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风雪祭》朝君玉

18、十三

　　十三
　　“八岐大蛇……怕是要破封而出了。”
　　晴明感叹。
　　“怎么会？”源博雅表示不可置信，“离上次封印他，也没过百年吧？”
　　“……不知。”晴明扇子拍打在手中，细细思索，“但是封印确实开始裂开了，不像是只泄露阴气的样子。”
　　“世间贪与欲，永远不会断绝。”
　　晴明说出似乎与上一句接不上的话。
　　空气安静了些许时候。
　　最后，还是晴明打破了沉默：“现在还是轮换派式神去守着封印罢。”

　　于是晴明和源博雅每天都派两位式神去镇守封印。
　　“封印周边的阴气越来越多了。”听完今日去镇守封印的白狼的汇报，源博雅眉头一皱。
　　“看来我的预感没错。”晴明一副了然的模样，又低垂着眉往向窗外。
　　源博雅也看过去，却只看见了天边的火烧云。

　　“为什么这云是红的？”雪女抬眸望天。
　　身旁的大天狗低声说道：“这是火烧云。”
　　天空在夕阳的映照下被整个渲染成红色，犹如下方有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口，令人炫目。
　　“我以前没有看到过。”她说，转眼看向大天狗，“冰原只有雪白的天空，或者偶尔的极光。”
　　“以后能看到它的日子很多。”大天狗勾起嘴角。
　　“一切都会安宁下去的。”他说，然后顿了顿，“我半月后要去镇守封印。”
　　“和谁？”
　　“萤草。”
　　“为什么没有安排和我一起？”雪女蹙眉。
　　大天狗笑了：“吃醋了？”
　　她一愣，随即摇头。但是红晕出卖了她。
　　大天狗看到雪女这副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笑什么？”雪女嗔怪道。
　　大天狗摇头，然后面色冷静下来：“是我要求的。”
　　“为何？”
　　“不想让你遭受可能的危险……”
　　雪女打断他的话：“为什么不能一起面对呢？”
　　大天狗直视着她的双眼，眼神有些落寞：“上一世，你也是这样，一个人面对，一个人牺牲……”
　　“我，只是想让你此世安好，罢了。”
　　两人相顾无言。

　　半月后。
　　大天狗和萤草守在封印前。
　　两人消除着不停溢出的阴气——虽然跟溢出速度比，感觉只是徒劳。
　　萤草突然开口：“大天狗大人，感觉……您真的对雪女大人很好呢。”
　　大天狗只是点了点头。
　　须臾，他开口：“小草，你莫是……思春了？”
　　“大天狗大人！”萤草嗔怪道。
　　两人在这气氛中继续清理着阴气，却感觉……
　　这阴气，绵绵不断。
　　阴气仿佛压顶而来，一道又一道的裂缝，正在从封印上撕裂开来，像一条又一条小蛇蔓延开来。浓郁到极致的阴气，源源不断地自那其中涌现出来。
　　那道古老的阵法，已是极为的黯淡，显然是濒临破碎的边缘。
　　几柱香时间之后，遥远的虚无处，仿佛开始有着低沉的雷声传出，那雷鸣传荡间，邪恶的波动，开始真正地侵入了这片天地之间。
　　两人目光紧锁封印，突然惊愕。因为他们看见，那八岐大蛇的封印，竟然在此时开始燃烧起来。紫黑色的火焰，粘附于封印之上，封印仿佛都是在此时爆发出刺耳的声音。阳界的守护之门，终于是尽了它最后的使命，然后被破开了。
　　“咔嚓——”
　　封印崩裂开来，最后终于是彻彻底底地消散而去。而随着封印的散去，只见得天地间突然出现一道裂缝，开始缓缓地蠕动起来。
　　滚滚魔气，粘稠得如同实质一般，自那裂缝中涌来。其中仿佛是有着几只眼睛，带着漠然的目光，扫视着这片天地。
　　天空忽然一片血色。
　　邪神降临世间。

　　八岐大蛇，破封而出。
　　——大战，又要开始了。

　　窗外，血色萦绕。
　　雪女望天，感觉仿佛看到那日的火烧云，布满了整片天空。
　　“这是……怎么了？”她不明白，但是心中莫名有一股悸动，促使着她冲出门外。
　　心跳得好快……发生了什么？
　　雪女在门口无助地张望着，看着阴阳寮里的小妖也慌张了起来。
　　这时几张符咒飘到了众妖的面前。
　　——晴明的传音符。
　　“八岐大蛇破封而出，大家进入备战状态。速速准备好，出发剿杀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破封而出了？
　　雪女皱眉。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
　　……今天镇守封印的，不是大天狗吗？
　　她呆滞了，知道为什么自己心这么的慌。
　　大天狗，他现在在直面八岐大蛇。
　　自己得赶紧过去，就算只能尽绵薄之力，也要去帮处于危急关头的他。
　　大天狗，你……不允许有事啊。

