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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重修+新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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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雪女继续在晴明的庭院里闲逛,竟是将这硕大的庭院看了个遍。
见到了许多式神。例如亲切的萤草,独自抱着酒壶喝个饱的狸猫,翩跹起舞的蝴蝶妖。
还有同山兔赛跑的孟婆。
当时孟婆叫住了雪女,语气颇含歉意:“雪女小姐,上午山兔犯的错,我先替她道个歉。”
“没事。”雪女对这个道歉受宠若惊,毕竟孟婆又不是当事人。
孟婆道:“山兔跟我说了这件事,她没道歉就跑了,我已经数落了她一顿,又叫她来给你赔礼道歉。”
雪女摇首:“不必麻烦。”
“道歉是应该的,”她正色道,“山兔这孩子,就是喜欢乱跑乱动。这也是我的照看不周。还请雪女小姐不要往心里去。”她顿了顿,“雪女小姐,那我先走了。”
孟婆骑着她的汤盆坐骑牙牙离开。
原来孟婆来道歉是因为孟婆是山兔的监护人?
前有阴阳师关系扯不清,后有式神关系看不明。
贵圈关系真乱。
大天狗今天依旧来寄养了三个时辰。
今天依旧带着面具。
但今天他没有依旧一寄养完就回去,就算他作为源博雅的式神知道源博雅应该今天回来了。
他来到了雪女的房间。
轻轻叩门,门开了。
没有人。
“出去了?”他问。自然没有人回答他。
然后他看到了房间里还未消逝的霜。眉头一皱。
“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不应该……”
忽然肩上重重一击把他惊愕回头。
身后的源博雅一脸笑意:“哈大天狗原来你在这里!我回去怪不得没找到人。咦这是……”他也看到霜满地,“雪女的房间?”
“嗯。”大天狗神色不明。
源博雅低声说道:“这应该是力量外泄,或许要教导她控制住自己的力量。”
“平白无故怎会力量外泄?”能听出大天狗声音中的疑虑与一丝……担忧?
“这我就不知道咯!”源博雅笑笑,“该回去了,你可以有时间教导她一下控制力量。”背过身去准备离开。
大天狗沉思须臾,引发一阵暖风融化了霜雪,然后转身突然抱上源博雅。
“喂!大天狗你干嘛?”源博雅无限惊恐。
“走着回去太慢了。”大天狗展开黑色的羽翼,飞上低空。
远处青行灯缓缓飘过,她勾唇一笑。
“啊,看来这里故事真多啊。不过……帚神又要发火了。”
她看着一地狗毛,不,黑羽,笑着飘走了。
雪女仍在散步。
“雪女大人!等等我!”
她回眸,是不久前提及的山兔。
山兔骑在山蛙上,停在雪女面前。小手背在背后,不知藏着什么。
她低下头,可怜巴巴道:“雪女大人,我错了,请原谅我吧。”说着,双手从背后伸出,捧着一个彩色的东西。
是一束花。
花在冰雪的世界中是很罕见的,雪女唯有印象的便是雪莲。但它素色,别说什么彩色的花儿了。
雪女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颤:“这是……给我的吗?”
山兔点头:“嗯。雪女大人你能原谅我吗?”
雪女接过花。不知是心境还是什么原因,这束花接至她手时竟没有结冰,露水依旧晶莹。
“谢谢。我很喜欢。”雪女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山兔抬头,小脸有着惊讶。
雪女大人不仅不责备我,还感谢我送的花?
她喃喃自语:“雪女大人,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难相处嘛。”
过了会儿,她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猛的抬头,看着雪女的双眼:“那,雪女大人,我可以叫你雪女姐姐吗——就像叫白狼姐姐那样。”
雪女怔住了。
“姐姐”,这是个多么亲密的词汇。
好像,是用在“家人”之中的。
雪女因天地而生,是不可能存在“家人”的。
这对雪女以前来说,是个多么奢侈的词汇。
而现在……
雪女点了点头。
山兔笑了:雪女姐姐,你的笑容很美哦。虽然淡淡的,即使带有一些浅浅的忧伤。”
雪女怔住了。
山兔思索了一会儿,忽是问:“雪女姐姐,源博雅大人——就是住在晴明大人隔壁的阴阳师,他是回来了吗?”
雪女想起了之前晴明和博雅的对话,然后颔首。
“哦,那今天雪女姐姐你有耳福了。”山兔笑着,手舞足蹈。
“什么耳福?”雪女问。
山兔没有回答:“等听到就知道了。”她看了看天色,正是夕阳西垂之时:“傍晚了啊……跟我来吧。”
雪女跟着山兔向庭院边缘走去。
耳福,是什么呢?
