗？”

　　江晚余笑着点头，程勋便帮她拧开了矿泉水，递到了她的手里，“路上还有一会儿，可以休息一下。”

　　这一周以来，程勋对她一直如此，江晚余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说是在养伤，不如说在养膘。

　　她皱眉笑道：“我都睡了一周了，哪儿还睡得着？”

　　程勋笑笑，“多休息伤才能好得快。”他说完拿了个靠垫放在腿上，拍了一下，示意江晚余过来，“听话，睡一会儿。”

　　江晚余无奈，只好靠了过去。她没有睡意，躺在程勋腿上干脆玩起了手机。

　　程勋拿她没办法，只好随她去。

　　丰意从后视镜看着两人腻歪的样子，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程勋看见了，没理他，只是问：“93省的项目怎么样了？”

　　提到项目，丰意不由叹口气：“标书是投了，但是反过来签约倒是出了问题。远洋航运和四海通临阵倒戈了，怎么也联系不到人。”他觉得烦，“你当时怎么和他们谈的？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一点信用都没有。”

　　程勋垂眼，看着江晚余手机上的消消乐游戏，这一把她玩得不好，很快一条命就没有了。

　　程勋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说：“当时只签了意向书。怎么了？他们撤出了？”

　　丰意摇头：“要撤出了也就算了，我一打听才知道，他们是投奔罗敏熙了。”丰意想想来气，“这两家公司资金量大，一旦撤出，我们能配套的资金就变少了。罗敏熙这一接手，多半项目就到她手里了。”

　　前边突然堵车了，丰意急停，耐不住按了一下喇叭，低声骂了一句。

　　程勋看着江晚余，她刚才还说睡不着，这会儿倒是趴在他腿上没了声音。他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又指了指腿上的江晚余。

　　丰意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知道程勋嫌自己鸣笛吵到了江晚余。

　　趁着堵车，他叹气，回过头压低声音问程勋：“听说罗敏熙许诺的回报率只比咱们高0.1个百分点，你说这不会是巧合吧？”

　　程勋垂眸，“你觉得呢？”

　　丰意笃定摇头：“绝对不是巧合，那两家公司事前和你签了协议，突然反悔倒戈，肯定是罗敏熙做了手脚了。”丰意看着程勋，问他，“你说……会不会有内鬼？”

　　“砰——”

　　丰意话音刚落，江晚余手机脱手，掉在了地上。她听着心提到了嗓子眼，但表面上依旧装睡，不敢睁眼。

　　程勋眸光定了片刻，弯腰捡起江晚余的手机，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抬头看丰意，笑了一下：“内鬼？你当是在拍电影？”

　　程勋一向谨慎，现在倒是满不在乎了。丰意劝他：“我觉得还是查一下，分公司这边你很少来，谁知道都混进来什么人了。”

　　丰意坚持，程勋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