　　八岐大蛇以蛇的形态降临阳界。
　　他望着面前的大天狗与萤草，邪魅一笑。
　　“大天狗……没想到你在这里……不如……”
　　话落，蛇头却冲向了萤草。
　　就算她是英明神武的草爹，总归也是一介小妖，在八岐大蛇无形的威压之下动弹不得。
　　就这样……交代自己的生命吗？
　　一道身影向她扑来，挡住了这一击。
　　大天狗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萤草的衣裳。脸色变得苍白，气息也萎靡了许多。
　　“神明大人……”她睁大了双眸。
　　大天狗抹了抹嘴边的血，起身望着八岐大蛇。
　　“你果然会去挡下这一击。”八岐大蛇冷漠的声音响起，“明明……是个冷漠的人，不，是个淡然的神。这世界……还真是奇怪。”
　　令大天狗感到奇怪的是，八岐大蛇没有趁胜追击，就在原地盘曲着自己庞大的身躯。
　　或许，是在恢复力量吧。大天狗想着，好像也只有这样一个解释。
　　一炷香时间过去。八岐大蛇突然展开身躯，一股紫黑色的火焰绽放开来。
　　两妖无处可躲。
　　“咻——”一柄冰剑凭空显现出来，划开火焰，正好使火焰从两人身边划过，没有被灼伤。
　　大天狗回首，是那道他依恋的倩影。
　　雪女因为疯狂赶路而微微喘息，三千银丝垂落那纤细腰肢处，眼眸望着大天狗及他身上的伤，脸庞带着清冷与罕见的凌厉。
　　“真是强大的力量呢，没想到你真的能消化那部分力量。”漠然的声音从蛇头中传出，“不过……就你一个人赶了过来？”
　　雪女不语，下落至大天狗旁，帮萤草抵挡部分威压，萤草趁机为大天狗治疗。
　　“啧，一个人就赶过来，你还是这样胆大。”八岐大蛇说着，也未继续追击。
　　虽然颇为奇怪，三人也不得原因。
　　“我来迟了。”她说。
　　他摇头：“来的正巧。”
　　“没有其他的伤？”雪女翻看着他，眼中是罕见的心疼。
　　“我没事。”大天狗摸摸她的头。
　　默默治疗的萤草：“我这是又被塞了一口狗粮？”
　　两人笑而不语。
　　大天狗也思索着。
　　为何八岐大蛇不追击？又为何突然追击还被赶来的雪女挡下？这世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事。
　　八岐大蛇，打着什么算盘？

　　晴明等人终于到了。
　　晴明捏诀，源博雅拉弓满月，其他大妖小妖都拿出自己的绝招轰向八岐大蛇。
　　“果然……还是如此弱小。”
　　也就只是一道残光，攻击尽数被挡下。
　　“还不如……听我讲个故事。”
　　八岐大蛇这时被紫光包裹。光芒散去，化为了人形。
　　男子身材高挑，身着漂亮的紫色狩衣，紫黑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衬托着脸庞更加邪魅。紫眸深邃，是典型的妖瞳。
　　是雪女在梦中见到的那人。
　　不顾他人的攻击，身后蛇头喷吐着气息湮灭攻击，八岐大蛇讲述了起来。
　　晴明知道他要讲述什么，当年有位大妖曾跟他说起过这个故事。不禁皱眉。
　　“世间贪与欲，永远不会断绝。”那位大妖当年如此评价。他也铭记着这句话。

　　“我曾是神。”八岐大蛇第一句话就让人惊讶。
　　与大天狗、稻荷神之类的神明不一样，八岐大蛇，从来都是邪恶的代名词。他怎么可能是神？
　　“神明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与之对等的，是近乎永恒的空虚与寂寥。”不顾那些人的惊讶，他继续说。
　　“比起神界，在了解之后，我还是更喜欢下位的阴阳两界。人与妖的爱恨纠缠，如此有趣。
　　“求而不得，爱而别离，怨憎与会。结成无数理不清的因果轮回。
　　“我，为之着迷，并愤恨着。
　　“因为神界自有规定，干涉世事一定会受罚，我不能插足这世界。
　　“为何不能得到这有趣的世界。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灭。”

　　当时，神明的他高高在上，却不懂慈悲，谁会恐慌。
　　弹指一瞬，许多事物，灰飞烟灭。
　　干涉世事一定会受罚，尤其是毁灭。
　　他被毁去神格，撕碎魂魄。神明沦为饿殍一般的残躯，随即被阴阳师封印在阴阳两界之间。
　　就算经历八岐大蛇的动荡，下界奄奄一息，却又渐渐兴荣起来，人类代代繁衍，生生不息。
　　但贪与欲却从未因世代更替消磨半分。
　　八岐大蛇为了继续他的毁灭计划，成为邪恶的化身。
　　世间贪欲越多，他便愈加强大。
　　为了力量，他向世间降下疾病。信奉祭祀的人类，被欲望驱使，以祭品交换安宁，或者是力量。
　　祭品修复了他破碎的魂魄，也埋下了灾祸之种。

　　“平安京是从废墟上建立的，而不是国度繁衍而来。所以当年那个神明管辖的那国度……早就毁在我手了。”
　　话毕，八岐大蛇转眸看向雪女。
　　他说的是当年落雪所在的国度。
　　“你可知道，为什么在神明修复的那个国度之后，它还是没能繁衍昌盛下去吗？”