依旧落红。
这里是离源博雅的阴阳寮仅一墙之隔的地方,那颗桃花树下。也是上一次大天狗飞走之地。
山兔笑嘻嘻地拉着雪女至树下坐着。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来这里做什么?
雪女略感疑惑。
山兔见状,耳朵抖啊抖:“雪女姐姐,再耐心等一会儿吧。应该音乐要起来了。”
音乐?是有人来唱歌?
山兔眺望着隔壁,又好像在遥看远边的天。
“呐,黄昏了呢。”她道。
雪女跟着望过去,夕阳的光已落入隔壁的庭院,看着院落中的建筑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
“呜——”
在她还在凝望金色的余晖时,一阵笛声忽然响起。
清亮而尖锐的声音传出,像是花开花落,清泉叮铃。
另一阵笛声响起,气息慢而柔,引得笛音悠扬回转,如月光如水水如天,流泻而出。
雪女阖上眸子去欣赏它。两种笛音,两种风格——轻快与柔和,看似格格不入,听起来却甚是合拍,合在一起宛若天籁,似是空山新雨,又如那雪地的极光般的美好。
笛声渐渐低落,最后消散于天地间。
雪女睁眸,夕阳依旧金光遍洒。看向山兔,她亦是一副陶醉的神情。
曲末,山兔迷离着微笑:“呐,大天狗大人和源博雅大人的合奏还是那么好听。”
这是大天狗和源博雅合奏出的笛声吗?
源博雅看起来性情豪放,没想到吹起笛子来却是如此细腻。
大天狗嘛……
想到他戴着那吓人的面具吹笛的模样,不敢再想下去。
——不对,吹笛子的时候面具会摘下来吧?
温柔的大妖怪,吹着柔和的笛声。这可以尽情想象了。
山兔继续道:“大天狗大人还是吹笛的时候温柔,平时冷着个脸,好像我们都妨碍他追求大义一样。”
平时冷着个脸?
戴着面具看不出来。而且,那大妖怪相处起来挺温柔。
追求大义?
他追求的大义又是什么?
看着雪女思索不断的眼神,山兔连忙转移话题:“雪女姐姐,怎么样,这算得上是耳福吧?”
不禁又回想起那阵笛音,雪女点了点头。
山兔笑道:“现在满足这耳福的机会多得是。而以前,听说大天狗大人只会为两个人吹笛子呢。”
雪女的好奇之心被勾起,仔细聆听。
“一个是源博雅大人——大天狗大人一般是与他合奏,还有一个嘛……”她好像是犯了什么禁忌,赶紧闭上嘴。
就算雪女再疑惑,山兔也没有再说下去。
夜,月朗星稀。
雪女回到房间,霜不知怎么消除了。
她躺在床上,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似要坠入梦乡。
走了一天的路,经过了早上的惊吓,中途的道歉和最后的耳福。
有些倦了。
努力清醒,回想起山兔说过的话。
“一个是源博雅大人——大天狗大人一般是与他合奏,还有一个嘛……”
还有一个人,是谁?
雪女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晴明院子里的式神,一直在瞒着自己,一些东西。
脑中愈加昏沉,终是放弃思考,沉入梦境。
“呜——”
悦耳的笛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却只剩柔和,如清风过林。
又开始吹奏笛子了么?
雪女缓缓睁开眸子,并不是理应的天花板,而是一株花树。
她席地坐在一株花树下。
那粉嫩的花儿,是桃花还是樱花?
不待她细细分辨,身旁的笛声将她拉出思索。
侧眸,有一个大妖怪在吹着一支竹笛,笛音悠扬,恍若昨日。
他着一袭白色狩衣,面容看不的分辨,背后有一双黑翼,此时轻轻地贴合在身后,尽藏锋芒。
看到那黑翼,她便反应过来,那是大天狗。
一曲末了。
虽是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也能分辨出他扭头看向雪女——应该是在笑吧:“这曲能入你的法眼了么?”
这曲子吹奏的是极好的,但以雪中之妖的不善夸耀,以及些许女子的矜持,话到了嘴边变成了这般:“是不错的,不过——差了些韵味。”
“依你所见,差的是什么?”
雪女自是回答不上来,思考了半阵,打算岔开话题:“听那些小妖说,你与源博雅的笛音合奏甚是好听,不如合奏一番。”
大天狗久久未能说话。
然后他声音变得低沉:“我与他目前是敌对关系,何谈合奏?”
“个人的信仰,不一致。”
敌对关系?
那昨日听到的“耳福”……
忽然清醒,周围如摔坏的瓷娃娃般支离破碎。
是梦啊……
雪女放眼望向窗外,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
回想昨夜,不由得嗔笑自己。
莫不是昨日闻曲不过瘾,臆想出大天狗在自己面前吹奏的样子吗?
真是,自己来到这阴阳寮后,变了许多。
虽然才短短几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